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劍壁過後,東辰依舊曉行夜宿,沿著漫漫黃沙,一路向西。


    兩日的傍晚時分,見沙漠漸行漸窄,最後隱沒到一座雲海當中。


    那雲海奔湧翻滾,綿延數裏,好似一座筆直的玉帶,懸掛在蒼穹的一端。


    雲海之中,隻見一座座山峰,以及花草灌木已被冰雪凍住,勾勒出一座巨大的冰壁。


    冰壁縱橫在蒼穹一角,隱沒在雲霧繚繞之間,宛如冰雪仙境。


    東辰搓了搓快被凍僵的雙手,準備繼續西進時。


    忽聽半山腰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響。


    他抬頭一瞧,隻見一頭兩米長的犀牛正從山腰處,一座斜穀中奔了出來。


    犀牛身後,不遠處的斜穀的坡頂,則是一顆巨大的雪球,沿著斜穀翻滾而下。


    東辰微微一怔,嘀咕道:“這是發生雪崩了嗎?可是,這幾日並不見雪的蹤跡呀。”


    犀牛疾奔一陣過後,似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哞’得一聲長嘯,前足突然一抬,刹住了身子。


    東辰定眼一瞧,見那犀牛腳下,竟是一座雲霧寂寂的大深穀。


    犀牛置身崖邊,兩邊又都是幾米高的的冰壁,身後的雪球卻越來越近。


    已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犀牛又是‘哞’的一聲嘶鳴,似是在向這世界作最後的告別,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淒涼。


    東辰在聽到那聲悲愴的嘶鳴時,心頭不禁陡然一顫。


    他心隨意動,腳下無風自動,幾個起落,已擋在了犀牛背後。


    當雪球行至近前時,他手掌忽然一翻,祭出太淵劍,奮力劈下一劍。


    隻聽轟的一聲,雪球一觸即散,從中間散開漫天雪花,紛紛下墜。


    犀牛轉過頭一瞧,頓時驚喜交加。


    它怔然的瞧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兩顆豆大的淚珠,從拳頭大的雙眸中悄然滑落。


    犀牛怔了片刻,緩緩走了過來,跪伏在東辰腳下,一雙大眼泛著淚花瞧著他,似是在說:“謝謝你!”


    東辰心頭微微一震,歎道:“飛禽走獸尚知感恩,何況人乎?”


    他揮了揮手,笑道:“小事一樁而已,不必介懷。你去吧。”


    犀牛又是‘哞’得長叫了一聲,一躍而起,一步三回頭,最後又‘哞’得長叫一聲,向斜穀中迅急奔去。


    片刻過後,天地再次沉寂了下來。


    雲海之後,是一座孤零零的巨大的豐碑,碑上寫道:“死亡之海,凡人莫入”幾個大字。


    原來死亡之海並非是什麽真的海,而是一座廣袤無垠的大沙漠。


    沙漠浩浩渺渺,無邊無際。


    東辰瞧了沙漠環境片刻過後,雙足一點地麵,徑直踏上了漫漫黃沙。


    沙漠之中的氣候惡劣,時而黃沙怒吼,叫人睜不開眼;時而風雲變幻,叫人迷失方向;時而又沙穴頻出,叫人防不勝防。


    ‘凡人莫入’四字,倒也還算貼切。


    不過,在這幾年裏,東辰幾乎天天與沙漠為伍,於這樣的環境,頗有心得,也已司空見慣。


    他正行之間,忽聽背後傳來一陣激烈的‘嘚嘚’的響聲。


    回頭一瞧,見是前幾日,他在那座冰壁橫屏之下,救下的那頭犀牛,正迅速奔來。


    東辰嘿了一聲,笑道:“你這蠻牛倒也執著,竟然追了我幾百餘裏。”


    犀牛行至近前,緩緩跪伏到他的腳下,眨著一雙大眼,似是在說:“讓我載你一程吧。”


