木風從沒發現,或者說從沒試著去發現過,自己對月謙,也是有**的。這種內心與身體蠢動的感覺,不受他妖獸化形身份的影響,亦不受他性別的影響。月謙隻是月謙,從未被歸入過某種類別一概而論。


    木風心中對於月謙這一存在的接受,早於他對妖獸的了解以及對性別的明確認知,有些感覺本就十分微妙,經過這些年,從少不更事到而立已過,那些隨著時間沉澱下來的微妙感就變得更讓人捉摸不透。


    記憶猶新的十二歲生辰,焚香沐浴完畢,在家中長輩的注視下,木風從父親手中接過已經在木家代代相傳了幾百年的劍——蒼寂。


    木風捧著對於他來說還顯得過於沉重的劍,跟隨父親到了宅院邊角的一處靜室。室內隻有兩張竹席,木風與父親相對而坐,從正午直到午夜。月亮緩慢移動著,兩人的影子投在地麵上,逐漸伸長。


    時辰將至,父親張開眼道:“風兒,伸出手。”


    木風聞言伸出左手,露出手腕。


    父親拿起橫亙在自己與兒子之間的那把劍,雙手分別握住劍身與劍柄,猛一使力拔劍出鞘,而後將劍鞘放到木風膝頭,再將泛著寒冰般光澤的劍直直舉起。


    木風看著鋒利的劍刃,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


    父親緩緩道:“風兒你仔細看著,即使心中有所畏懼,也不可逃避劍刃。”說話間揮劍,木風隻看見兩道寒光交替閃過,父親動作太快,待他重新將劍舉正之後,木風才感覺到手腕處的疼痛。


    劃痕處血液滲出,木風依照父親的吩咐,用右手食指沾著血液,將劍身上隱約可見的蝕刻紋章描畫了一遍,鮮紅血液吸附在淺淺的凹處,待紋章整個描畫完成的瞬間,紅色驟然消失,紋章發出淡淡光芒。


    父親將劍鄭重交到木風手上“對練劍之人來說,劍便是身體的延伸,亦是意念的延伸,從此以後,這把蒼寂便是你的,它會伴你出生入死,對你不離不棄,同樣,你也要加倍愛惜它,勤於練劍,以便將來可以發揮出它的真正實力。”


    木風極為認真地低下頭道:“是,父親,孩兒自當努力,不負您的教誨期望。”


    父親眼角的細紋顯示著歲月的痕跡,他欣慰地一笑,道:“風兒,是時候了。”


    木風正襟危坐,氣息有些急促,握劍的手心裏也有些汗涔涔的。


    正是交子時刻,劍身紋章上發出的光芒由暗轉亮,最後將整間屋子包圍在明亮白光之中,這光雖然強烈,卻不刺眼,木風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光亮的中心。


    不多時,便聞到一股淡淡草木清香,接著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木風屏住呼吸,看到一隻白鹿向自己走來。


    白鹿模樣的妖獸夫諸,木風很小的時候是見過的,不過自父親最後一次征戰重傷歸來後,這妖獸就沒再在家中出現過,詢問緣故,得到的也隻是父親溫和的一笑。


    白鹿走到父子兩個身邊,先衝著父親低下了頭,父親起身順著它的後頸一直撫到背脊,道:“這些年不見,我老了吧?”也不等白鹿回答便看著木風說道,“夫諸是性情高潔的妖獸,風兒,從今往後你便是它的主人了,要好好待它,雖然它屬於你,從某些方麵上來說,卻還算你的長輩,你要對它心懷尊敬。”


    木風的心跳得飛快,眼前的白鹿,跟記憶中的那一點點模糊印象似乎不同,步履輕盈,儀態優雅,一雙碧綠的眸子溫柔地看向自己,自己的身影就這樣映在那仿佛湖澤一般的顏色中,那麽渺小。


    房中光芒逐漸淡去,白鹿幻出人形,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紀,緩緩在木風身前跪下,恭順叫了一聲,“主人。”隨後將木風的左手握在手中。


    木風隻覺得一股暖流拂過皮膚,淡淡白光之後,手腕上的血跡便沒了蹤影,隻留下兩道劍痕,胎記一般的朱砂色,在皮膚表麵交叉成一個十字。


    月謙半睜雙目,握住木風的手拉到眼前,看著他手腕處的朱砂色十字,二十多年過去,當時的十字也長大了些,同它的主人一樣經曆了不少風雨滄桑。


    月謙道:“主人還記得那時的儀式麽?”


    木風反握住月謙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微笑道:“從那時起你便是屬於我的。”


    月謙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主人跟三娘安定下來,有了子嗣,那麽若幹年後,您便可以將我親手交給他,那個時候,我便也是屬於他的。”


    木風俯下身,細細讀著月謙眼中的情緒,說道:“那我便不要子嗣,到我為止,以後再不用你屬於別人。”


    以後再不用你屬於別人。月謙聽著這番幾乎是情話的話語,心中竟覺得無比酸澀,隻搖搖頭,坐起身來,癡癡望著木風。


    抬起手,猶豫片刻再向前,終於讓指尖落上了木風臉側。


    能這樣肆無忌憚毫不掩飾地看你一次,能這樣不顧身份地觸碰你一回,已經夠了。


    月謙的手剛要收回,就被木風緊緊握住,隨後整個身子被帶入寬厚臂膀之中。


    木風的呼吸帶著酒氣,衣袍上透著艾草香,懷抱越收越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可就是這樣緊密相貼著,月謙卻覺得心中空茫茫一片,似皚皚白雪覆蓋了大地。


    木風扯下月謙的衣衫,意亂情迷間,月謙卻突然緊緊抓住了木風的雙肩,略一停頓後推開了自己與他的距離。


    木風被月謙這樣突然推開,稍稍冷靜了些,接著看到麵前之人眼中的水光,心中一驚,瞬時便完全清醒了。


    “月謙……”木風有些無措地念出這兩個字。


    月謙起身下床,剛拭去淚痕便換上了同往常無甚差別的溫柔微笑,輕聲道:“主人便是多喝了幾杯要拿月謙來尋開心,也未免過頭了些。”


    木風凝視月謙,想從他的神情中解讀出他的想法,卻仍是做不到。


    月謙像往常一樣取了床腳薄被,鋪展開來,接著後退半步略施一禮道:“主人好夢。”


    木風抓住月謙的手,詢問道:“到底怎麽了?”


    月謙動作極輕柔地拍了拍木風的手背,將他的手從自己手上拿開,放入被中,視線落在搖晃的燭火上,低聲道:“主人給的,月謙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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