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喜不喜歡對方,但當一個人認真的跟你傾訴心裏話的時候,聆聽都是最基本的善意和尊重。


    「我爸媽應該算是模範夫妻了吧,但是隻有我知道,平靜幸福的表象之下,是多麽的滿目瘡痍。」錦梓年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可是眼中恍惚又苦澀的神情,卻是騙不了人的:「他們也有過美好的時光,相識在校園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像是所有言情故事的開頭,完美的不像話。直到現在,也有很多人羨慕我母親的吧。」


    錦梓年的父親是有名的鑒寶大師,風度翩翩,人到中年依舊有一股儒雅的氣質,母親則是跟他門當戶對的名門淑媛,也是一樣的書香門第,氣質卓然。


    這樣的一對不論出現在哪裏,都是眾人眼中的佳話,自帶一股與世俗相隔離的翩翩仙氣。


    可是隻有錦梓年知道,這些不過是一場騙局。


    騙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可是誰也不知道,我父親是個風流才子,才子是真的,風流也是真的,從我生下來的那一年開始,他的紅顏知己從來沒有少過,他總是對一切充滿好奇,這一切裏也包括女人。潑辣的,浪漫的,優雅的,風情萬種的……最開始的時候我母親接受不了,她很崩潰,她想要離開我父親,可是兩個人的感情那樣好,又有了我這樣一個愛情的結晶,所以她妥協了,她去找我父親藕斷絲連的情人談判。」


    秋白聽的皺起了眉頭:「怎麽會這樣,然後呢?」


    「我母親的氣質和談吐,常常讓我父親的那些情人感到無地自容,她不像是新聞裏電視劇裏出現的那些潑辣的正房,她身上真正有令人肅然又敬重的風度和儀態。可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不斷有新的麵孔出現,背叛和謊言成了家常便飯,好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更加駕輕就熟,我父親非常浪漫,這在他們熱戀的時候,是很吸引我母親的地方,他每次懺悔的也仿佛都出自真心,追悔莫及,平時待我也很慈愛。」


    「可是,沒人禁得住沒有盡頭的賭咒和保證。」錦梓年垂下眼簾,睫毛在細白的皮膚上落下陰影,像一尊優雅又憂鬱的雕塑:「後來,我母親就變得跟那些歇斯底裏,陰陽怪氣的正房一樣了。」


    一股憂傷又無奈的氣氛,在房間裏緩緩蔓延。


    秋白過了好一會兒,才舒出一口氣來,覺得心裏壓抑極了。


    這註定是個不美好的,令人扼腕嘆息的結局——知書達理,對愛情有著美好幻想的淑女,被出軌成性的丈夫折磨,最後丟掉了尊嚴和風度,變成了一個自怨自艾的怨婦。


    「你父親還是不愛你母親,真的愛她,不會捨得這樣傷害她。這對你影響很大吧?」話說到這裏,秋白基本已經可以斷定了,錦梓年從小生活在這種看似和諧,實際上暗流洶湧的家庭環境之中,戀愛觀如果沒問題才是奇怪呢。


    「是啊,」錦梓年聳了聳肩膀,一臉漫不經心的無所謂,可是眼底的嘲諷出賣了他:「所以我不相信愛情,既然早晚都要有人背叛對方,那我不如婚前就讓未來的妻子知道,不要對我抱有幻想,這樣她也就不會傷心了。」


    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常常會變的偏執,隻不過鑽牛角尖的角度不同。


    有的會擁有遠超於常人的精神潔癖,對另一半極其珍愛與忠貞,決心不讓上一代的悲劇重演。


    而另一種,則會像錦梓年這樣,遊戲人間,活成了又一個他父親的模樣。


    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其實是對所謂感情的深深抗拒和懷疑。


    秋白突然覺得,錦梓年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恨了,她舔了一下嘴唇,下意識的又抹了一遍藥膏:「我父親沒能治好你的未婚妻……」


    「她和我母親很像。」錦梓年臉上還是帶著笑,可是眼神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我不會愛人,所以到了結婚的年齡,就想隨便找個人算了,她像我母親,所以我決定以後要好好的跟她結婚生子,婚後也可以不那麽荒唐,就算不相信愛情,但是我能做到。」


    偏偏造化弄人,唯一能夠讓錦梓年萌生出安定念頭的姑娘,終究是紅顏薄命,死在了手術台上。


    「對不起。」秋白隻覺得心裏很難受,不知道在難受什麽。


    「不怪秋醫生,其實你說的對,我隻是不能接受現實,所以把責任推了出去,其實,就算她沒事,我就對的起她了嗎?」錦梓年搖搖頭,又抬起頭看向秋白,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溫和剔透,桃花眼微微潮濕:「所以,秋白,我雖然每天吐槽你,可是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我們都是在用囂張的外殼隱藏內心的恐慌,我們是一類人。有人傷害你,就是傷害我,我不允許。」


    有人傷害你,就是傷害我?


    秋白手下一抖,把錦梓年疼的一皺眉,她慌忙把他的手一推,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臉紅:「好了,沒什麽大事兒。本來我還想謝謝你呢,既然傷害我就是傷害你,那你打架也不是為了我,我可不會感謝你。」


    「嘖嘖,真是翻臉無情的女人。」錦梓年又恢復了平素的嬉皮笑臉,往前一探身,側過自己的半邊臉:「好歹也該有點愛的鼓勵,意思一下,你親我一下。」


    「你該走了吧。」秋白騰的一聲站起來,麵紅耳赤的樣子看的錦梓年笑的更歡:「門在那邊。」


    就不應該讓這個傢夥進她的家門,果然三句話就聊跑偏了,居然還耍起流氓來了。


    錦梓年見秋白一臉害羞又努力壓抑著不被發現的樣子,坐在沙發上笑起來,桃花眼眯成了月牙,剛剛的愁緒無影無蹤:「怎麽,這麽緊張幹什麽,難道你的初吻還在?」


    「你滾!」秋白一把拽住錦梓年的手腕,恰好拽在他受傷了的手腕上,疼的錦梓年又嗷嗷叫了起來,她忙把他往外一推:「你別裝樣子,你傷的根本就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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