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坐在房間裏,已經脫去了鳳冠霞帔。曾婆子驗了放在房間裏的酒水食物,照顧秀姑吃喝。


    “夫人先休息吧。”曾婆子幫她卸了裝扮,鋪好床鋪。


    “那姓鄒的,今日不會來吧?”秀姑仍舊有些擔心。


    “夫人若不想見,我便不會讓他進來的。”曾婆子笑著勸道:“如今姑娘就是要養好身體,安心把孩子生下來便好。”


    “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們。”秀姑換好衣服,艱難的躺在床上,肚子已經沉得讓她連動一下都難過的不行了,更何況今天還折騰了這麽久。


    “總會有這麽一天的。”曾婆子給她蓋好被子,熄了燈,便去了外屋,跟香草芍藥守在了外麵。


    秀姑剛睡下沒一會兒,就聽外麵吵鬧起來。鄒亮吵吵嚷嚷非要入洞房,還有幾個狐朋狗友起哄。


    秀姑緊張的攥緊被子,冷汗出了一身。


    “鄒公子還是不要鬧了比較好,秀姑畢竟是唐大人的義妹,精貴的身份,若是因為吵鬧傷了,你們誰能擔得起責任?”曾婆子的聲音淡淡的,十分沉穩。


    “那,那是老子的……媳婦兒,怎麽?老子還……不能睡她了?就算是皇,皇帝的義妹,嫁給老子……老子也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鄒亮不聽這一套,推開擋在前麵的芍藥就要往屋裏衝,結果沒走兩步,就被曾婆子扣住了手臂。


    “還請鄒公子體麵一些。”曾婆子輕輕一推,就把鄒亮推到他那群狐朋狗友麵前,差點趴下。


    鄒亮扶著人好不容易站好了,冷笑道:“不過是個婆子,也,也敢跟本……本少爺鬧?”


    曾婆子隻是看著他,並不說話。


    鄒亮見曾婆子軟硬不吃,就去拽一直擋著的芍藥,淫笑道:“既然那賤人不,不給老子睡……讓這小丫,丫鬟陪老子睡,也,也是可以的……”說完就噘著嘴往芍藥臉上親。


    芍藥小手一翻,捏住鄒亮手臂上的麻筋,笑著躲開道:“鄒公子還請自重,奴婢可是唐大人給夫人的陪嫁,是來照顧夫人的,可不是來陪鄒公子玩鬧的。”


    鄒亮被捏的嗷嗷直叫,瞬間醒了酒。他睜大猩紅的雙眼看著眼前三個女人,心知這三人怕是身上都有工夫,若是自己太過強硬怕是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於是氣哼哼道:“什麽爛貨,本,本公子玩剩下的!”說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那些狐朋狗友見沒了熱鬧可看,便一哄而散了。


    秀姑聽到他們走遠的聲音,總算鬆了口氣,安穩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鄒老爺和鄒夫人就坐在大堂上等新媳婦來敬茶,可是左等右等隻等到了一個小丫鬟。


    香草笑眯眯的行了禮,聲音脆生生的,“老爺夫人,我家小姐身體本就不適,加上昨天少爺去鬧了一通,今天更加難受,不能來奉茶,讓奴婢過來與老爺夫人說一聲。”


    “豈有此理!誰家媳婦兒嫁過來第一天不奉茶的!”鄒夫人氣的半死。


    堂下還坐了鄒老爺的幾名妾室,聽到這個紛紛掩嘴而笑。這秀姑得了大機緣,如今鄒夫人想要立威怕是難了。


    “我家小姐懷可是鄒家唯一的後人,若是夫人並不在乎非讓我家小姐來奉茶,奴婢就去扶小姐出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奴婢可承受不起,還得求夫人個準話。”香草也不卑不亢,小小的個子站在堂下,分明不把這鄒老爺鄒夫人放在眼裏。


    “反了天了,簡直是反了天了,讓她來!我就不信了走這幾步路還能把孩子走沒了?”鄒夫人氣的一個勁兒冷笑。


    “既然夫人非要小姐來奉茶,那且容奴婢先去向唐大人說一聲,若真的就走沒了,奴婢好歹也不算知情不報。”香草行了禮,扭頭就往外走。


    “回來,回來!”鄒老爺扶著腦袋,又氣又煩。若是真吵到唐大人那邊去,不得禮的還是自己,何苦來哉?


