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七瞥他:“那你是這意思不?”    劉汀抿著嘴,沒再說話。    戚七歎口氣,頗有點兒語重心長:“帕塔是比較大大咧咧,但他一點兒都不傻。”    “我要說我當時真是話趕話,一點兒沒歧視他的意思,你信嗎?”    戚七看了劉汀半天,勾起嘴角:“我信,你一殘次品,好意思歧視人家原裝貨麽。”    “……我那是潛力還沒被激發出來!”    當天晚上,劉汀給薄西岩打電話,沒敢說帕塔被自己氣得撞玻璃暈了,就說仨人玩得太高興,不知不覺晚了,所以帕塔要留宿一宿。薄西岩沒什麽反應,就說知道了,然後問劉汀還有其他事麽,劉汀下意識說沒有,那邊直接掛了電話。弄得劉汀一個勁兒罵娘,說這什麽破人嘛。    戚七在一邊兒聽了個全過程,也覺得這人不怎麽樣,但帕塔喜歡,輪不上他們叫。於是繼續低頭,跟他的雪山鬆勾搭。    劉汀湊過來看兩眼,就被戚七剛發的一個嬌羞狀的自定義表情給雷著了,受不了地說你還真想當五好市民啊,這家夥賣力的。見戚七沒理他,便又補了句,哎,你說李爽會不會也在跟這個案子?    這回戚七看他了,隻是光看著,什麽也不說。    劉汀那叫一個壓力大,生生被此眼神兒逼進了屋。    結果屋也被人霸占了,劉汀又不好驅趕傷者,最後隻得悻悻地投奔客房。    第二天劉汀起了個大早,專門給帕塔做了愛心早餐,於是後者很沒骨氣的被哄好了,由一棵仙人球變成了一朵太陽花。    一個星期之後,太陽花帶來喜訊,雪山的鬆上鉤了!    “你家薄荷釣上來的?”戚七隨口問,其實不問也知道答案,就帕塔那一臉自豪的。    果然,帕塔用力點了好幾下頭:“就約在後天晚上見!”    “所以呢,你怕他出事,想讓我們暗中保護?”    “戚七,你有一顆非常非常非常聰明的大腦袋!”    “你可以把大字去掉。”    該說的說完了,坐在沙發裏的帕塔才發現不對勁兒:“劉不在?”    “談生意去了。”戚七掰開兩瓣兒橘子,一瓣丟自己嘴裏,一瓣塞帕塔嘴裏。    橘子有些酸,帕塔嚼沒幾下,臉就皺成一團:“他不是炒股麽,怎麽又談起了生意?”    “好像是要投資個什麽度假村。”戚七想起了劉汀同誌的那句名言,“他說生命的意義不在於長度,在於寬度,而他要又寬又長。”    帕塔歪頭:“聽起來很深奧。”    戚七打個哈欠:“說白了就是閑的。”    這廂帕塔給薄荷找保鏢,那廂薄荷和李爽卻要當別人的保鏢。雪山的鬆約是約出來了,釣魚的也確實是薄荷,但沒人規定電腦前和太陽底下的得是一個人吧。於是李爽好說歹說,勸動了後勤的一個小警花兒給他們扮魚餌。    為確保萬無一失,王大剛又給他們添了兩個弟兄,於是一行五人提前一個小時便趕到了那個地處偏僻的假日酒店。地點是雪山的鬆選的,說是酒店,卻更像個小型別墅,遠遠的隻能看見密林,得靠得非常近,才能瞧清楚白牆紅瓦的三層小樓。    “302房,你別慌,我們都不用等他動手,隻要他一進門,確定了身份,我們就抓他。”李爽說著拍拍姑娘肩膀,“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姑娘抓住他的爪子,放下去,然後說:“你搶了我的台詞。”    因為來得過於早,所以四個大男人,一個小女人,分別在各自的陣地等了許久。李爽他們沒有開警車,而是借了輛黑色轎車,這會兒停在酒店露天停車場的若幹轎車裏,毫不顯眼。隻是停車場距離酒店有個二十來米,李爽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最後決定就近找個地方隱蔽起來,算是打個先鋒。    薄西岩對此不置可否,隻提醒,別被人發現了就成。李爽說你等著看吧,我就是一陣風,無影無形。於是薄西岩連和他說話都懶得了。可走沒兩步,李爽又折了回來,非要拉著薄西岩跟他一起去做風。美其名曰,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戚七和劉汀已經在樹上趴了半個小時。    