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人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沒…沒有腳?”


    “不是沒有腳。”


    有人拿著望遠鏡看,聲音恐懼尖利:“魚尾巴!她下麵長著一條魚尾巴,至少有幾米長,都垂進水裏了我的上帝——這是什麽怪物——”


    “我就說,公主殿下一定會回來的~”


    萊斯突然開口,幽幽飄忽的聲音裏帶著難以言喻的幸福與陶醉:“公主殿下一定會回來報仇的,就像童話故事書裏寫的那樣,因為怨恨化成海妖,把壞人沉進海裏抽筋扒皮榨幹血肉把人皮一起帶走鋪成床嘻嘻嘻~”


    眾人:“…”


    這他媽哪來的暗黑童話?!小美人魚第一個不答應!


    第三十九章 (一更)


    阿諾德和克裏斯坐在一條小船上, 怪胎科學家那雙從來隻握著精密科研儀器的手不得不握著船槳來回搖擺, 他邊抱怨著:“我的天, 這是你從哪兒找來的破船, 居然連個發動引擎都沒有,還得靠手搖, 剛才的木刺險些就紮進我的手裏, 你知道這會對我今晚的試驗造成多大的影響…”


    “阿諾德。”


    克裏斯無奈地放下望遠鏡,指了指不遠處:“十分鍾前, 我就希望我們能劃到那裏去。”


    他又指了指仍然在不停打轉的船沿:“而十分鍾後,我們還停留在這裏。”


    克裏斯說:“我希望你能用你那滿是數據的腦子好好分析一下,應該用多少力氣在現在的流速下往哪個方向行進多久我們才能找到公主。”


    “我不會劃船。”


    阿諾德一言以蔽之,並誠懇地把雙槳遞過去:“要不你來?”


    “…”克裏斯:“你覺得一位出身頂級貴族現任財政部高官會劃古老的人力船嗎?”


    “那你說個屁。”


    阿諾德冷笑一聲,把雙槳往狹窄的船艙裏一扔, 冷酷無情說:“要不然就這樣吧, 隨波逐流,宇宙之神總會讓我們找到她的,大不了是橫著飄上來的。”


    克裏斯搖搖頭, 他知道阿諾德是在說氣話, 大概是之前祁琅磋磨阿諾德太久了, 把這個毒舌鋒利的家夥兒都氣變形了, 現在說話都跟火藥桶似的,一點就爆炸。


    克裏斯拿著望遠鏡繼續往四周張望, 阿諾德也站起來往四周看, 隨著時間流逝, 他的眉頭也越皺越緊:“怎麽還沒出來,融個空間鎖根本不需要那麽長時間…”


    克裏斯也有些擔心,四周湖麵黑漆漆的,水波平緩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他站起來再次撥打光腦通訊,但是信號已經徹底消失。


    就在這一刻,兩人同時感覺船身一震,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上。


    兩人探頭看去,看見一隻手扶住船邊,阿諾德想都不想地要去拉,但是水花一震,一個腦袋冒出來,是一雙淺紫色的眼睛和一張男人俊秀精致的麵孔。


    兩人同時一怔,很快意識到是祁琅說過的那個受牽連的倒黴歌星,克裏斯伸手把他往上拉,阿諾德卻往遠處張望,有些焦急說:“怎麽隻有你,蒂安呢?”


    “這這兒。”


    祁琅也從水裏冒出頭來,像是在賣力地往前遊,但是克裏斯卻注意到塞壬的表情隨著祁琅的動作漸漸綠了。


    塞壬說不出話,他突然掙脫克裏斯,手腳並用掙紮著爬上船,然後拚命就去解腰帶,克裏斯不明所以過去幫忙,才發現那不是腰帶,那根本是一條繩子,死死綁在塞壬腰上,一直延伸到水裏。


    “…”克裏斯扭頭,看了看一本正經在往前遊的祁琅。


    這熟悉的不詳預感。


    他幫著塞壬把繩子接下來,看著塞壬終於能呼吸上來,仿佛一條被榨幹的雪橇犬淒淒慘慘地躺在船上。


    塞壬喘過氣來,才艱難地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湖水,一切心酸苦楚盡在不言之中。


    克裏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握著那段繩子,麵無表情看著祁琅在水裏撲騰卻怎麽也動彈不了。


    祁琅(鹹魚疑惑):“?”


