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高飛:“你說你在‘漢訓班’待了三十七天,但是你的時間有三個月是空白的,這個時間也包括這三十七天。”陳茂鵬目不轉睛地看著高飛。


    “在西安救下曉光後,本來想把他送到山西我親戚家裏去的。去了之後親戚不收留曉光,我又去了青島我大姨家,就是這樣。”


    高飛回答。當然,這是他的謊言。


    這樣的回答令陳茂鵬有些意外,因為這個情況在這之前高飛沒有說過。三個月會發生很多事情,那麽到底高飛帶著曉光曾經去過一些什麽地方?陳茂鵬也無從知曉,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出答案。陳茂鵬要高飛把這空白的三個月寫成書麵報告給他,趁他寫的時候再去審問甘南山,畢竟今夜是高飛的新婚洞房之夜,不能一晚上都把他留在這裏。


    再次詢問甘南山的結果讓陳茂鵬絕望,甘南山依舊認定高飛是參加了“漢訓班”的人。一再追問,甘南山都沒有改口。而據陳茂鵬對甘南山的了解,他是不會輕易冤枉任何一個人的。為難不已的陳茂鵬覺得,如果高飛是“漢訓班”的特務,肯定今晚沒法回去;可看高飛的樣子和他到延安之後的表現,他又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難道甘南山真的認錯人了?思考再三,陳茂鵬覺得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自己在甄別高飛的事情上有個小小的失誤,那就是不應該事先告訴甘南山有關高飛和楊良書、楊紅葉的關係。但是,甘南山自從向組織主動交代了自己的一切開始,就沒有誣陷過任何人。


    陳茂鵬陷入了長久的思考和分析中,直到思路被情報部長馮勁鬆的話打斷了。


    馮勁鬆、陳茂鵬、楊良書都是一同加入中國共產黨又一起長征來到延安的,三個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彼此之間無話不說。馮勁鬆的身形和陳茂鵬、楊良書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身材矮小,隻有一米六五,當初報考武漢軍校的時候差點兒因為身高不夠落選,但人卻極為精悍,腦子靈活,身手敏捷。他摸著下頜那裏稀稀拉拉的鬍鬚,“你不用說,我都清楚。我的意見是高飛寫完書麵報告,放人。”


    陳茂鵬反問:“放人?”


    馮勁鬆幹脆地回答:“高振麒昨天晚上,哦,就是年三十晚上發來的電報證明高飛沒有參加‘漢訓班’,更不會是軍統特務。”


    “你怎麽不早說?”濃霧立刻籠罩了陳茂鵬,“你就這麽相信高振麒的話?就憑一個電報,你就確信高飛不是‘漢訓班’出來的人?不是潛伏到延安的特務?”


    “我也想看看甘南山甄別高飛的結果。我這幾年的情報基本都給你了,對吧?”陳茂鵬“嗯”了一聲,馮勁鬆點頭接著說,“高振麒是我們的人,沒有理由懷疑他。還有,我有自己的打算。你想,這幾年高飛做了什麽嗎?什麽都沒做嘛。在我看來,即使他是軍統特務,也在延安的幾年時間裏放棄了過往,投身到革命裏來了。所以,要放人,放人。”


    馮勁鬆說話間眼裏滿是精明的光亮在閃,看著他的眼神,這讓陳茂鵬心裏開始明朗些許,但仍猶豫不決地說:“那我這就放人?”


    搖搖頭,馮勁鬆說:“這個時候就放有些不合適,還是等老楊來尋人時我們再放吧。”


    陳茂鵬說:“但甘南山也是不會說謊的。”


    搓著手掌,馮勁鬆說:“事情比我們預計的還要複雜。不過,還在我們的控製之中。”


    話音剛落,聽見警衛員在外麵說話,“楊政委您來了,快進屋吧。”


    聽見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馮勁鬆和陳茂鵬對望了一眼,一起轉頭看門口的方向。一臉嚴峻的楊良書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到火爐旁邊。陳茂鵬剛想開口,楊良書擺擺手,“你別說了,我就是來看看。”


    陳茂鵬連忙解釋:“今晚不是我故意的。老楊,真過意不去啊,大年初一又是新婚之夜,這事兒鬧得……唉。紅葉還好嗎?”


    楊良書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紅葉沒事。不過,對我來說,於公,我是高飛的領導我要過問;於私,我是他嶽父也該問。你們算什麽事兒啊,新婚之夜把人帶走,誰沒有情緒?還有,要是高飛沒問題,你們得給我全家有個交代。”一股腦兒發泄完,像是突然沒了力氣,過了幾秒鍾才唉聲嘆氣地接著問:“你們倆給我說實話,高飛到底有沒有問題?是不是特務?還有,高振麒到底是什麽人?”


    馮勁鬆搶先回答:“即使有問題他自己也能說清楚。再說,高振麒確實是我們打入國民黨軍統西安情報站的人。”陳茂鵬訝異地盯著馮勁鬆,馮勁鬆不去理會陳茂鵬,低頭從口袋裏掏出菸捲,陳茂鵬會意,不再說話。馮勁鬆把菸捲分別遞給楊良書和陳茂鵬,楊良書聽見馮勁鬆這麽一說心情好了許多,“他會是特務嗎?”


    陳茂鵬和馮勁鬆都想說: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特務,即使有高振麒的電報、楊紅葉對他的證明,但是甘南山認定高飛是“漢訓班”出來的特務那就基本錯不了,因為甘南山交代問題從來不撒謊。


    麵對楊良書,兩人卻同時搖頭否認。


    微微點點頭,楊良書讓馮勁鬆給他和陳茂鵬點上煙,坐等高飛寫完書麵報告好一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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