    他掏出給新媳婦兒準備的禮放在身邊丫鬟的托盤上,揮了揮手道:“這是給你家小姐的禮,拿去吧。”


    既然老爺都發話了,鄒夫人也隻能咽下這口氣,把早就封好的一對兒銀鐲子啪的扔在托盤上,氣哼哼的不說話。


    丫鬟端著托盤去了那幾位姨娘麵前,其中一個拆了鄒夫人的禮瞅了眼,笑道:“喲,夫人賞了一對兒銀鐲子,看來我這玉佩就不能拿出來了,總不能比夫人的要好,那也不合乎規矩。”說完,便在頭上拔了跟簪子放在托盤裏麵。


    鄒老爺一聽更加頭疼,惱怒道:“夫人這是何意?”


    鄒夫人惡狠狠的瞪了眼拆了禮封的那名侍妾,不得已脫下手上的翡翠玉鐲加了禮。


    那姨娘一笑,收回了簪子,把早就準備好的玉佩放了上去。


    丫鬟端著托盤放在香草手裏,香草福了福,道:“謝老爺夫人的禮,謝各位姨娘的禮,奴婢這就拿去給小姐看,想必小姐得知老爺夫人如此愛護她,就會高興起來,這人一高興,估計身子也會好起來的。”


    “行了,下去吧。”鄒老爺揮揮手。


    香草端著托盤走了,鄒夫人最終忍不住砸了個杯子,鐵青著臉色,頭也不回的回內堂去了。


    拆了鄒夫人禮封的馮姨娘風情萬種的站起身來,走到鄒老爺身後,伸出手指替他按摩頭部,“老爺,奴家也是無心的,夫人不會生奴家的氣吧?”


    “想生氣就生,你莫要管她!”鄒老爺對鄒夫人也是厭煩的不行,雖然當年若不是鄒夫人娘家幫襯也不會有這麽大的發展,但是鄒夫人這一年年的早已把當年愛護消磨殆盡,尤其是得知後宅內這些破事之後,就更加厭煩了。


    他現在隻求秀姑能穩妥的剩下一個兒子,否則他死了都沒臉去見鄒家列祖列宗!


    三名姨娘擁著鄒老爺去喝茶休息,隻留了鄒夫人在自己房間內發狠的一頓打砸,恨不得秀姑立刻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把這女人亂棍打死!


    那鄒公子鄒亮自從得知自己不能人道之後,就變得暴戾起來,新婚當夜在一名侍妾那裏休息,把那侍妾折磨的渾身是傷,奄奄一息。若不是身邊丫鬟靈性,怕是一條小命都要扔了。


    鄒亮三番兩次想要進入新房,奈何曾婆子與香草芍藥護的滴水不漏,就連吃喝都在小廚房自己動手,竟連小院兒都不出了。


    那鄒亮心中更加陰暗,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對下人非打即罵,搞的人心惶惶,誰看見他都忍不住直哆嗦。


    鄒老夫人終日在佛堂念經,鄒夫人終於忍不住找了過去,恨聲道:“娘,難道就讓那賤人在鄒家作威作福了?”


    鄒老夫人念完一段經文,冷笑道:“若不是你當年隻生了鄒亮一個兒子,哪能落到今天?”


    “娘你這話說的,若不是當年娘隻生了老爺一個兒子,也落不到今天啊!”鄒夫人哼了聲,道:“我如今兒是想來找娘出個主意,若是娘隻想翻舊賬,那就無趣了。”


    鄒老夫人半合著眼道:“待那小蹄子生產之時,讓接生的婆子動些手腳便好,這種事還要來煩我,你這幾十年除了脾氣還長了什麽?”


