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開始挑戰夜的深淵,將一片深沉的暗影漸漸染亮。


    如同初綻的螢火在寂靜中輕舞,又如一抹閃亮的漣漪在黑色的湖麵上搖曳。


    在這緩緩展開的晨曦中,楊素之目光遠望,沉思了片刻後,突然拋出一句冰冷刺骨的話:“柳兄,為何?”


    東辰顯得有些迷茫,疑惑地反問:“何事?”


    楊素之目光如炬,慢條斯理地說:“我將你視為摯友,但你卻在飄渺峰上、諸仙陣下,欲置我於死地。究竟為何?”


    東辰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解釋:“抱歉,當時形勢所逼,為了挽救徐莊主一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楊素之輕蔑一笑,語氣裏帶著諷刺:“救人?這就讓我更加不解了,你為何要放棄重金,去救助一個素昧平生之人?難不成...你想通過這種方式贏得徐莊主的信賴,從而覬覦蒼穹寶甲?真是高明的手段!”


    東辰平靜回應:“你不必這樣冷嘲熱諷,我之所以救人,純粹是出於江湖中的道義。”


    楊素之冷笑一下,緊盯著東辰的雙眼,銳利地指出:“出賣朋友,背叛同門,這就是你所認為的江湖道義?”


    東辰微微一笑,坦然地說:“我們的理念不同,無法走到一起。注定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或者同門。”


    楊素之目光凝重,眼中殺機一閃而過,他微微笑道:“那我很好奇,你所謂的理念又是什麽?”


    東辰輕輕一笑,心裏暗自思索:“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又何必追究到底呢?”


    他輕聲回答:“拾金不昧,或是幫助老人過馬路之類的小事算嗎?”


    楊素之哈哈一笑,似是意有所指,道:“這些也算是一理念吧。不過,我看你氣質非凡,定非等閑之輩。”


    東辰微微一笑,道:“不然。我就像一條鹹魚,沒什麽大的誌向。我的願望不過是遊曆江湖,結交朋友,增長見識,偶爾行俠仗義,助人為樂。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我想看看道州的姑娘,長得究竟漂不漂亮。”


    楊素之再次笑起來,語氣中充滿了輕蔑:“恐怕行俠仗義,解人危難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吧?說實話,那些年少時的夢想我早已經嚐試過。在這亂世之中,大爭之時,那條道路並不好走。”


    東辰保持微笑,淡定地回應道:“是否行得通,隻有親自走走看才知道。”


    楊素之不屑地哼了一聲,輕蔑而諷刺道:“想那‘毒手巫醫’姚源泰如此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一代梟雄人物,竟會教出你這樣一個迂腐不堪的徒弟,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他聲音轉冷,厲聲警告:“我並不想逼你,但你最好交出蒼穹寶甲。為尋此物,我費盡心機,莫以為我會因一絲憐憫而放過你。”


    東辰佯裝驚訝,道:“寶甲?什麽寶甲,從未聽過。”


    楊素之語氣嚴厲:“蒼穹寶甲。”


    東辰一口否認:“第一次聽說。”


    楊素之冷哼一聲:“不必裝聾作啞。徐壽年定是造了假寶甲欺瞞於我,而真寶甲的秘密已傳於你手。這等小伎倆豈能蒙蔽我的雙眼?”


    東辰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關於寶甲之事,我一無所知。”


    楊素之無奈歎息:“罷了,我們便來一場賭約。你若敗了,便交出寶甲;反之,任你離去。”


    東辰笑道:“可以。不論是賭天賭地賭蒼生,還是賭我這條小命,我都奉陪到底。不過,咱們得事先言明,不論輸贏,我都不可能交出什麽寶甲來,因為我身上連一件浣洗的衣物都沒有,更別說什麽寶甲了。”


    楊素之眉頭緊蹙,道:“淩兄,男子漢大丈夫,你這樣耍無賴便沒滋味了。”


    東辰笑道:“並非無賴,而是無奈。你要是還不信我的話,大可在我身搜上搜便是,若是真的搜到什麽寶甲,我任你處置。”


    楊素之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隻得帶你麵見鬼帝。雖然那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


    他手指輕彈,旋起一股狂風,挾著東辰向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那勁氣極濃,猶如一座厚重的旋渦,逼得東辰不僅動彈不得半分,就連旋渦外的景觀也是半分都瞧不見。


    約莫半個時辰後,楊素之落下。


    東辰感覺到耳邊的風聲漸漸消失,意識到自己可能置身於某座山峰之巔。


    這時,一陣威嚴的聲音響起:“小子,那少年究竟身在何處?”


    另一個年輕而尖銳聲音道:“他朝東南方向去了。”


    東辰被囚禁在真氣光球之中,雖無法看見外界,但這兩個聲音熟悉無比,卻一時回想不起在何處聽過。


    老者不悅地道:“放肆!若非我及時出手,你早已命喪鬼帝之手。”


    年輕人道:“前輩救命之恩,晚輩銘記於心。您所詢之人確實去了東南。”


    另一老者道:“柳大俠,實不相瞞,我們剛從東南回來,並未遇見任何人。”


    年輕人堅持道:“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另一老者低聲猜測:“或許那小子已經死了?”