    克裏斯:“所以您不會遊泳是嗎?”


    “你胡說!”


    祁琅一潑水就揚過來,理直氣壯中氣十足:“我這不是還帶著一個人嘛,太累了遊不動了,快把我拉上來。”


    克裏斯看著祁琅身後那具在湖水中起起伏伏也不知道是身體還是屍體的玩意兒,不由憐憫地看了塞壬一眼。


    帶著兩個大拖油瓶子…他到底是怎麽活著遊過來的?


    克裏斯阿諾德把祁琅拉上來,祁琅拖著麗塔走到船邊,把她腦袋搭在船邊沿上踩著她的肚子給她控水,三個男人眼睜睜看著麗塔公主兩眼一翻一翻,那嘴裏的水就跟小噴泉似的往外一噴一噴。


    中途麗塔被生生踩醒,瞪著眼睛,像是想要說話,但是祁琅隻當沒看見,踩的節奏紋絲不變。


    “……”阿諾德說:“你踩的是腸子,不是胃。”


    “哦。”


    祁琅從善如流,換了個位置。


    克裏斯眼看著麗塔翻著白眼要沒氣了,委婉提醒:“那是腎。”


    “管它是什麽。”


    祁琅不耐煩:“都是肚子,能有什麽區別?”


    眾人:“……”


    對,就像人和祁琅,都是動物,但一個是人,一個是牲口。


    等祁琅終於收回腳,麗塔軟軟滑落進船艙裏,她的眼睛呆呆瞪著前方,嘴角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水,整個人寫滿了活生生的“死不瞑目”


    祁琅在她麵前揮揮手,看她沒有反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由感歎:“真是命硬啊,這樣都不涼。”


    塞壬默默看著這一幕,蜷縮著抱緊小小的自己,他就知道她想弄死麗塔公主。


    祁琅把倔強求生的麗塔踢到一邊,揉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坐回來,克裏斯阿諾德本來有一堆話想問她,但是看她渾身濕透的模樣都不由頓了嘴。


    湖麵上的晚風很涼,吹拂著她輕薄的禮服緊緊貼在身上,她隨意挽著雪白的長發,精致美麗的側臉被湖水洗掉了所有妝容,反而透出出水芙蓉般無比純淨又驚豔的美,為了方便活動她之前就把自己繁複的裙擺撕了,現在生生露出一小截白皙修長的小腿,比灑落在船槳上的月色更溫柔美好。


    三個男人呆呆看著她,隻覺得自己被燙了一下,不約而同側過臉,克裏斯翻出早準備好的毛巾和大披風遞給她,悶聲說:“披上吧,晚風冷。”


    “嗯,謝謝。”


    祁琅隨手接過,抖了抖就披上,所有美好的風景都被遮住,祁琅抹一把臉,又從美麗的公主變成那個人麵獸心的搞事機器。


    她問克裏斯:“什麽時候了?倒計時還有多久?”


    克裏斯低頭看一眼:“還有三分鍾。”


    祁琅點點頭:“萊斯那邊怎麽樣?”


    “都按照計劃,現在正和大皇子三皇子的人在一起。”


    說到這兒,克裏斯也不由露出一個微笑:“他們會一起見證這場壯觀的爆炸。”


    阿諾德問:“物資你都放哪兒了?秋宴已經宣布戒嚴,皇帝親自下令檢測每個人的空間紐,你空間紐裏的東西是藏不住的。”


    祁琅說:“沒事兒,我讓別人幫我藏了。”


    克裏斯阿諾德同時一怔:“別人?”