    鄒夫人抽了抽嘴角,轉身離開,把佛堂的門摔的山響。


    秀姑很快就到了生產的日子,鄒家早早的找來了產婆,可誰知曾婆子壓根沒讓產婆進屋,而是自己帶著芍藥在裏屋接生,把鄒夫人氣的咬牙切齒。


    秀姑有驚無險的生了個兒子出來,鄒老爺開心得不得了,看著那小猴子似的男孩,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鄒夫人見是個兒子,表情也緩和了下來,對曾婆子道:“既然已經生了,就把孩子抱去我那裏養著,讓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吧。”


    曾婆子把懷中嬰孩交給芍藥,對鄒夫人行了個禮,恭敬道:“謝夫人體恤我家小姐,但是小姐怕這孩子會擾了夫人休息,早就說好自己撫養了。待滿月之時,唐大人也會來看望。”


    鄒夫人隻覺得心髒都氣的生疼,怒道:“你們別給臉不要臉,不過是奴仆罷了,也敢跟我這樣說話?”


    曾婆子看了她一眼,並不惱怒,“奴婢三人賣身契還在唐大人那裏,唐大人說等小姐養好身子,便把賣身契交於小姐照管。”意思說我還不是你鄒家的人呢,你管得著我們嗎?


    “媳婦兒願意自己養就自己養,當年亮兒不也是你自己撫養的?”鄒老爺倒是覺得若是孩子交於秀姑撫養,總比給他夫人養要好,萬一在養出個鄒亮那樣的,可就真的要遭了。


    當年鄒夫人生下鄒亮,鄒老夫人確實也要抱走自己養著,但是被鄒夫人以死相逼,硬是把孩子留了下來。誰知道自己有了媳婦兒,又經了這一遭,本就心虛,聽鄒老爺這麽說,便道:“既然媳婦兒非要自己養著,那就是我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吧!”


    說完,連孫子都不帶看一眼的,憤憤離開了。


    恒昱祺派人打了一套純金的手鐲腳鐲做了禮,給鄒家送了過去。縣令都帶了頭,其他跟鄒家熟識的便也不敢落下,紛紛準備了好禮派人送了過去。


    秀姑的地位這才開始逐漸凸顯出來。


    她挑了一些首飾禮物轉手送給了曾婆子他們,婉聲道:“多虧三位幫襯著,否則我怕是早就死了。這些東西還望不要拒絕,收下來我才會心安。”


    曾婆子收了東西,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秀姑又道:“如今我身子已經大好了,不如曾媽媽說一下那鄒亮的事,也要開始慢慢謀劃了不是嗎?”


    “姑娘有這個心就是好的。”曾婆子看秀姑已經養出些肉的臉,笑道:“原以為姑娘還要再拖一段時間呢。”


    “拖來拖去總是會不心安,不如提早解決了,我每日裏也能睡的舒坦……大人那邊怎麽說?”秀姑看著躺在床上孩子的小臉兒,心裏變得十分柔軟。就算這孩子是鄒家的種,但是好歹在她腹中懷胎十月,早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更加割舍不下了。


    “大人說了,隻要小姐的方法不太過,就讓我們盡力配合。”曾婆子道。


    “那就好……”秀姑閉上眼睛,腦子裏盤旋許久的一條計策慢慢的浮了上來。


    “楊琪已經被我們抓來了,秘密關押在其他地方。”唐八來到恒昱祺身邊低聲道:“但是我發現暗處還有兩股勢力在找他,一股似乎就是來自山上,另一股不太清楚源頭。”


    “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來的,現在著急是應該是他們,而不是我們。”重濤放下毛筆,把手中那本冊子遞到恒昱祺麵前,“無忌,你看一下,這是我與舅舅們整理出來的賬冊有問題的地方。今年年初道現在,楊秋海利用私錢走賬已經達到兩萬之巨,若是丁家也是這個數量,再加上我們不知道的其他渠道,怕是一年得有十萬左右白銀被私錢和私造箭簇換走。”


    恒昱祺翻開那本冊子,嘖了聲讚道:“沒想到瀾瀾整理的如此清楚明晰,這種造冊方式我從未見過啊。”