    先前的老者否定:“不可能,也許眼前這小子沒說實話,也是淩少俠中途遇到了什麽變故。”


    後者問道:“大哥,我們是否應殺了他?”


    前者警告:“勿魯莽。這小子來曆不凡,還是別把事情做絕了。”


    也就在這時,東辰忽聽峰下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什麽人?本座麵前,竟敢藏頭露尾。”


    楊素之哈哈一笑,道:“西涼雙劍邪果然名不虛傳,楊某已屏住呼吸沒想到竟也被發現了蹤跡。”


    東辰一聽到“西涼雙劍邪”四字時,心中登時大喜,奈何他口不能言,隻能是靜觀其變。


    之後便覺得身下一沉,顯然是被放到了地上。


    再之後,就聽到一陣破空之聲,顯然是楊素之已經飛身躍下了山峰。


    文劍邪眯著眼瞧了楊素之一眼道:“你是什麽人?”


    楊素之拱手一禮笑道:“晚輩楊素之見過二老。”


    武劍邪微一拱手,道:“原來是黑道新一代邪王,那倒也不必客氣。”


    雖是拱手,但神色間卻無半分恭敬之色。


    他眸光一凝,望著東辰處身的山峰,朗聲道:“朋友,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何不現身一見?”


    楊素之這才意識到他雖屏住自己的呼吸,卻未能封印住東辰的氣息。


    這武劍邪未必便發現了他,但一定是發現了東辰。


    他隨即打了個哈哈,拱手笑道:“一個行動不便的朋友罷了,無法出來給二位前輩請安,失禮之處楊某這裏代為賠罪。”


    說著又施了一禮。


    文劍邪眸光一閃,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道:“邪王那位朋友當真是好大的排場,既然他不肯屈尊降貴來見老夫,那老夫隻好前去拜會他了。”


    說著手掌陡然一翻,連同他手中那柄赤劍一起,化作一條筆直的紅色劍柱,向東辰徑直射來。


    那一劍來勢奇猛,又奇快,穿風破空,筆直挺進,片刻之間已到東辰近前。


    劍龍所過之地,留下了一條被燒焦的長長黑帶,散發著焦灼和腐朽的氣息。


    楊素之微微一驚,喝道:“前輩,不可傷他!”


    說著一躍而起,後發先至,擋在了劍龍之前,大掌一凝,臨空下擊,拍出了一招‘蒼龍震怒一式三疊!’


    二力相交,風起雲湧,地動山搖。


    突然“轟”的一聲,楊素之和文劍邪均不由得向後退了五步。


    就在這時,武劍邪手掌一凝,帶著手中那柄黑劍,化成一抹水流般的劍影,悄無聲息的向東辰縱來。


    楊素之微怒喝道:“放肆!”


    左掌劃了一圈,右掌又是一招‘蒼龍震怒一式三疊。’向武劍邪拍去。


    文劍邪眸光一凝,縱地而起,連人帶劍化成一道筆直的劍指虛影,“嗖”的一聲,直取楊素之背心。


    楊素之不得不舍了武劍邪,身子憑空升高了數米,一個臨空轉身,順勢朝著筆直劍影轟出了一拳。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二人再次向後倒退。


    楊素之借著勁氣的反彈之力,縱向武劍邪。


    一個蜻蜓點水,朝著武劍邪背後再次轟出來一拳。


    武劍邪似是早有準備,也不回頭,手掌一翻,朝著身後斜斜劃了一劍。


    二力相交,再次激射出無盡勁氣餘波。


    也就在此時,文劍邪身影一閃,擋住了楊素之的去路。


    武劍邪冷笑幾聲,手握一汪寒泉劍芒,衝上山峰。


    他仔細一瞧,見峰上並無人影,而是一團真氣圓球。不禁咦了一聲,微一愣神過後,他手掌一凝,那寒泉劍芒微微一斜,從真氣光球邊緣掃過。


    隻聽“砰”的一聲輕響,光球一觸即潰,散作漫天的真氣殘光,並從中飛出一個人影來。


    那人影吐了一口血後,向峰下倒飛出去。


    武劍邪仔細一瞧,那人被五花大綁成了一個粽子,先是一愣,然後哈哈笑道:“人肉粽子,倒是第一次見。”


    “前輩...”東辰喊了一句,口中再次噴出一口血來。


    武劍邪又是一怔,一個蜻蜓點水已將東辰摟在了抓在手中,又是幾個起落,已返回到山峰上,道:“你是林少俠?怎麽還戴著副麵具了。”


    東辰點了點頭。


    他見被捆綁成一柱擎天的模樣,不禁哈哈大笑,道:“少俠,你怎會成了這般模樣?”


    東辰澀然一笑,道:“那真是一言難盡了!”


    武劍侯手指一凝化而為劍,沿著東辰背心,自上而下一劃,那韌如牛筋,且刀槍不入的繩索根根寸斷,當真是利刃也未必有如此鋒利。


    武劍邪見東辰脫離束縛,哈哈一笑,道:“區區地靈下品乾坤網,能奈我何。”


    說著他拉起東辰的手躍下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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