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蟲飛蝶舞,枝頭蟬鳴喧囂。夏日的慵懶閑適,不知不覺又到傍晚。


    橙紅色夕輝斜穿過窗子照進屋內,明晃晃映在桌案上的深紅色木質藥箱上,藥箱敞開,大大小小的藥罐均被鑲了一圈橘色光暈。


    經過了上午的折騰,此刻屋內一片安寧,右梧睡在床上,呼吸平穩。


    白團子從淺眠中醒來,抖抖身子站起,輕步走到右梧枕邊,伸出腳掌貼上他頸處的血脈,細數著已經恢複正常的脈搏。看看右梧的皮膚嘴唇,也變回了有生氣的顏色。


    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團子心中舒暢了些,愧疚感散了大半。


    尾巴輕搖,團子越過昏睡的右梧,跳到床沿上,耳朵一顫,又落在地麵上。


    邁開步子,行走間化作十歲孩童模樣,依舊輕紗長袍,銀色發絲卻剛到腰際,一張青澀稚嫩的臉,皮膚吹彈可破。隻有那一雙天青眸子,一如往常,帶著由時間累積出的深邃釋然。


    妖獸的身子實在諸多不便,化成人形又消耗體力,半夏才選擇了折中路線,變作稚童模樣。


    卷起袖子從藥箱中取出幹淨紗布和創傷藥,半夏回到右梧床邊,坐上床沿,雙腳離地輕輕搖晃。


    許久沒變成過孩童摸樣了,這種感覺,讓半夏依稀回憶起自己也曾有過的童年。


    光陰無聲流逝,人間萬物更迭,自己此刻卻恍如回到久遠的曾經,仿佛一個被時間腳步所遺忘的人。不知為何,半夏竟難得的心生感慨。


    垂下眼眸,拆開包覆在右梧手臂上已變得汙濁的紗布,細細為他再次清理傷口。皮膚上那幾道深深的溝壑,雖然比早晨淺了許多,但紫黑色襯在白細肌膚上,仍舊看得半夏心中不適。


    丟掉換下的紗布,半夏將收斂清毒的草藥塗抹在紗布一麵,塗好後在自己指尖咬出一個細微血點,將一滴血塗在藥草上,接著將紗布覆上右梧的手臂,細細包紮整齊。


    撫了下右梧散在枕頭上的發絲,半夏把剛剛包紮好的手臂拉向自己,輕輕扯起右梧的食指,湊近,在指尖輕咬了一記,吮出一絲血液到自己口中。細品著人血溫熱的鐵鏽腥氣。


    自言自語道:“現在倒是並無大礙,但要讓這毒盡解,怕是還要多等些時日……”聲音稚嫩清澈,與作為妖獸時的音色有幾分相像。


    半夏將右梧的手放回他身側,拉過輕薄的被子給他蓋上。雖然是酷暑八月,可剛中了陰冷之毒的右梧,皮膚仍舊透著寒意。


    從床沿上起身,半夏若有所思地在房中踱步,心中細細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事,越想就越往深皺了眉頭。右梧從跟自己相遇那晚開始,第二天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今天早晨又隻吃了些杏子……


    想到右梧強迫自己吃味道怪異的杏肉,半夏臉上就泛起不悅神色。他現在隻是十歲左右樣貌,看上去完全一副孩子挑食耍小性兒的模樣。


    收起不悅的神色,半夏往廚房走去,自己是妖,不會感到饑餓,隻會有虛弱和元氣不足的感覺。但人類不同,脆弱的身子,隻連著幾天不吃就有可能會死。、想到右梧這兩天幾乎沒吃什麽,半夏有些煩躁地踢開廚房半掩著的門,走了進去。


    照顧傷者,換藥什麽的還好說,自己熟知各種植物屬性,對藥草自然也有研究,可要說到人類的食物……半夏皺眉看著亂堆在灶台邊的土豆,又看看缸裏所剩不多的白米,隻覺得自己受了羞辱般有些許生氣。


    輕咬下唇,卷起滑落的衣袖,半夏伸手從米缸裏捧出一捧米就往鍋子裏丟去。心道:好多歹活了幾千年,至少還知道這稻米是人類常吃,用來果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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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夏細細在腦中搜索著和人類食物有關的記憶,邊冥思苦想邊從幾乎跟他一樣高的水缸中盛出一瓢水來倒進鍋裏。


    煮粥,不過就是稻米加水,似乎不是難事。


    半夏看著灶台許久,蹲下身子如臨大敵地研究起來……這東西,該怎麽用呢?伸手往爐灶中探了探,粉白手臂上立刻掛了幾片黑灰色。低頭往裏瞧,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發上都沾了輕飄飄的灶灰。


    手指搓起一抹灰燼,細看了看,半夏臉上的為難神色就稍微舒展了些,心道:原來這裏是添柴點火的地方。


    起身在不寬敞的廚房裏鼓搗許久,把找到的柴枝一股腦兒塞進爐灶,填了個密不透風。


    臉上泛出一絲得意,輕聲自語,“該就是這樣沒錯了。”


    接下來,應該隻要點火就好了,半夏撿起一根細短柴枝,拇指食指捏住尖端輕輕一搓,那柴枝上便出現了小小的火苗。


    半夏忙尋了個空子,把帶火苗的柴枝塞進爐灶中。塞完了就抱臂蹲在地上等著,一臉期待。


    誰知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預想中的火焰冒出,半夏臉上的期待神色逐漸被不悅取代,側頭順著柴枝間的縫隙往裏看,隻是黑漆漆一片。


    半夏猛地抽出方才已經點燃的那根細枝,誰知火苗早已不見了,隻有頭上稍微帶著點焦黑痕跡。


    壓抑住想把灶台掀翻的衝動,半夏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不甘心地再次嚐試起來……


    折騰了許久,始終沒把柴枝引燃,自己到沾了一身灰屑。半夏站起身來,眉頭從踏進廚房的那刻起就沒再舒展開過,而這會兒更是連嘴角都拉出了向下的弧度,一臉陰沉。


    他大步走出廚房,穿過擺設淩亂的外屋,一把推開大門,眼睛掃了一圈周圍,視線便落在合歡樹上——青灰色小鳥立在一處高枝上,狸花貓則蜷著身子睡在遠遠的另一處枝頭。


    半夏抬手一揮,不明情況的小鳥就從枝頭跌落,沒入雜亂的草叢中一時沒了蹤跡。


    “青灰,化了人形跟我過來。”半夏留下這句,又轉身進了屋子。


    青灰小鳥撲扇翅膀從亂草中飛起,直接飛進了屋,跟在半夏身後,有些驚詫地看著自己主人的這幅稚嫩身形容貌。


    “主人,您這是?”


    半夏不語,直接往廚房走去,青灰隻得扇起翅膀在後麵小心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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