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霞愣在那裏。


    張本江聽黃娟一喊扭頭就走。


    黃娟兒往前又走了一步,和王巧霞離得很近,黃娟說,你還不走,在這兒站著幹啥?一個勞改犯,我看著都晦氣!


    黃娟說完,也扭頭回到屋裏去了。


    王巧霞隻得扭回頭往外走,慢慢的走出水果市場。


    她能去哪兒啊,身無分文,無家無院兒,自己一個親人都沒有,從看守所想方設法的提前出來,真還不如不出來呢。


    王巧霞漫無目的往前走,不知不覺走出很遠。


    已經過了中午了,感覺到肚子有些餓。


    肚子餓她也不想去吃東西,其實,去吃東西她也沒有錢。


    她就那樣像個傻子似的往前走,腦子嗡嗡的叫,什麽也想不起來。


    小縣城有好幾條大街,走完這條大街,拐彎兒再走那條大街。


    很快走到黑天了,來到縣城廣場。


    這裏是人們遛彎兒的地方,樹底下放著聯邦椅。


    王巧霞在樹下站了一會兒,人們都有說有笑的,就是沒有人看她一眼。


    難道說自己已經不是人了,是野鬼,是孤魂。


    王巧霞自己都有些害怕。


    感覺到累了,走過去坐在一個椅子上。


    有一個老頭兒老太太,他們兩個扶著一個年輕人往前走。


    這個年輕人三十來歲兒,長得不高,但挺粗壯。


    怎麽那麽像一個人呢,王巧霞沒敢再想。


    當天晚上,王巧霞坐在椅子上沒在動,她哪也沒去,在這裏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廣場上就有人了,有跑步的,有跳舞的,有打太極拳的。


    王巧霞像個傻子一樣依然在那兒坐著。


    天剛放亮,一個40多歲的男人走過來。


    這個男人是個光棍漢兒,家住在這附近。


    他睡不著覺,昨天晚上在廣場走的很晚,沒等天亮又來了。


    他注意王巧霞已經注意很久了。


    肯定是沒人要的女人,他這麽猜測。


    天快明了,天明了人多了啥事兒都不好辦了。


    光棍漢鼓足了勇氣,拽著王巧霞就走。


    王巧霞沒他的力氣大,被他拽的連滾帶爬。


    王巧霞不想跟著他走,這不定是個啥人呢!


    放開我,放開我,你拽走我幹什麽?王巧霞被他拽著走著,使勁兒的掙脫,嘴裏還大聲的這麽喊著。


    公園的長椅離大路不遠。光棍漢把王巧霞拽到大路上,沿著大路再走,半裏多地就到北關他家了。


    王巧霞非常著急大聲喊,救命啊,快來人救我!


    這時,開包子鋪的老李從這兒走過。


    他們兩口子,是從家裏去包子鋪,今天起的晚一點兒,正好趕到這兒了。


    老李一看有壞人,他怎麽能看著讓壞蛋欺負一個女人。


    老李手持一根擀麵杖大聲說,王二,你幹什麽?趕快放開他。


    老李認識這個人,都是街坊鄰居,他知道王二是個光棍漢,成天不幹正事兒,混的家裏什麽都沒有,一個小土房七樓窟窿八露天的。


    王二有點兒怕老李,點頭哈腰的說,李叔,這是個沒人要的媳婦,我把她撿回家。


    老李說,人家願意嗎?


    王二說,管她願意不願意呢,反正沒人要。


    這時候黃巧霞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但是還是哭著喊著救命啊,趕快救我!


    這時老李大嚇一聲,放開她,沒聽見人家又哭又喊的嗎?


    老李的聲音洪亮,嚇得王二鬆開手就跑了,王巧霞一下摔倒在地上了。


    老李的老婆李大嬸兒走到王小霞跟前,伸手去扶王巧霞。


    王巧霞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


    四五點鍾的天說亮就亮了,很快就能看清人的臉。


    李大嬸兒說,姑娘,你怎麽回事兒啊?怎麽讓他抓住你了呢?


    王巧霞就哭了,哭著說自己已經無家可歸。


    老李他們老兩口子聽了,這孩子這麽命苦,非常心疼,李大嬸兒說,孩子,走,跟我們去蒸包子吧!


    從那天開始,王巧霞就進到包子鋪裏。


    白天幫著老李兩口子蒸包子賣包子,晚上就睡在包子鋪裏,照看著他們的包子鋪。


    這回也有吃的也有住的了。


    過了幾天,王巧霞就在這裏混熟了。


    有三個人引起了王巧霞的注意。


    一個老頭兒老太太經常扶著一個年輕人。


    他們經常在包子鋪門前走過去,走回來,有的時候還買包子。


    王巧霞從看守所出來第一天就在縣城廣場看到過這三個人。


    王巧霞當時也是一愣。現在時間長了還是越看越像。不過她也實在是不敢確定。


    好在現在混熟了,什麽話都可以問了。


    這天老頭兒老太太又扶著年輕人從這兒經過,來買包子。


    王巧霞就問,大爺,你們扶的這誰呀?你兒子啊?


    老頭兒老太太一聽,沒說話,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就慢慢給他講起來。


    這個縣城北關有一條南北河,到了縣城拐了個彎兒,又往東流去了。


    這條河就是從靠山村通過來的那條河。


    原先這個老頭兒,早晨經常到河邊兒去散步。


    那年夏天,有一天,他早晨天不亮就起床了,來到河邊兒,天剛亮。


    那年那一段時間雨水挺大,河麵又寬,河流又急。


    老頭兒是想看看波瀾壯闊的河水。


    誰知來到河邊,就看到河邊兒上躺著一個人。


    老頭兒走到跟前一看,這個人躺在河水裏,頭上有一個血窟窿,也不知道是被石頭砸的,還是撞在石頭上撞的。


    老頭兒好心,連忙把他從河水裏拽出來。


    又是控水,又是做人工呼吸,忙活了半天,這個人開始喘氣兒了。


    老頭兒又喊了幾個人,幫著他把這小夥子送進醫院。


    老頭兒是退休工人,有錢,給小夥子在醫院裏治療了很長時間。


    誰知小夥子雖然活了,卻是個傻子。


    每天知道吃知道喝,其他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他家住哪裏姓氏名誰都不知道。


    這麽長時間也沒有人找他。


    他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老頭兒老太太也沒有什麽事兒做,每天還得扶著他,幫他康複。


    王巧霞聽了又問,他的後背上是不是有那麽大一個肉瘤。


    老頭兒說,有啊!


    原來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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