那是一棵參天大樹,粗壯的樹幹怕是兩個人都抱不攏,雖然時值三月末,樹上的葉子落光了,可密集的枝幹,加上月黑風高,還真是藏匿的好去處。且這樹正臨著酒店一側,隻要找對高度,幾乎可以將對應那層的房間一覽無餘。因為房間多是亮著燈的,窗簾又是曖昧的紗質,所以裏麵的人在幹什麽,隻看影子,便清清楚楚。    帕塔不知飛哪兒勘測情況去了,這樣的環境裏,蝙蝠狀反而更方便。雖然吱吱呀呀的傳遞情報實在效率不高,但總比走哪兒撞哪兒保險得多。    “鬧了半天不是薄荷獻身,”劉汀百無聊賴地打個哈欠,又瞄了瞄302,“不過這姑娘倒是順眼多了。”言下之意,如果是為救她,值了。    “光一個剪影你就能看出順眼來?”    “必須的,你以為女人最重要的是長相?錯,是身材!想當年哥萬花叢中過……”    “被咬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再無交談。劉汀就像被抽幹了水分的人片片,掛在枝椏上,隨風擺蕩……    直到,樹幹開始輕輕抖動。    “怎麽回事?”劉汀警覺地抬頭。    戚七沒說話,而是眯起眼睛,側著耳朵仔細傾聽。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往上攀爬,一點點向上,一點點靠近,近了,更近了,隻聽嘩的一聲,茂密的樹枝裏猛的鑽出個大腦袋!    “薄荷,這個位置剛剛好!”李爽衝下麵輕嚷。語畢抬頭,正對上兩個半張著嘴的先來者,瞬間呆滯。    “嗨。”劉汀嘴角抽筋,半天才擠出個單音節。    “嗨。”爽哥一臉迷茫,卻還記得禮尚往來。        第34章        嗨過之後,兩人相顧無言。    戚七在看見李爽的第一時間,便開始呼吸紊亂。他在劉汀後麵,卻下意識的想躲到更深處,哪知剛一用力,樹幹便發出吱呀一聲,此微妙時刻裏,格外刺耳。    李爽很自然地看了過去,繼而歪頭琢磨著眨巴兩下眼睛,忽然脫口而出:“劉小汀?”    劉汀險些摔下去。    戚七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半天才擠出個尷尬的笑:“嗨。”    劉汀黑線,好麽,這都成萬能的了,你們敢不敢有點兒創意!    “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第四個聲音出現——薄西岩上來了。    忽來一陣風,夜幕下的老樹有些搖搖欲墜。    劉汀發現這是薄西岩第一次正眼看自己,於是他也終於放棄拉鋸戰——很可能隻是單方麵的——第一次正眼瞧對方:“你覺得能就我們兩個?”    薄西岩微微眯起眼睛,月光照在鏡片上,反出清冷的光。劉汀下意識的摸脖子,總覺得那裏正停留著一把手術刀。    李爽看到現在,越看越亂:“你們認識?”    劉汀和戚七交換了個眼神,心有靈犀的,緘默。    薄西岩幾不可聞地歎口氣:“他們是帕塔的朋友。”說著,挑了根看起來比較牢固的樹幹,靠了上去。    帕塔的朋友?李爽看看略帶緊張的“劉氏父子”,又看看一臉淡漠的自家同事,再想想那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愛如潮水的異國青年,線索串聯,真相立現:“薄荷,你這樣不合規矩!”    薄西岩沒懂,鏡片後透出微微探詢的光。    李爽無語,敢情保密條例壓根兒就沒進過薄大法醫的心。    李爽現身,這大大出乎劉汀和戚七的預料,有巧的,沒這麽巧的,就算世界很小,也沒有月上柳梢頭人約樹杈後的道理,而李爽居然還知道帕塔,那就更讓人措手不及了,一知半解倒還好,倘若是了如指掌……    啪嗒啪嗒啪嗒!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團黑色生物已經“噗”地撲到薄西岩胸膛,興奮地“吱吱兒”兩聲,才在薄法醫肩上收了翅膀。    “薄西岩!不守保密條例就算了你他媽辦案還帶寵物?!”    夜風微涼,劉汀和戚七不約而同地長長呼出一口氣。    八點四十六分,雪山的鬆出現。    