    重濤心說你個土包子能見過什麽?他笑了笑道:“我原本就不太喜歡這些賬冊,為了能看的懂,不得不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整理。”


    “我家瀾瀾就是厲害。”恒昱祺笑的眉眼彎彎。


    重濤早已經被雷的習慣了,等恒昱祺看完賬冊,又道:“山上的人一直找不到楊秋海,如今又丟了楊琪,怕是會更加防範起來。”


    “怕什麽,這些做生意的都是老狐狸了,山上的防範可以先不用管,但是他撒出來的這些線,哪個不會有一本私賬?“恒昱祺倒是覺得無所謂。


    “如果他提前動手斷了這些線呢?”重濤仍舊有些放不下心。主要是對古代勘察技術放不下心,這年頭查不到基因看不到指紋連資料都不能用相機拍下來收錄,全部都靠人力。就怕會有什麽差池,那就前功盡棄了。


    “抽絲剝繭,楊秋海是我們抽出來的絲,山上那人就是繭。他現在不知道情況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否則反而是給我們指明了路。不過既然楊琪已經抓了,楊秋海那邊我們便可以去鬆動鬆動。”恒昱祺把玩著手裏的扇子,又想了想道:“還有不到半月就是鄒家孫子滿月宴了,鄒家已經都遞了帖子吧?”


    “是,裏麵傳了消息出來,秀姑會在那天動手。”唐八道。


    “秀姑……不會出事吧?”雖然早就知道秀姑想要如何操作這件事,可是重濤仍舊會有些擔心。


    “秀姑可比你聰明多了。”恒昱祺笑道:“而且她當天會一直在後堂與女眷們一起,不會親自動手,你究竟擔心些什麽?”


    重濤臉色依然沉重。


    恒昱祺看了他半晌,又道:“你是覺得秀姑這手段有些狠了?”


    重濤點頭道:“也許會鬧出人命。”


    “不鬧出人命來,本大人還沒法收拾他們呢。不過是一些下人侍妾,多少有錢人院子裏每年不知道得死多少個,你都擔心,能擔心的過來嗎?”恒昱祺知道重濤心善又軟,無論對誰都彬彬有禮,哪怕是門口的小衙役都能聊在一起,也沒有什麽高低尊卑之分。


    這樣一開始看著還不錯,可是時間長了弊端就會顯現,若是想要這小秀才能長久跟在自己身邊,必須要糾正他這種心軟的表現。


    看重濤臉上仍有不忍之色,又道:“那妾室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年不過是李家原配的一個陪嫁丫鬟,後來自己使了招兒爬上鄒亮的床,硬是被抬成姨娘。後來鄒亮抓了秀姑與她嫂子,也是這人給她們倆吃了藥,導致她們受盡屈辱。秀姑早已對此人恨得不行,所以才會找她下手。”


    重濤歎氣道:“這些我都知道,隻是有些略難過罷了。”畢竟這個時代跟他生活的時代是不一樣的,他若想在這裏好好的活下去,那麽勢必會要隨波逐流。


    恒昱祺給唐八遞了個眼色,唐八識趣兒的走了出去,還隨手關上了門。


    他走到重濤身邊挨著人坐下,輕聲道:“瀾瀾,你知道我們要把這個案子做完,會牽連到多少條人命嗎?”


    重濤眉頭緊鎖,表情十分糾結。


    恒昱祺拉起他的一隻手握在自己手裏,“這種大案,牽連不止一二,沾了私錢和私造兵器這兩種,雖然能獲得巨大的財富,但是隻要被人察覺,便是牽連九族之事。但是你能因為牽連了他們九族,這案子就不往下查了嗎?”


    重濤愣愣的看著把玩這自己手指的那雙手掌,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私造兵器,不是勾結外匪,便是想要屯兵造反,這兩種無論是哪一種都會給大耀造成無法估量的災難,多少無辜人家被屠戮殆盡,血流成河,又有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些,你都想過嗎?”恒昱祺循循善誘,大拇指一直在那柔嫩的掌心中摩挲。


    “我……”重濤想起他曾經臥底五年的地方,那裏不就是這樣?他們犧牲了多少兄弟最後才把那個黑窟一窩端了?


