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那個婆婆看到了,不但不勸兒子,還跟著兒子一起打我!”娉婷哭得更凶了,“我實在被他們打得沒辦法了,再這麽下去我和孩子都會沒命的……”


    “這個世界上竟有這種畜生不如的母子!”千羽寒真是悔不當初,怎麽會將娉婷留在了那對母子的身邊受這種虐待苦楚。


    “一天晚上,我趁著下大雨,偷跑了出來。我寧願在路邊乞討要飯也不想回到那個地獄一般的家裏去了。”娉婷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我可憐的孩子,怎麽會有這種爹……”


    “那你身上的鞭痕是哪裏來的?”千羽寒緊張地問道,剛才她在糖人攤子前就是看到了娉婷的背影所以才會一個人跑過去查看的,絕對不會有這麽巧。


    所謂的巧,不過就是有人蓄謀已久而已!


    “我東躲西藏了一陣子就順著逃難的人流南下,想著去找小姐你。途中碰到了一群南陵兵士他們說知道小姐的下落有重要的事情要來找小姐,還好心護送我一路過來。本以為是遇上了好心人,誰知道他們竟然是想害小姐的。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想偷跑出去,卻被抓了回去,用一根拳頭粗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頓,再也沒有力氣跑了。後來,他們也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怎麽了,竟然放了我。我一個人跑到了蘆花巷裏躲了起來……”娉婷滿心害怕地環視四周,“小姐,我好怕……”


    “別怕,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千羽寒護在娉婷身前,“你先好好睡一會兒,待會有就會有神醫來救你了。”


    “小姐,謝謝你!”娉婷會心地笑了,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格外的動人。


    “傻瓜,謝什麽?”千羽寒仿佛又看到了她如山花爛漫般的年紀,笑得那般肆意純粹。


    “謝謝你一直都沒有把我當下人……娉婷福薄,恐怕受不住你的大恩了……”娉婷忍不住落淚,“小時候我們雖然總是受人欺負,可是我們都從來不哭,可是現在年紀大了,卻越來越愛哭鼻子了。小姐,你這麽善良,一定會有福報的……”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好好休息,這些話等你好了再說也不遲。”千羽寒見她似乎有萬念俱灰之意,心中痛然,心下堵得難受。


    “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娉婷伸手握住千羽寒的手,“小姐,對不起!娉婷沒用,每次都沒辦法好好保護小姐,也沒辦法替小姐受罰,隻能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棍棒打在你的身上……”


    “不是這樣的,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一個人孤苦無依,滿身傷痕,無家可歸。”千羽寒現在很自責,若不是她西涼公主的身份,娉婷也不會牽涉其中,也不會發生之後這一係列的悲劇。


    她忽然覺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自己!


    是自己讓娉婷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讓她承受了非人的折磨,現在渾身是傷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跟前……


    娉婷有氣無力地閉上了雙眼,頭一歪,手一鬆,失去了知覺。


    “娉婷!你醒醒!你說話啊!”千羽寒看著娉婷蒼白如紙片的臉,嚇得趕緊拍打她的臉,她好怕她這麽去了。


    當火夕帶著玉籬落趕到醫館時,千羽寒一直按著娉婷的微弱的脈搏,心底一直喚著還有氣還活著。


    “羽寒!”玉籬落看到千羽寒失魂落魄的模樣快步走來。


    “大師兄,快救人!”千羽寒將娉婷的手塞進了玉籬落的大手之中,將自己顫抖不已的手收回了衣袖,她神色慌張,就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塌地陷的事一般。


    玉籬落也沒有多說,細細地號脈,仔細地檢查了娉婷的傷口,解開千羽寒剛才包紮流膿的傷口,沉吟片刻道:“她得了鼠疫,渾身潰爛,隻怕回天乏術了。”


    “真的沒辦法了嗎?”千羽寒自言自語地坐在冰涼的地上,如同行屍走肉般問道。


    “大夫……”娉婷迷迷糊糊地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淚眼迷離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死不足惜……可是這個孩子他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看這個世界……他……他是無辜的……”


    “你體內的毒血還沒傷及胎兒,催產雖然危險,但可以冒險一試。”玉籬落凝重地說道,“玉某定會盡力而為!”


    “謝謝!謝謝大夫!”娉婷痛的大汗淋漓,此刻她幾乎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半個時辰,千羽寒整個人怔怔地靠著牆角坐著,一動不動。


    “師姐!師姐!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袁莞激動地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塵飛揚和碧璽。


    “羽寒,你怎麽了?”碧璽見千羽寒異樣,循聲問道。


    千羽寒隻是呆呆地望著前方燈火通紅的房間,裏麵是尖銳的叫聲,還有穩婆焦急地催促聲,玉籬落一直在一旁緊張地施針,看到那邊背影晃動,而她卻渾身冰涼,好像被人吸走了魂魄。


    “我好痛……”千羽寒喃喃道出一句,嚇得眾人大驚失色。


    碧璽連忙替千羽寒診脈,並未察覺異樣,“裏麵是什麽人在生產?”


    “是我害了她!是我不好!都是我!對不起……我以為她會幸福的……”千羽寒瑟縮在角落裏,將頭深深地埋在了雙股之間,用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


    “你們兩個先看著她,我去裏麵看看。”碧璽使了個眼色給袁莞和塵飛揚。


    “啊——”娉婷疼得已經沒有力氣大喊大叫了,就連這一聲痛呼都帶著喑啞和無邊的絕望。


    碧璽看到她身上潰爛被撕咬的傷口,心中了然,倒是胎兒還有一線生機。


    “大夫,我沒力氣了,怎麽辦?”娉婷絕望地盯著頭頂黑黝黝的木頭,好像是看到了頭頂的棺材板,她好冷,好痛,好困……


    “這可怎麽辦,孩子的頭還沒出來呢,再這麽下去可要一屍兩命了!”穩婆焦急地說道,“大夫你可要想想辦法啊!我王媽媽可從來沒有失手過啊,你這要是弄出了人命,我這牌子可就真真被砸了!”


    “脈象微弱,細弱遊絲,沒時間了。”碧璽從腰間拔出一把寸長的匕首,寒光反射,映照著眾人的瞳仁,“先取出胎兒!”


    “啊——”娉婷的尖叫聲劃破長空,撕裂了冗長的夜。


    嬰兒洪亮的哭聲打碎了沉寂,將千羽寒遊離的神智一點點地找了回來,她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屋子裏闖,“生了!孩子生出來了!娉婷……”


    袁莞和塵飛揚不知所以地緊跟其後,千羽寒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讓人擔心啊!


    “娉婷!”千羽寒看到滿身是血的娉婷,慘不忍睹,“你這是怎麽了?”


    “孩子……剖……”娉婷艱難地張了張嘴,疼得說不出連貫的話來,“小姐,照顧……我的……”還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就暈了過去。


    “娉婷!”兒時的回憶曆曆在目,卻隻剩下一個冰冷的軀殼任由她去追憶。


    “她還沒死,你哭什麽!”碧璽沒好氣地埋怨呆若木雞的袁莞和塵飛揚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還不趕緊把她帶走!”


    袁莞和塵飛揚見狀趕緊將人點了穴帶走,生怕出什麽意外。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直接用刀把孩子從活人身上給剖出來的,嚇人,太嚇人了……”王媽媽嚇得臉色慘白,渾身是血地跑了出去。


    “大驚小怪!”碧璽不由地嗤笑,轉眸瞪了玉籬落一眼,“愣著幹嘛,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不一會兒,收拾完傷口,玉籬落抱著孩子走開了,碧璽一人開始清理血跡,卻聽到屋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而且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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