一席剪影,在窗簾後麵向著可愛的警花妹妹越貼越近。    “靠,他什麽時候進去的!”李爽第一個反應過來,懊惱低叫。    眾人麵麵相覷,均無印象。    酒店是個曖昧的地方,尤其深夜,它總會迎來無數的紅男綠女,想不被注意的溜進去完全沒難度,除非,雪山的鬆高如姚明帥如德普。    “薄荷,你去守住大門,我從陽台進。”因事先交代過,警花妹妹早開了陽台大門的鎖。    “所以說你拉我上來就是多此一舉。”薄西岩並沒有責備的意思,隻是平靜敘述,然後幹淨利落的翻身下樹,快速卻不張揚的往那酒店正麵的旋轉門移去。    “目標出現,隻有一個人,你們待在車裏不要動,注意警戒。”李爽衝著衣領內的微型對講機輕聲囑咐,在收到隊友反饋後,才總算想起旁邊還有兩位:“你倆老實呆著,哪也不許去,更不能插手,聽見沒?”    “是,李大警官!”劉汀敬了個不著邊際的軍禮。他本就是被帕塔生拉硬拽來的,現在人家不領情,他正好省事兒。    “到位。”耳機裏傳來薄西岩的聲音,清冷而簡短,夾著微弱的電流訊號。    “開工。”李爽話音未落,人已然竄了出去,下一秒,穩穩落進兩米外的302陽台。    扭打聲與尖叫聲交織著,從被爽哥撞破的門裏飄出來,很快,又歸於平靜。    風卷起窗簾,偶爾可以窺見驚恐狀的警花妹和抱頭蹲在牆角的雪先生。    劉汀從樹上跳下來,動動僵硬的肩膀,覺得沒意思極了。戚七猶豫了下,也跟著跳下來,問:“回家麽?”    劉汀瞥他,話裏有話:“你舍得?”    戚七懶得理他,徑直往前走。    “哎,我跟你開玩笑呢,”劉汀連忙跟上,“你有點兒幽默細胞好不好!”    戚七不語,腳下生風。    劉汀抗議:“你他媽能不能用人類的速度——”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散,上方忽然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就像防空警報,淒厲得劃破整個夜空。劉汀頭皮一麻,下意識仰頭去看,隻見一個黑影就那樣直直的從四樓窗口飛出,在空中勾勒出一條完美平拋線,赫然向自己墜落而來。    電光火石間,劉汀根本來不及思考,一切的反應都是本能,比如說,伸出胳膊。    最終,女人穩穩落進劉汀懷抱,下一秒,便死死抱住他放聲痛哭。    劉汀坐在地上,想回抱,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雙臂就像斷了線的木偶,毫無生機的垂著,他覺得自己才是該哭的那位。    “都讓你別插手了,”戚七蹲下來,歎口氣,“我沒跟你說過他那烏鴉嘴向來靈驗麽?”    劉汀欲哭無淚:“你媽他沒說不能插胳膊啊!”    挺簡單的誘捕行動,卻不想一個魚餌下去不光鉤上來了雪山的鬆,居然還連帶拔起了一個強迫未成年少女賣淫的犯罪集團,雖然當場隻抓住了強奸未遂的倆嫖客,但稍一詢問,線索便清清楚楚,順藤摸瓜連鍋端是遲早的事兒。    不過這就不屬於李爽他們派出所的職能範疇了,市局把毫發無損的女孩兒和倆嫖客第一時間提走,薄西岩被留下來審問雪山的鬆,李爽便隻能帶著見義勇為好市民去上骨科醫院。接到任務的時候李爽還很有怨念,質疑為什麽不讓他來審問,薄荷陪同就醫,結果被王大剛一句“搞好警民關係你比薄荷在行”,吹得瞬間心花朵朵開。    “不是我說你,上學的時候就沒認真讀書吧,一個大活人從四樓自由落體,你知道那衝擊力有多少嗎?骨折?那就算最輕的了!你們現在的年輕人……”    劉汀在醫院遭了n個小時的罪,主治醫生的嘮叨就沒停過,弄得劉汀最後特誠心的懇求,說大夫我錯了您別給我打石膏了,直接打一針人道毀滅吧。    如果一個男人因公負傷,半隻胳膊夾著木板掛在套著脖子的紗布裏,那可以是種很有味道的陽剛美,但倘若這胳膊從掛木板變成打石膏,且一隻變成一雙,那你就是瞪瞎了眼,也找不到滑稽之外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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