    “若想成事,就必須心狠。秀姑若是想要在鄒家地位穩定下來,那麽就必須要除掉隱患。她不過是個弱女子,每日裏擔驚受怕,就連睡覺也不會安穩。她這次借刀殺人你覺得狠毒,可是有沒有想過她那死在鄒亮手裏的兄嫂?”恒昱祺忍不住把那隻白潤若玉雕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又親,他的瀾瀾每次陷入糾結的時候都會無視他這些小動作,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吃嫩豆腐,簡直欲罷不能。


    重濤歎了口氣,道:“是我著相了。”他說完,又愣愣的看了會兒自己正在被把玩親吻的手指,才突然反應過來,“你,你這是做什麽?”他迅速抽回手指,臉蛋漲紅。


    “我在用行動表達對你的擔憂和愛護啊!”恒昱祺厚顏無恥理直氣壯。


    “你,你……我,我不是斷袖!”重濤福靈心至,終於知道為什麽這裏裏外外的人都跟自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什麽恃寵而驕以色侍人,原來這滿院子的人都以為自己是這混蛋的男,男寵?


    “我知道啊。”恒昱祺滿臉無辜,“我也不是呀,本大人隻是發現你手指冰涼,替你擔憂嘛。”


    “那也不,不能……”不能親我手指頭啊!


    重濤羞恥又著急,語無倫次,最後怒氣衝衝的推了恒昱祺一把,自己咣的摔門跑了。


    “主子……”唐八走進來,一臉似笑非笑。


    “哎……我家瀾瀾不開竅,可愁死本大人了,怎麽辦呢?”恒昱祺支著額頭,滿臉鬱悶。


    “屬下也不知道。”唐八老老實實的說。


    “大人,大人……”唐九顛顛兒的跑進來,懷裏鼓鼓囊囊的揣了一包東西,表情十分詭秘,“大人你看,我找到些什麽。”


    他把東西從懷裏掏出來,居然是兩冊那種市井流傳粗製濫造的黃色小畫本。


    恒昱祺掃了一眼封麵便興趣缺缺,道:“本大人家中私藏難道還不如這種東西?小九啊,你不會是憋狠了吧?”說完,還有意無意的掃了眼仍舊憨憨笑的唐八。


    “哎呀,大人你看了就知道了!”唐九擠眉弄眼的,把好端端的一張娃娃臉弄的滑稽不堪。


    “嘖!”恒昱祺隨手拿了一本翻了兩頁,眼睛就直勾勾的挪不開了。


    “就這幾天,突然在私下裏傳開的,一本要三錢銀子呢!而且印量不大,每冊一共才一百本,據說已經被人搶走收藏,暗地裏炒到三兩銀子。”唐九說的興致勃勃,“幸虧我與那群人熟識,五兩就把這兩本都買下來了。”


    唐八看他說的口沫橫飛,也有些好奇。於是伸手去拿另一本冊子,卻被恒昱祺按住了手。


    恒昱祺抖了抖唇,忍不住哈哈哈哈的狂笑起來,那樣子跟瘋了似的。


    “大,大人,你沒事吧?”唐九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恒昱祺擦掉笑出來的眼淚,翻看著手裏那本冊子道:“這些吃飽了撐的小秀才,如此文采要用到科舉上麵多好?卻偏偏拿來寫這種東西……唔,不過寫的也是不錯。柔弱無骨的腰肢?含淚多情的雙眼?哎呀呀,本大人的瀾瀾若是能做出這種表情來,估計本大人會高興的跳起來吧。”


    那本冊子正是以恒昱祺假扮的唐煜唐無忌和重濤重之瀾為原型,寫了龍陽小黃本。不過二人在裏麵皆用了化名,一個叫唐之玉,一個叫崇小瀾。


    小畫本裏的瀾瀾去京城科舉途中遇到大官兒唐之玉,得知唐之玉要去自己家鄉當官,便想起自家家裏被人霸占之事。於是崇小瀾毅然決然的色誘了唐大人,之後便是各種各樣床笫描寫,還搭配了幾張粗糙的小黃圖。


