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麟並不知內情,隻是感覺林曉楚策反秦棟不妥,又想:林曉楚做地下工作這麽多年,不會拿工作開玩笑的。策反秦棟成功,他該怎麽辦;策反不成功,又該怎麽辦。策反成功,當然好,他有了一個可以互相配合的人;策反不成功,他就拿出自己本身是軍統特工的身份敷衍。於是就問:“你打算怎麽策反秦棟?”


    “當然是金錢。還有我看秦棟還是比較進步的,和秦大偉不一樣。”林曉楚扭頭看著外麵。那天,他和高振麟在碑林見麵之後,各自坐人力車離開了碑林,去了一個偏僻安靜的街道咖啡廳。“我知道對秦棟的策反用理想和主義肯定不行,先用錢來打動他。”


    “經費呢?”高振麟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皺眉。他不喜歡咖啡,他更喜歡喝茶。說到經費,高振麟想起自己找母親要的那筆款子。如果,林曉楚的決定是對的,他可以用那筆款子支持他。


    林曉楚蹙緊眉頭說:“想辦法吧。”


    高振麟一字一句地警告他:“你要是策反不成功,會把自己暴露的。至於我,有雙重身份保護暫時不會有危險。”


    “從入黨開始,我就是做地下工作的。”林曉楚擺起老資格來。看見林曉楚這般,高振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討厭他,就說,“那就按照你的計劃辦吧,有需要我會配合。”


    高振麟起身告辭,林曉楚又把他叫住,高振麟重新回到桌前。林曉楚起身站起來壓低聲音,“我在陝西中學任教,有事情你可以直接去找我,我住在教師宿舍。”


    坐在回站裏的車上,高振麟告誡自己:除了工作,以後不要和林曉楚有什麽更深的交往,要想法把秦棟幹掉,讓林曉楚這種冒險的策反計劃流產,這是自保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在西安的地下組織。


    “小高,你說名單泄露,延安那邊該信任你了吧?”曹天浩把高振麟叫去,下了死命令,“追查‘古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在一個月之內把‘古城’和他的組織破獲。”曹天浩臉上是微笑的,語氣卻是強硬的,不許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以後淩晨一點,你可以和延安聯繫。”曹天浩手指彈著桌麵,“至於情報,我會親自給你的。從我們截獲和破譯的發往延安的情報看,‘古城’和他的組織在我們內部是無孔不入,既然這樣,我們不如自己給延安一些不太重要的情報,讓他們充分相信你,這有利於你追查‘古城’和他的組織。”


    高振麟提醒曹天浩:“延安的情報係統對情報的分析、甄別能力很強,如果全是這樣的情報他們一樣會懷疑我。”


    “我考慮到這一點了。”曹天浩笑嗬嗬地說,“其中一些是行動組的機要文件。”


    第一次利用軍統的電台和延安聯繫,高振麟有些緊張,他知道曹天浩在親自監聽自己發報的內容,在發出電波最後兩分鍾的時候,他故意停頓了五秒鍾。那五秒鍾他快窒息了,這是他和延安的特殊約定,意思就是:有特殊情況,需要“古城”和他直接聯繫。


    發完電報,他才感覺到由於緊張,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就像淋了雨似的。他渾身濕漉漉回到宿舍,好像跑了很遠的路一樣疲乏至極,他非常擔心曹天浩發現他發報時候的異常。


    那晚他睡得特別沉,一是和延安可以直接聯繫了,二是靜等“古城”的指示。


    早晨睜眼,屋裏沒有一絲光亮。高振麟有個習慣,睡覺不能有一絲的亮光,所以他房間做了厚實的窗簾和門簾。打開檯燈,抓起懷表一看,快八點了,“噌”的坐起來讓自己清醒,跳下床,拿起臉盆出去洗漱。


    上班時,坐在辦公桌前看著那些要處理的材料,心裏開始為林曉楚的行動犯愁:怎麽阻止他呢?“古城”怎麽不和自己聯繫呢?


    淩晨一點他又去了電台組,電台值班的人已經得到曹天浩的指示,淩晨一點是高振麟和延安聯繫時間,予以放行。拿著一些情報,他發往延安。這次不是曹天浩在監聽而是電台值班的人在執行監聽,他裝作手法不嫻熟,停頓的時間頻率多了幾次,那意思是要延安趕緊通知“古城”和他聯繫。


    “古城”還是沒有出現。


    下班的時候,他準備去陝西中學找林曉楚。剛走出門,秦棟在身後叫他,他無奈地暗暗嘆氣,高振麟背對秦棟組織好自己臉上的笑容才轉過身,“你去哪兒?”


    秦棟走到他跟前,“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就出去遛遛。”


    “我去西安戲院。”秦棟和他並肩走出站裏,正是夕陽落下的時候,金光灑滿街道,這一刻沒有戰亂的騷動和不安。


    “真有雅興。”高振麟往前走,不答理他,“大偉不是不讓你去找燕子了嗎?”


    “那我不去找燕子了。”秦棟追上來,“你是去找林哥的吧?”


    沒有回頭,高振麟把後牙槽咬得緊緊的,心中殺機頓起,故意問,“誰是林哥?”


    “林曉楚。”秦棟臉上毫無防範。看見這張對人沒有設防的臉,高振麟此時要殺他的決定又有些動搖。秦棟又說,“他說他見過你,對你的印象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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