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棧事件過後,眾人相繼散去。


    東辰二人也告別了天衍神君夫婦,繼續西進。


    西風颯颯,大地銀白。


    嘉陵關外,此時正值大雪封山之時。


    廣袤無垠的雪原之上,隻見一頭通體晶瑩的神獸坐騎,架著倆個少年,向嘉陵關方向徑直奔進。


    半月過後。


    隨著神獸的越是西進,積雪越是稀薄,到最後隻餘下一塊塊殘斑,山川河流也漸露本身麵目。


    那神獸行至一座沙丘之下時,突然嘶鳴一聲,前足一俯,跪倒在沙坳上。


    幾乎同時,東辰和慕容卿塵二人從神獸背上躍了下來。


    慕容卿塵瞧著白玉虎,見它雙目微閉,口吐白沫。


    渾身血管凸顯,似是下一刻便會破體而出一般。


    她不禁悲從中來,幽幽道:“林大哥,虎兒…快不行了。”


    東辰長長吐了口氣,道:“別擔心,它隻是疲勞過度,加上十幾日未曾進食,虛脫而已。休息幾天便沒事了。”


    白玉虎雙眼泛著淚花,淒涼的瞧著東辰,悲鳴不止,似是心有不甘。


    東辰走上前,摸了摸它的額頭,道:“你已經盡力了,不必自責。”


    白玉虎雙眼一閉,頓時昏了過去。


    東辰怔了片刻,幫白虎服下了幾枚辟穀丹,然後手指微微一撚,將其進儲物戒指之中。


    慕容卿塵見四周山野疊嶂,人煙全無問道:“林大哥,沒了白虎代步,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東辰笑了笑,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抱著你走,或者背著也行。你就把我當成一匹駿馬,老馬也行。”


    慕容卿塵秀臉一紅,啐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再說,人家馬兒多聽話懂事,總是任勞任怨,哪像你這樣調皮搗蛋,不守規矩了。”說著扭頭徑直向沙丘走去。


    二人走上沙丘,眼界頓時開闊起來,隻覺天地浩渺無垠,四麵蒼茫荒涼。


    回首西望,隻見一座巨大的斜坡之上,一道道沙丘夾雜著一層層殘雪,猶如一排排海浪,沿著沙坡由高至低一直縱橫到坡底。


    天涯客棧早已隱沒在雲霧深處,不見了蹤跡。


    沙丘的南邊是一片南北縱橫,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幽暗森林。


    北邊是一條寬闊險峻,飛鳥難度的森森大峽穀。


    東邊則是一條丈餘寬的筆直官道,如一條筆直的長龍,一直延伸到天際盡頭。


    東辰正瞧之間,忽聽一陣馬蹄聲從南邊的森林方向傳了過來。


    他轉過頭一瞧,隻見一支馬隊從幽暗森林中奔了出來,漸行漸近。


    他心中不禁一驚,心道:“莫不是報恩門那夥人又追過來了?”


    片刻之後,隻見一杆丈餘高,飄著“大風鏢局”四個大字的旗幟,漸行漸近。


    旗幟之下,一支馬隊迅疾奔來。


    為首的三人,均騎著一頭兩米長短,獸麵馬身,通體銀白的怪獸。


    那種怪獸叫做半獸馬,是凶獸與駿馬雜交而成,比尋常的駿馬快捷許多,是神武道洲上最常見的代步工具之一。


    三人麵容均是十分奇特,中間那人身穿一件猶如喪服的雪白長袍,體型高瘦,臉色煞白如紙,額頭點著一顆朱砂。一雙幾近眯成一線的雙眸中,流露出一股說不盡的歡喜之意。


    左邊一人是一位身穿大紅袍,銀發遮麵的老婆婆。她左手攙扶馬背,右手握著一柄龍頭拐杖。這老嫗雙目空洞無神,臉上長滿皺紋,體型已彎曲出成弓形,顯是已過了花甲之年。


    右邊那人則是一位衣著華麗,體態圓潤的少年童子。這少年體型特征看起來不過七八歲,臉上還充滿了稚嫩之氣,但一雙清澈的雙眼著一股老氣橫秋之意,顯是已活了幾百,甚至上千歲。


    東辰心中不禁“嘿”了一聲,心道:“這哪裏是三個人,分明是從地獄跑出來的三隻惡鬼。”


    饒是他見慣了西北粗狂豪客,卻何曾見過如此慎人的麵目。


    三人身後則是十幾位衣著樸素的精壯漢子,兩三人護著一輛鏢車。顧盼之間,流露著說不盡的警惕之色。


    片刻過後,隻聽中間那老漢“籲”了一聲,三馬嘶鳴一聲,前足一蹬,頓時齊齊停在東辰二人身前。


    慕容卿塵嬌軀不禁微微一顫,一雙空洞的妙目轉了幾下,怔了片刻,小聲道:“林大哥,那幾人渾身散發著鬼魅一般的氣息,麵目一定…不怎麽好看吧。我…有點害怕呢!”說著躲到了他的身後。


    少年童子哈哈一笑,道:“這位小官人,我們非妖非魔,非鬼非怪,是正兒八經人族血統,正道之輩,你有甚可怕的。”


    東辰長長吐了口氣,拍了拍慕容卿塵的小手,微微一笑,道:“有林大哥在此,沒什麽事。”


    老漢朝著二人拱手行了一禮,笑吟吟道:“西疆荒野之人,長相…過於粗魯和野蠻,讓二位小官人見笑了。”


    少年童子哈哈一笑,道:“有道是人心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我們都是清白人家,二位不必害怕。”


    老婆婆和藹笑道:“二位小官人想必並非我非道洲人氏,對我涼州七鬼不甚了解,這也難怪。”


    東辰朝著三人拱手行了一禮,笑道:“三位前輩有禮了,不知三位如何稱呼?”


