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在麻將館裏打嗎?”


    我這麽一問他,他便笑話我道:“你一個初學者別自以為是了。在家裏先練練再說吧。”


    到了他住的公寓,看到那建築的外觀我不禁大吃一驚,這裏的建築風格和規模與我住的木製公寓實在是差距太大了。我忍不住問道:“鳥井你是布爾喬亞1[1?布爾喬亞,意為資產階級,法語bourgeois的音譯。]嗎?”


    那是一棟七層高的嶄新建築,看起來堅固而時髦。


    “我爸媽不過不算是缺錢花的人而已。”鳥井平心靜氣地說道。那回答在我看來,就像一個外遇曝光的丈夫淡淡地說“我不過跟別的女人睡了一覺而已”一樣。


    我被請到裏麵以後,又嚇了一大跳。這家有四個房間,每個房間都鋪著實木地板,衛生間裏還有帶溫水洗淨器的馬桶,還安著空調。不用再懷疑了,鳥井你就是一個布爾喬亞,我已經這麽認定了。雖然這裏隻是租賃的大樓,不是分開出售的那種,但怎麽說也算是個豪華公寓了。


    “我爸媽就是有點閑錢而已啦。”鳥井說道,“咱們先不說這個。”鳥井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擺上一個箱子,打開上麵的金屬開關,露出排得整整齊齊的麻將牌來。


    “一到三點,西他們就該來了。在這之前,我先教你點基本的東西吧。”


    我四處找鍾錶,一抬頭在牆上看見一個掛鍾。現在是上午十點。


    “這是什麽啊?”我拿起一個上麵刻著黑點和紅點的白色細棒,好像象牙牙籤似的。


    “那叫點棒。你玩撲克牌的時候,不是也用籌碼嗎?這個跟那個意思一樣。”鳥井接著對我一一加以說明,什麽這個是一千點啦,這個是一萬點啦。


    “那麽,咱們先來記一下牌型吧。”


    “牌型是什麽?”


    “我這不是正要給你講嘛。”鳥井苦笑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啊?”


    “所以我說我不想玩嘛。”


    “得得得。我教你便是了,你別那麽一臉喪氣的行嗎?麻將的基本和法,就是一對將牌加上四個順子或者刻子。”


    “將牌?順子?刻子?”


    “將牌就是兩張一樣的牌。比方說吧,就是這種——”鳥井說道。他隨手抓了幾個從箱子裏倒出的牌,擺了“兩個八萬”出來。


    “然後我們再湊出四組順子或者刻子來。這個叫順子。”他快速動手擺出來一副“一二三餅”。我覺得這和撲克裏的順子挺像的。接著他又擺了個“三個五條”出來。雖然有些不一樣吧,但是看起來挺像三張撲克的。


    “這就是刻子了吧?”


    “順子或者刻子的部分是四組。你看,這裏有將牌,還有四副順子或者刻子,連在一起像不像一條曲裏拐彎兒的龍啊。”


    確實,被他這麽一說,我仔細一看,“兩個八萬”“一二三餅”“三個五條”“三個六餅”連在一起,像是一個腦袋在左邊,後麵跟著四節身體的蛇。


    “你要是和牌了就喊‘和了’,據說這個本來就是龍的意思1[1?日語和牌的時候喊“ロン(ron)”,發音很像中文的“龍”。]。”


    “還有這個說法啊。”其實這對我來說實在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們接著來啊,嗯,先從四張牌開始吧,這樣你比較容易理解。先拿四張牌,然後以完成一副牌為目標開始抓牌。”說著鳥井擺了五張牌,分別是“兩張八萬”“二三四餅”。


    “你可以以這個為目標,也可以做成“兩張二餅”“三張八萬”,你來用四張麻將練練手吧。”


    “麻將有沒有什麽必勝法則之類的東西,或者什麽理論之類的?”


    “沒有沒有。”鳥井馬上擺了擺手,“麻將這東西,其實就是自己說服自己的東西,是一個自我辯解的遊戲。”


    “你說的什麽意思啊?”


    “你玩玩就明白了。”


    這時候我聽到一聲笛子似的鳴叫。仔細一看,窗戶邊掛了一個鳥籠子。


    “你家裏淨是一些我家裏沒有的東西啊。”


    “這叫文鳥。挺漂亮的吧。”鳥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鳥籠子旁邊,伸出手指探進鳥籠子裏,“這鳥兒的名字叫麽雞。”


    “妖姬?”我心想,難道這鳥是母的嗎?


    “麻將牌裏有張牌叫麽雞啊,那牌上不是刻著一隻鳥似的圖案嘛。這名字就是從那裏來的。”鳥井說著,找到一張麽雞,拿給我看。確實,上麵畫著一隻鳥似的東西。大概是隻孔雀吧。


    鳥井接著說:“我去泡杯咖啡來。”說著便走向廚房。但他中途突然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似的停了下來,轉過身對我說:“對了,我說北村啊,你和女孩睡過嗎?”


    “啊?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啊!”我被他這種過於直接、過於唐突的問題搞得有點生氣。


    “還是小處男一個?”


    “什麽叫‘消除男’啊?”我氣哼哼地答道。


    鳥井聽了又開始“嘎哈哈”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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