    雖然隻有寥寥幾筆,卻把某處相連接的地方全部描繪出來,看的人熱血沸騰。


    其實無論是平陽縣還是京城,總會有這麽一些無聊的秀才會以一些特定的任務做原型寫這種本子賣錢養家。大家都心知肚明,睜一眼閉一眼,隻要不太過火就可以。光是恒昱祺知道的,他的皇兄,現在的皇上跟太傅之間的那點兒小曖昧早就在黑市裏被傳的沸沸揚揚了,而且繪製的絕對比現在的要好看精致,光他自己就收集了十多本精裝本呢。


    不過就算被描繪的人知道,也隻是一笑置之。這種風流之事本就無所謂,更何況還是用的化名,太過較真反而落了下乘。


    恒昱祺轉了轉眼珠子,把手中那本塞給唐九,笑眯眯道:“想辦法讓瀾瀾無意中看見這本書。”


    “大人你真壞!”唐九揣了書,樂顛顛的跑了。


    “大人!”唐八似乎對恒昱祺這種做法不是很認同。


    “瀾瀾總要開竅的嘛,若是真的不喜歡,本大人也不會強迫,但是若有一絲動搖,本大人也不會放過。小八放心,本大人可是那種會強迫他人之人嗎?”恒昱祺一本正經道。


    唐八歎了口氣,覺得重濤就像一隻肥美的小羊羔,如今已經被狼盯上,怕是逃不開了。


    重濤慌裏慌張的逃出房間,漫無目的的在府衙後院的小花園中來回溜達,臉上燒灼的厲害。三分是羞的,七分是氣的。


    孫長溪把這邊的事情已經忙的差不多了,先讓孫長河回了家,他這邊收尾之後便回去。本想去找重濤商議最後收尾之事,卻看見自己外甥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不禁好奇的走了過去。


    “之瀾,你怎麽了?”


    “啊?”重濤被嚇了一跳,見是大舅,連忙搖頭道:“沒,沒什麽。”


    “你不會又與唐大人吵架了吧?”孫長溪滿臉不讚同。


    如今重濤隻要對唐大人說話聲音大一些,孫長溪便認定是自己外甥又撒嬌任性與唐大人吵架,為此勸了多回都不管用,已經十分無奈了。


    “怎麽會!”提起這件事重濤就想跳腳,他跟那無恥的唐無忌根本就不像這些人所想那樣,為何人人都覺得他們倆有一腿呢?而且每次都要他服軟認錯,憑什麽?


    “大舅,我跟他,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重濤有些急躁,又有些無奈,隻想把事情解釋清楚。


    “我想到哪樣?”孫長溪看著自己一副嬌憨樣子的外甥,心裏更加難受了。


    不知道自己這幅急躁的樣子居然被看成是嬌憨,重濤用力抹了抹臉,嚴肅道:“大舅,我跟唐大人真的隻是普通的雇傭關係,他請我做師爺,我幫他出主意,就是這樣。”


    孫長溪擰緊眉頭道:“他強迫你?”


    什麽鬼!!!


    重濤幾乎跳腳,“沒有,他沒有強迫我!”


    “那你是心甘情願的?”孫長溪不知道自己是要更擔心還是要鬆一口氣。


    重濤有一種雞對鴨講的無力感。


    “不,沒事了……大舅你找我有事嗎?”重濤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決定清者自清,時間長了周圍人自然就能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嗯,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了,家裏還有其他事不能在耽擱,我打算明天回去。等這邊的案子結束了若是唐大人能把重家還回來……大舅找人幫你來重操家業,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孫長溪拍了拍這弱小外甥的肩膀,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外甥長得太像他的妹妹了,無論是長相還是體型,都隨了他妹妹的漂亮的樣子。原本外甥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如今又被那狠毒的賤人下了毒,雖然唐大人已經給他吃了聖藥冰玉丸,也每天熬藥清理毒素,可是最後究竟能不能恢複還不清楚。


    他是從心裏希望自己的外甥能有個好歸宿,踏踏實實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子嗣這件事卻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疙瘩。他也找唐大人聊過,唐大人說這藥性狠毒,至少要養一年才能恢複,可是一年之後誰知道會是什麽光景?