    老漢捋了捋短須,笑道:“鬼太公。”


    少年童子哈哈一笑,道:“鬼童子。”


    老婆婆笑吟吟一陣,道:“鬼婆婆。敢問二位小官人,這是要出關還是入關?”


    東辰道:“入關。”


    鬼婆婆笑道:“說來也巧,我們走鏢返程,此行正要進關。我見二位徒步行走於這荒沙野嶺之間,既無坐騎,又無馬車。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東辰沉吟了片刻,道:“前輩慧眼如炬,確實如此。途中突逢大雪,折了坐騎。”


    鬼太公笑道:“常言說得好,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二位若是信得過我大風鏢局,不妨與我們一道前往兩百裏之外的雙塔鎮。等到了鎮上之後,自有購買坐騎的馬場。”


    東辰道:“這個…這個…恐怕過於叨擾幾位了。”


    他低頭瞧了慕容卿塵一眼,問道:“塵兒,你覺得呢?”


    鬼太公笑道:“世人常說,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既然相遇,便是緣分。小官人又有什麽好猶豫的?”


    鬼婆婆笑道:“我們走鏢的,就好結交善緣,這次我們幫了你,或許下次你便會幫我們。二位小官人莫要再推辭了,否則今晚便趕不到雙塔鎮了。”


    鬼童子哈哈笑道:“行走江湖,多點心眼那是再平常也沒有了。我瞧二位豐神俊郎,絕非一般的江湖俠客。既然二位不願與我們同行,我們也不好強求。這樣,我長風鏢局願意贈送駿馬兩匹,以結交二位朋友。”


    慕容卿塵盈盈一福,笑道:“三位前輩言語誠懇,我們豈有不信之理。此行多有叨擾,先行謝過了。”


    鬼太公拱手笑道:“客氣,客氣!”


    東辰二人分別乘坐一頭駿馬,緊跟三人身後,一路向西急奔。


    鬼太公瞧了慕容卿塵一眼,笑道:“這位小官人,老夫見你身體虛弱,氣色不佳,是不是受了重傷?”


    慕容卿塵道:“前輩眼力非凡,晚輩確實曾受過嚴重的掌傷。”


    鬼太公道:“據老夫所知,那雙塔鎮上就有一醫術精湛的名醫,對治療內傷頗有些手段。”


    東辰迫不及待道:“敢問前輩那名醫叫什麽?住在哪裏?”


    鬼太公捋了捋胡須,道:“此人名叫鬼醫,也是涼州七鬼中的一員,與我三人齊名,隻不過我們之間卻少有來往。”


    “而且此人脾氣甚是古怪,給人瞧病全憑自己喜好,不論對方是達官顯貴,還是乞丐布衣。少俠若是打算找那個人治病,多半會吃些苦頭。”


    東辰怔了怔,拱手道:“多謝了。不管多難,晚輩也要試上一試。”


    慕容卿塵見東辰滿臉憂心之色,心裏大受感動,空洞的雙眼在東辰身上停了半響,柔聲道:“林大哥,你也別太擔心了,等入了關,塵兒自會想辦法救治。”


    東辰嘻嘻一笑,道:“我可不想你再受那毒掌的折磨,一刻也不想了。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讓他來給你醫治。”


    正說之間,隻見兩顆指尖一般大小的黑點,從東麵虛空外隱隱約約冒了出來。


    鬼太公一指那兩顆黑點,笑道:“二位小官人,那兩座箭塔之下,便是雙塔鎮了。”


    這半獸馬的行駛速度確實驚人,比千裏良駒還快了不少,不過個把時辰,已行進了二百餘裏。


    馬隊越是向前,黑點越是向下逐漸延伸,最後變成了兩根宛若手指一般的筆直通天箭塔,佇立在蒼茫的沙漠邊緣。


    箭塔之下,一條龍形土山之下,排列著一排整齊的窯洞。


    窯洞之前,屋舍儼然,商戶林立。商戶之前是一片熱鬧的街市。


    街上人流密集,駝馬成群。


    這些人的裝扮,與慕容卿塵等中土人士大不相同。


    鬼太公瞧了雙塔鎮片刻,轉頭向東辰二人行了一禮,笑道:“二位,雙塔鎮已到,我們這便告辭了。”


    東辰回了一禮道:“多謝。他日若有機會,今日恩惠必當相報。”


    鬼太公哈哈一笑,道:“兩匹野馬而已,不值一提。再會!”


    手指微微一揚,喝道:“兄弟們,走!”說著拍了拍馬背,徑直向著東邊奔去。


    其餘眾人也是紛紛拍了拍身下坐騎,風卷殘雲般奔下土崗。


    片刻之後,鏢隊便消失在雙塔之後。


    進到鎮中,東辰二人在一家名叫“大漠遺風”的客棧暫時住下。


    說是客棧,其實不過就是一方窯洞,另加上幾張桌椅板凳,環境相當簡陋。


    安頓好慕容卿塵,東辰問明了方向,徑直出了客棧。


    據店裏夥計所說,那鬼醫是鎮東鬼醫山莊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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