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這才出了口長氣,掏出手絹,捏住鼻子,擤出一大塊濃濃的鼻涕,然後把手絹扔進桌子下的竹簍裏。


    聽到這擤鼻滋的聲音,外麵的賈金南打一個冷顫,想起他的主人那黃而濃的粘液心就發麻,反過來戴笠香臭不分的鼻子也使他少挨了很多罵。


    賈金南的脾氣和耐性在男人中是百裏難挑的。一般情況,戴笠喜怒不形於色,性情難捉摸,有時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一眨眼便變得聲色俱厲,滿臉殺氣,令人不寒而慄。戴笠是猴子變的,生性好動,走路很快,在室內都要踱來踱去,閑不下來。


    伺候他外出更難。戴笠喜歡坐在前排,和司機靠在一起,這樣好指揮司機或停或開,賈金南則時刻記著下車開車門,稍慢點就要挨罵,即使出門在外,他也喜歡到處亂跑,一會兒上汽車,一會兒下車步行,東一轉,西一拐,不一會兒就追不上了。他走得相當快,有時他在前麵,忽然舉手叫人,賈金南就得很快站到他的麵前,否則就要挨罵。


    然而,戴笠在他喜歡的女人麵前,又是一副柔情萬種乃主到奴顏媚骨的嘴臉。


    他輕輕地開了門,柔聲道:“葉小姐,委屈你了。”


    葉霞娣坐在戴笠床上,拿著一本《笑林廣記》在看,不時臉上露出喜色,戴笠見了,知道她過得並不寂寞便放心下來。


    葉霞娣見戴笠來了,忙把書放下,轉身給他一個冷背裝成很生氣的樣子。


    戴笠就過去靠她坐下,道:“看到什麽笑話了?這麽開心?”


    葉霞娣掩著鼻子發忍笑不住,道:“誰笑了?討厭!”


    戴笠把她扳過來,見她咬著嘴唇酒窩裏盛滿笑,忍不住在酒窩上親了一口。


    葉霞娣叫道:“哎喲你的口很臭!”


    戴笠忙站起來,連連道歉:“對不起,我鼻子聞不著味,我這就去刷牙!”


    戴笠果然去了衛生間手執牙刷,刷得滿嘴是白沫。幹淨了,又跑過來在葉霞娣鼻底下嗬著氣問道:“還臭嗎?”


    葉霞娣道:“有點。”


    戴笠不甘心,又去刷了一次牙,而且時間比上一次更久,然後躊躇滿誌地走近來,在葉霞娣麵前張開本來就寬大的嘴巴,自聞道:“這回肯定不臭!”


    葉霞娣道:“很臭,再怎麽刷也是臭的,你本來就是個臭男人!”


    戴笠苦著臉,用哭腔道:“完蛋了,我是個臭男人,這輩子再也沒有女人喜歡我了!”


    葉霞娣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戴笠於是一把摟了她,喜道:“原來你是騙我的,你笑就是喜歡上了我,我又有希望了!”


    葉霞娣在戴笠背上捶打不休,罵道:“臭男人,臭男人,你壞你壞!”


    兩個人鬧夠了,戴笠正色道:“阿娣,你嫁給我!”


    葉霞娣看了他半晌,搖搖頭。


    戴笠追問道:“為什麽?”


    葉霞娣笑道:“我不告訴你!”


    戴笠又一把強行將她摟過來,道:“好呀,你這小妖精,原來你在耍我,看我如何修理你!”說著反剪了她的手,道:“為什麽?快說!”


    葉霞娣笑得喘不過氣來,道:“放,放下我,不然我怎麽好跟你說話?”


    戴笠放下她,道:“看來對付女人要用武力才管用,光靠哄是不行的。快說,你為什麽不嫁給我?”


    葉霞娣道:“男人我見得多了,想要得到一個女人,一開始總是千方百計嗬著,捧著,等到了手,就當玩厭了的把戲一樣棄在一旁,我不答應你的原因就是和你保持一段距離,讓你既想著我,又得不到我,這種男女關係才更有妙處,玩起來也來勁。


    戴笠道:“真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還是個情場老手!”


    葉霞娣道:“不敢當,這是你們男人教的,有一曲小曲唱得好,把男人是什麽東西剝得體無完膚。”


    戴笠道:“什麽小曲,你唱給我聽。”


    葉霞娣道:“我當然得唱給你聽,要不我不虧了?”說著,清清嗓門,拿腔拿調唱了起來:


    想當初未到手,急得你亂碰頭,


    到如今到了手,你把奴家當下流……


    葉霞娣唱罷,道:“怎麽樣,你們男人是不是這樣?沒錯吧?所以,你別打我的主意,你再會哄、會騙,我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戴笠有生以來,第一次碰上一位情場高手,麵對這種“新潮”一時束手無策,傻眼了,自認晦氣道:“唉,今天我晦氣,一起床就聽到烏鴉在樹上叫,吃早飯嚼砂子,那時我就知道今天運氣不佳,果不其然,上午好容易勾上一位女孩子,快成好事時,又被唐縱衝撞了,唐縱一走,沒想又來了一位女人坐下來就不肯走,結果把看上的女孩子給得罪了,再也不肯理我,還唱什麽小曲罵人,葉小姐,你說,我晦不晦氣?”


    葉霞娣道:“特派員才是死腦筋,其實越是碰上晦氣,不吉祥的兆頭、物體,越是要走鴻運。今天早晨你一起床幸虧是聽到烏鴉叫,老是碰上喜鵲,你才倒黴!”


    戴笠道:“此話怎講,有這說法麽?”


    葉霞娣很堅決地道:“有,越是不吉利的東西越是吉利,不信我舉個例子你聽。從前有位讀書人,寒窗苦讀十年去京城趕考。剛出門就被一隻惡狗追趕,慌亂中往山野鑽,袍子給荊刺掛了,撕得稀爛。可是惡狗還是緊追不捨,恰見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河上有一獨木橋,心想狗走不了獨木橋,走過去就甩了。讀書人剛走到一半,橋就斷,一身濕漉漉上了岸,想找個偏僻處換身衣服,恰好河岸邊有個茅棚,走近一看??竟是女人蹲在茅棚裏小便,被他看得真真切切,讀書人向來信奉孔夫子言論,把女人當做下賤,尤其女人那東西當做下流的下流,知道這回說什麽也不會考取,於是迴轉,小解的女人見了,忙起來問緣故,聽讀書人一一細述,然後喜道:“相公,恭喜你,撕爛舊袍換新袍,踩斷舊橋過新橋,出門碰見龍開口,相公你是天生的狀元郎!”這位讀書人聽了女人的話,果然高中!所以呀,你今天運氣再好不過了。你起床聞得烏鴉叫,吃飯吃出金碼鬥,到上午連有兩個女人送上門,今天你是雙鳳朝陽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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