    “無論你與唐大人是什麽關係,以後總是不能太過任性了。若是唐大人以後對你不好,你大可回來找舅舅,無論以後出了什麽事,舅舅都會是你的親人,會幫你。”孫長溪語重心長。


    “謝謝舅舅……”重濤忍不住眼圈發熱,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這種酸熱的感覺壓了回去,笑道:“既然這樣,晚上便讓廚子做些好吃的,我們爺倆也喝一杯。”


    “喝酒還是算了,但是吃頓好的舅舅十分讚成。”孫長溪拍了拍外甥瘦弱的肩膀,覺得這個孩子是真的長大了,也懂事了,總算可以慰籍妹妹妹夫的在天之靈。


    第二天送走了孫長溪,重濤有一種離開親人的惆悵感,如今他在怎麽跟唐無忌吵架也沒有人來教訓他讓他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了,可是卻仍舊不開心。


    有親人在身邊,哪怕是天天挨罵都覺得很快樂啊……


    重濤歎了口氣,裝作沒聽見恒昱祺的召喚,翻著白眼兒往自己房間走。走到轉角被急匆匆趕來的唐九撞了個趔趄,一本書從唐九懷中掉在地上。


    “什麽書?”重濤彎腰拿起來看,“喲,小畫本?”


    “別看別看!”唐九顯得異常緊張,阻攔重濤要翻開的意圖。


    “為什麽不讓看?不會是小黃書吧?”重濤哈哈笑著把本子翻開,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一頁正好寫到崇小瀾光不出溜的趴在床上,衝著唐之玉嬌聲嬌氣的喊相公,還配了圖。


    “這是什麽鬼東西!!”重濤幾乎要被雷劈死了,抖著手裏的小畫本衝唐九叫嚷。


    “哎呀不是說了不讓你看嘛!”唐九也不搶了,一臉無辜,“那些無聊秀才閑著無聊寫的,在大耀經常能看到這種,皇上和太傅還被寫過呢,不用擔心啦。”


    誰要擔心皇上跟太傅什麽鬼事!他擔心的是自己好嗎???


    重濤幾乎要崩潰了,“難道這種,不抓嗎?”


    “哎呀呀重公子,寫個這種東西就要抓,哪裏抓得過來嘛,再說人家也沒有用真實名字,難不成我們自己還要承認?看完了哈哈一笑就好啦。”唐九裝模作樣的寬慰。


    問題是他笑不出來啊,他隻想哭好不好!!!


    重濤麵紅耳赤,捏著那個小畫本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最後憤憤的繞過唐九回了自己房間,反手就把門鎖了。


    這是什麽世道!


    他看著被扔在桌上的小畫本坐立不安,給自己下了不少心理暗示才顫顫巍巍的打開那本冊子,看了沒幾頁臉燒的就要沸騰起來了。


    這裏麵柔弱無骨冰肌玉骨自帶體香身負名器聲音嬌柔悅耳外表清純內在淫蕩的崇小瀾是特麽的是誰啊誰啊誰啊!!!!!


    重濤欲哭無淚,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他存在著滿滿的惡意。


    於是重師爺閉門不出了,當了小半個月的縮頭烏龜,才不情願的被唐八拖出房間。


    “重公子不是一直擔心秀姑的事嗎?今天便是那重要日子,您不能不去啊。”唐八嚴肅的勸道:“重公子不能因為一些無稽之談,就耽誤了正事!”


    重濤有氣無力的斜眼看他,“你被你家大人舔過手指頭?”


