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裏胡思亂想著,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升起,然後又慢慢落下,有時也半睡半醒的睡上一會兒,但是擔心在睡夢中會說夢話或者稀裏糊塗地站起來暴露了位置,所以也一直不敢深睡,而且肚子傳來的陣陣飢餓感也讓我無法深睡,其間美軍的偵察兵也來來回回的讓我緊張了一陣,但也都是有驚無險。就這樣在痛苦中。終於等到了夜色的來臨,在外搜尋的美軍偵察兵也一隊接著一隊地返回了營地。


    隨著外麵的幾聲有節奏的鳥叫,我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掩蓋鑽了出來,飢餓讓我一陣頭暈目眩、雙腳發軟,但是得到自由的感覺還是很好,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活動了下筋骨。戰士們也跟一個接著一個像幽靈一樣的從坑道中鑽了出來,很快就做好了戰鬥準備。


    正如我們所預想的那樣,美軍因為一直沒有找到我們的位置,所以也一直沒有撤走。他們那種以逸待勞並且逼著我們必須在白天開戰的形勢成功地被我們反轉了過來,現在主動權又掌握在我們手上,隻等褚團長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會對眼前的這隊美軍發起攻擊。當然,如果不是餓著肚子的話就更好了。


    但是讓戰士們意外的是,正當戰士們卯足了勁準備衝上去打一場的時候,卻一聲一聲地傳來了撤退的命令。


    “啥?撤退?”虎子不由抱怨了一聲:“俺肚子正餓得慌,正想上去打一場從美國佬那搶點東西來填填肚子,咋一槍都沒打就撤退了哩?”


    我心下也覺得有些不妥,貓著腰轉身就朝團部跑去。


    “團長!”一找到褚團長我就迫不及待地小聲問道:“就這麽撤退了嗎?”


    “嗯!”黑暗中褚團長點了點頭:“剛收到電報,西線的美軍已經被我軍迫退,上午九時我軍就已經安全地撤回漢江北岸,咱們的任務完成了!”


    “團長!”我皺著眉頭說道:“咱咱們可不能就這樣撤退啊!”


    “咋了?”聞言褚團長不由疑惑地朝我望來:“這會兒是晚上不撤退還啥時撤退啊?難不成還要等天亮了再撤?早上你不是還說咱們又沒糧又少彈藥的這仗沒法打了嗎?這回怎麽又”


    “團長,俺不是說這個!”我不由苦笑一聲道:“俺是說敵人這磁性戰術”


    “磁性戰術?啥磁性戰術?”


    “唔!”被褚團長這麽一問我才知道又說漏嘴了,連忙掩飾道:“這,這這是俺給敵人戰術取的名哩!團長,你也瞧出來這美國佬打仗跟往常不一樣了,他們晚上不跟咱們打,就粘著咱們,到了白天就到處找咱們動手。所以咱們這一撤退啊,這敵人準會在咱們後頭不緊不慢地跟著。咱們是走路,他們是坐車,又累又餓的還不是咱們?什麽時候開始打還不是隨著他們?”


    “哦?”聞言褚團長和臥在一旁的陳耶政委都不由愣了一下,這入朝打仗以來從來都是誌願軍追著美國佬打,還從沒有誌願軍被美國佬在後麵追著,所以一聽這話他們都大感意外。


    半晌褚團長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如果美國佬真像崔營長說的這樣,那還真不好辦。”


    “磁性戰術這個名倒還貼切!”陳耶政委不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說小崔同誌,美國佬這戰術還沒用上呢,你怎麽就知道他們就會這麽打了?”


    “哦,這個”聞言我不禁一時語塞,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俺也是猜的,這不?昨天美國佬在晚上就不跟咱們打,一退就是三十公裏,隻等著咱們累了半死趕了一夜的路,可趕上了又是白天了。所以俺就想,要是咱們就這麽撤退,那他們還不一樣在後頭粘著,隻等天亮了就追上來給咱們來一下!”


    “還真是”聞言陳耶不由打趣道:“我說小崔同誌,你都像跟美國佬打了十幾年仗似的,他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拉什麽屎了!”


    “這個”我不由尷尬地摸了摸腦袋,若說到對美軍戰術、誌願軍戰術的認識和先知,我這個看過了全套朝戰資料的現代人還真是當仁不讓了。


    “那麽這回”聽著我這話褚團長不禁有些為難了:“難不成咱們還撤不下去了?”


    “照這麽說”陳耶咬了咬牙說道:“隻好以一個連隊阻擊美軍,掩護大部隊撤退!”


    大家一聽這話都不由沉默了下來。因為任誰都知道,這種撤退方式對那個擔任掩護任務的連隊來說將意味著什麽。


    “不”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還有更好的辦法,咱們隻要讓美軍以為我們還在繼續進攻,他們還會往後撤三十公裏,那時咱們就可以安全的撤出去了!”


    朝鮮的春天很冷,比冬天還冷,有人說最冷的時候不是下雪的時候,而是冰雪即將融化的時候,現在我終於知道這句話是多麽正確了。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戰士們又重新回到那個坑道裏,雖說已經沒有雪花為我們掩蓋剛才走出來的痕跡。但這已經無關緊要,因為在黑暗中誰也不會去注意這山坡上是否多了一些雜亂的腳印,也沒有人會在意這山坡上是不是多了一些枯枝和樹葉編織而成的蓋子。當然,也沒有人會看得見躲藏在這些蓋子下的一個個做好戰鬥準備的誌願軍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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