    祁琅撓了撓頭,宗政的存在有點麻煩,她還沒想好要怎麽跟他們解釋。


    但是這根本不用她操心,因為克裏斯的通訊突然響了起來。


    克裏斯看著上麵陌生的號碼很疑惑,祁琅倒是有所猜測,扯了扯嘴角:“接吧。”


    克裏斯隻能接通,光屏的光影打在他們身邊,漸漸凝成一個男人的身影。


    “看來您已經平安出來了。”


    男人低沉含笑的聲音像晚宴上流淌的某種優雅的曲調,慢條斯理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


    而很顯然這種親昵,是對於船上唯一的女人。


    克裏斯阿諾德心裏同時一沉,眼看著男人凝實的光影慢慢走到祁琅身邊,非常自然地坐下。


    祁琅歪頭瞥他一眼:“你很閑?”


    宗政微微一笑:“僥幸比你們早出來些許。”


    找到出口沒多久祁琅他們就和宗政分開走,祁琅不知道宗政那邊的路是怎麽走的,但是顯然他對別苑的地形盡在掌握,要不然也不至於她剛爬上船,他已經換上了幹淨衣服悠悠哉哉來找她撩騷了。


    祁琅眼看著倒計時在走,懶得與他廢話:“你來幹嘛?還不趕快跑,皇帝的親衛軍已經調過來了一寸一寸地搜了,到時候你插翅也難逃。”


    他被抓到無所謂,但是她的物資可還在他手上呢。


    “我知道,馬上就走。”


    宗政這麽應著,看著她胡亂擦著頭發上的水,那一頭柔順漂亮的長發生生被揉成雞窩,他蹙了蹙眉,伸出手想來摸她頭上的毛巾:“輕一點,別這麽擦。”


    祁琅往後側了側腦袋,避開他的鹹豬手:“幹什麽幹什麽,別想耍流氓。”


    不玩強取豪奪了,改來溫柔攻勢了,嗬,以為她祁大海是會被糖衣炮彈迷惑的人嗎?


    克裏斯阿諾德眼睜睜看著這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自自然然坐到祁琅旁邊,一時還沒回過神來,但等看著他還得寸進尺要伸手的時候,那真是忍無可忍了。


    阿諾德猛地站起來,一把要抓住宗政的手,但是卻抓了個空,他這才意識到麵前的隻不過是個投影。


    宗政被祁琅拒絕,也不生氣。


    他沒有收回手,卻慢慢把手臂垂下搭在她身後的船沿上,整個人的姿勢乍一看就像情人親昵地圈著她,然後他才轉過頭,似笑非笑看著阿諾德。


    阿諾德冷冷盯著他,被眼前這個男人那漫不經心的目光注視著,卻讓他有一種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大型野獸盯著的危險感,他質問著:“你是誰?”


    宗政沒有說話,他隨意打量著這個一身尖刺一樣桀驁的青年,又看向後麵沉穩注視著他的克裏斯,唇角慢慢勾起,夜色斑駁的月影裏,那點笑意卻顯得異常涼薄。


    “您說呢,我的公主。”


    他親切地問祁琅,幽深的眸子定在她身上,慢條斯理:“您覺得我是誰?”


    祁琅看了他一眼,眼也不眨對阿諾德說:“不用理他,他就是一個無情的托運工具。”


    “…”宗政忍著笑:“您太無情了。”


    但是克裏斯和阿諾德卻已經聽明白了。


    他們看著宗政的眼神頓時有了變化。


    他們太熟悉祁琅的作風了,到了她手裏的東西還能再吐出來,要麽是這個男人非常受她信任的附庸,要麽就是他強大到已經讓她不得不暫時妥協。


    祁琅的心腹他們大多都見過,但是他們甚至從沒聽祁琅說起過這個人,而看他現在悠然自在的姿態,顯然不是前者,那隻能是後者。


    不過祁琅會願意把東西交給他保管,某種程度上說,她對他也是頗為信任。


    而這種信任,因為男人昭昭的言行,更讓人覺得微妙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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