    唐八虎軀一震,閉口不言。


    “算了算了,跟你說也沒用。”重濤摸摸自己的臉,道:“我去打理一下,走的時候叫我一聲。”說完又縮回房間了。


    唐九翻身從屋頂跳下來,輕聲道:“我覺得這次主子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被人拒之門外十來天,他主子都焦躁的光靠看小畫本消磨時間了。


    “主子的事我們還是不要管了,皇上那邊的人已經過來了,過些日子怕是要有硬仗打。”唐八沉聲說。


    “那姓楊的已經吐露了一些線索,如今全部都盯住了,隻待東風起就好。”唐九聳聳肩道:“我去給主子安排外出的馬車,如今這天兒越來越冷了,這窮衙門連地龍都沒有,取暖的碳質量也不好,真是難熬。”說著,他搓了搓手,哼哼唧唧的走掉了。


    重濤重新打理了頭發洗了臉出來,他身上穿著崔嬸兒托人帶來的冬衣,雖然暖和厚實,但仍舊凍的臉頰發白。


    外麵的天有些陰沉,怕是要下雪了。重濤搓了搓手道:“這就走?”


    唐八點點頭,把手放在重濤背後輸送了一些內力進去,總算讓這位虛弱的師爺不再抖的跟鵪鶉似的了。


    “待我身體好些,我也要練武,你教我吧。”重濤說道。


    這幾天他每天都在房間做一些恢複運動,什麽俯臥撐仰臥起坐,但是身體虧空的太狠,十來天根本看不出來什麽效果。


    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了,重濤左右沒看見恒昱祺,也不好意思問。他那天把那小畫冊都看完了,看的渾身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後果就是時不時的開始做一些屬於春天的夢,讓他更加的羞憤交加,以至於聽到恒昱祺的聲音都渾身發熱,恨不得衝上去把人暴揍一頓。


    不知道這群人究竟是怎麽想的,重濤心裏憤憤的吐槽,彎腰就進了車,一抬頭就看見剛才還在心裏腹誹的那家夥安穩坐在車裏,正衝著自己微笑呢。


    這個時候要不要下車?下車了是不是就代表示弱了?


    在線等,挺急的!


    重濤還在心裏糾結,背後就被人不輕不重的推了一把。


    “重公子坐好哦。”重濤往前一個趔趄,一頭紮進恒昱祺懷裏。


    “幾日不見,瀾瀾居然如此熱情,簡直讓本大人受寵若驚啊!”恒昱祺順勢把人摟住,不放手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動了起來。


    “你你你,放手!”這個姿勢實在太過不雅,重濤奮力掙紮,誰知道一推對方就鬆了手,害的他差點仰倒。


    恒昱祺又抓住他的手,滿心委屈道:“這幾日不知道瀾瀾因何緣故總是躲著我,本大人心中十分疑惑啊。”


    疑惑個屁!!重濤抽出自己的手,決定不再搭理他。


    恒昱祺見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於是嚴肅道:“本官知道瀾瀾身體虛弱,可是畢竟你是本官的師爺,如今竟然有十日左右怠工,這讓本官實在是為難啊。”


    你不裝能死啊?重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因為眼角發紅,這一眼看上去充滿風情。


    逍遙王登時就熱了。


    “瀾瀾……”恒昱祺死皮賴臉往前湊,順手把自己的手捂子塞了過去,“冷不冷呀?”


    重濤不說話,接過手捂子捂在手裏,側過頭順著車窗縫隙往外看。


    “不知瀾瀾為何突然與本官置氣呀?”恒昱祺明知故問。


    重濤抿緊雙唇,打定主意做個鋸嘴葫蘆。


    “瀾瀾……”看著重濤變得紅彤彤的小耳朵,恒昱祺心情十分美好,不禁貼了上去,衝著那敏感的耳廓低聲說話,“可是本官做錯了什麽?瀾瀾還在為那天本官為你捂手之事感到煩憂?”


    熱熱的氣息噴在耳廓上,讓重濤忍不住渾身發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上輩子對情事不過都是逢場作戲,哪裏會有人這樣對他!


    “你……”他羞憤回頭想要說你不要鬧了,可是唇卻堪堪貼在對方唇上。


    這特麽的就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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