    東辰笑了笑,道:“不行,人類的生活並不適合妖獸。你若是去了,很有可能會被他們殺死。”


    不錯,這犀牛並非是一頭普通的野牛,而是一頭一階妖獸。


    境界雖低,但已生智。


    犀牛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說:“我不在意。”


    東辰笑道:“也罷,這蠻荒之地也不知何時才是個盡頭,由你代步確實也省了許多力氣。不過,咱們得先說好,等我出了這葬仙沙漠之後,你必須回到森林當中。”


    犀牛歡呼雀躍著點了點頭。


    東辰也開心的笑了笑,雙足微一用力,躍上牛背。


    犀牛的身體看似笨拙,但行駛的速度卻是極快。


    不過十餘日功夫,已過了漫漫狂沙。


    沙漠的盡頭,是一座峽穀。


    那峽穀很窄,僅能容一人通過,但卻極長,足足百裏。


    峽穀中白雲飄蕩流轉,像極了一條乳白色的筆直蒼龍,縱橫在兩山之間。


    峽穀入口立有一石碑,上寫“一線峽,生死之地也!”幾個大字。


    走進峽穀,但見寒氣逼人,寸草不生,猶如一座冰窟。


    約莫行至半個時辰,忽見穀中心躺著幾具屍身,屍身上血漬凝固不久,顯然是剛死去不久。


    又行至一段路程,穀中照例出現幾具死屍。


    東辰一路走來,見穀中躺屍地共有八處,屍身已近百餘具。


    顯然這峽穀之中,在不久前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廝殺。


    大戰分作兩方,一方全是身穿黑袍鬥篷之人,頭戴鬼頭麵具的鬼頭人,顯然是報恩門之人。


    另一方則全是身穿白袍的少年,與在樓蘭古城外見到的劍一裝扮一樣,顯然是昆侖門弟子。


    東辰心裏一驚:“這昆侖門和報恩門之間究竟有何難沒法化解的恩怨,竟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日落時分,一線峽已到盡頭。


    盡頭處是一座莽荒平原,平原上依舊寸草不生,滿是黑土,空空如野,浩浩渺渺,一眼望不見盡頭。


    東辰見天色已晚,便找了一處避風之地,打算在此過夜。


    剛閉眼不久,忽聽一陣勁氣破空聲,夾雜著幾句嗬斥聲,從東南方向的一座山峰之後傳來。


    他聽了一陣聲響過後,駕起犀牛,幾個飛縱,已落在了山峰之上。


    山峰之下,不遠處的一座圓穀之中,隻見五個鬼頭人,正在圍攻一位灰衣少年。


    五個鬼頭人當中,其中一人身穿青色鬥篷長袍,臉戴青銅麵具,與西狂神君裝扮一樣。


    另外四人則都是身穿綠色鬥篷長袍,臉戴綠色鬼頭麵具。


    而那灰衣少年,身穿一件灰白色長袍,手握一柄藍光寶劍。裝扮雖然與劍一等人不同,但應該也是昆侖門弟子。


    四個綠袍鬼頭人當中一人使刀,刀法狠辣剛猛,如雷似電,招招狠辣,封住了灰衣少年的東邊去路。


    另外一人雖赤手空拳,但掌風謔謔,重如泰山,殺氣騰騰,封住了灰衣少年的南路。


    之後一人使著一對鋼叉,上下交錯,左右翻滾,交織成一道銅牆鐵壁,封住了灰衣少年的北路。


    最後一人則是手執一條九節軟鞭,長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吞吐閃爍,封住了灰衣少年的西路。


    而那位青袍鬼頭人,顯然是四人的頭領,使著一柄長劍,劍法輕盈淩厲至極,變化莫測,猶如一條毒蛇,與灰衣少年正麵相抗。


    再看那灰衣少年,臉上及身上沾滿血跡,已看不清原本容貌。不過頭發烏黑閃亮,身姿曼曼,想必年紀不大。


    隻見他手執一柄湛藍色的寶劍,劍法詭異輕盈飄渺,渾然天成,猶如仙人指路。


    但劍招的威力卻渾厚無比,好似浩浩江水,綿綿不絕。


    身法更是飄逸俊秀,縱橫疾馳,閑庭信步,猶如仙人舞步,妙曼無雙。


    “好厲害的少年!”


    東辰不由得讚了一句。


    他細看之下,不由又是一驚,在場六人不論是修為,還是戰力都遠在他之上。


    尤其是那灰衣少年,修為極高,比對方修為最高者青袍鬼頭人,還高出幾個大境。


    不過他此時好像身負重傷,這才與五人戰成了平手。


    雙方戰至一盞茶功夫過後,五人漸漸落入下風,攻少防多。


    灰衣少年則是越戰越勇,壓得五人紛紛後退。


    也就在這時,忽聽那青袍鬼頭人輕喝了一聲,道:“五行大陣!”


    另外四個鬼頭漢子對視一眼,奔到青袍漢子的四周,分別占據東南西北四方。


    陣法成時,青衣漢子喝道:“五行大陣,合而為一。斬仙誅神,無往不勝。”


    說著,手中長劍輕輕一抖,劃出一道劍痕,其餘四人手掌各自一翻,分別發出至強一招。


    五道力量相交,頓時在五人頭頂上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水平太極圖案。


    太極圖案不斷變大變厚,最後變成一道巨大勁氣旋渦,將少年籠罩其中。


    一時間,方圓數十裏勁氣縱橫,風雲呼嘯。


    猶如正在經曆著一場狂風暴雨。


    那勁氣之盛,比之劍一五人所使出的五行劍陣,不知強大了多少。


    灰衣少年皺了皺眉頭,長劍直刺蒼穹,輕喝一聲,道:“水之劫―移山倒海!”


    她正說話間,隻見平靜的虛空之上陡然烏雲密布,風雲滾動,仿若一座快速旋轉的黑洞。


    烏雲翻滾一陣,從中間落下了無數顆豆大的雨點。


    萬千雨點行至中途,忽然匯集成一條蒼龍般的擎天巨浪,怒吼一陣,朝著太極圖案迅疾奔去。


    兩力相交,轟的一聲,震得大地一陣顫抖。


    擎天巨浪和太極圖案僵持在半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和千層淩厲的勁波。


    大地搖晃,群山崩塌。


    東辰嘿了一聲,拍了拍犀牛,道:“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犀牛,看你的了。那夥鬼頭人藏頭露尾,招招狠毒,必然不是什麽好人,給我衝過去。”


    犀牛“哞”得長嘯一聲,前足猛的一蹬地麵,蓄力一陣,猶如開弓利箭,呼的一聲,朝著那五位鬼頭人衝了過去。


    隻聽轟的一聲,天地震顫,似是馬上便會塌陷下來一般。


    太極圖案和蒼龍劍浪受此奮力一擊,瞬間崩塌。


    場中六人受勁力反噬,徑自倒飛出去,各自退後數十丈之後,搖曳一陣,落在地上。


    猛力撞擊之下,東辰的身軀也不由自主的一飛衝天。


    這一擊之下所產生的巨大能量衝擊,讓他無法承受。


    他在空中一個猴子翻身,借著飛起的飛沙亂石,幾個起落,已站在了一座斷峰之上,做好了隨時逃命的準備。


    那五個鬼頭人的實力比他高出太多,倘若一擊不中。


    那麽,結果可想而知。


    他透過煙塵往下一瞧,隻見四位鬼頭漢子此時正盤坐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冒著血水。


    另外一位鬼頭人則是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多半是被青牛給撞死了。


    而那灰衣少年則斜靠在一座石壁之上,他雙眸微閉,嘴角掛著一抹血跡,胸前的衣服已被血水浸透。


    渾身瑟瑟發抖,生機漸無,顯然是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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