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一名看起來十分頹散的老者,頭發一絲不苟地梳至腦後,雖然看起來精氣神不足但還是能從他的神色看出久居上位的氣勢,他跟在前兩人旁,看樣子精神非常疲倦。


    “爺爺!”陸奕問候道。原來最後那名老者是他的爺爺!


    “奕兒,你怎麽來了?”陸衛國看到他很是驚訝。其實他訂的日子不是今日,可誰想道此事竟然引來了上麵的關注,說是刻不容緩必須立即解決,否則待裏麵那物成了氣候,隻怕沒什麽人能壓得下了。


    以至於今天他一副老身板年紀一大把就被早早地拉了過來。


    那名氣勢壓迫的男人掃了一眼路障邊的人,剛才還抽著煙吞雲吐霧的人激靈地把煙頭一扔,又踩了兩腳湮滅煙火,三兩句將情況闡明,“老大。這位陸小少爺帶著朋友想要進來。”


    魏盡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名氣質出眾的小姑娘的,哪怕是戴著口罩,她站在那裏也讓人無法忽視。


    她穿得非常簡單,身上就隨意披著一件珍珠色的針織衫。修長的脖頸欺霜賽雪,墨發垂落,黑白兩色相映,再簡單不過的顏色卻仿佛能輕易比過世間萬千色彩。


    魏盡看過去發現對方不緊不慢地掃過她一眼神色未變時有些驚訝,他自認為長得並不嚇人,但是哪怕是異管局下那群混不吝的刺頭也很少有人能和他對視。更不用說小姑娘了。


    “爺爺,這就是我和你說的蘇棠。前天就是她救了我。”陸奕為陸衛國介紹,心底不知為何帶著小小的緊張,那滋味就像是初初帶著喜歡的女孩見家長一樣,含著幾分少年心意的青澀。


    陸衛國也有幾分驚詫,從孫子口中他猜出對方年輕,但也沒想到會這麽年輕。


    風水玄術博大精深,能研究透徹的極少,真正有本事的更少,哪個不是年紀一大把的老者?就算再也天賦,也不至於這麽年輕吧?看模樣對方比他孫子還要小幾歲哩!


    當時聽到陸奕介紹,是他心頭起熱想要邀請蘇棠幫忙。可是真的一見到人,老爺子又有點後悔了。就跟人們看中醫都喜歡找年紀大的一樣,固有印象總讓他們有一種年紀便代表資曆的錯覺。


    陸奕卻不知道自己爺爺心裏那麽多想法,“棠棠是來幫忙的,她想先了解了解情況,我就帶她來祖宅看看。”


    “哼!魏隊你這是什麽意思?”那脾氣很是不好的道士聞言,看了一眼魏盡,甩袖就要離開。


    魏盡聞言皺眉,陸老爺子卻是急急地拉住那名道士,“張大師,怎麽了?”這名張大師並不是他請的人,而是那名自稱異管局的部門請的人。


    老爺子本是不信的,可他花重金請的那名香港風水大師在這名張大師手中被教訓得原形畢露,自此後張大師的地位就在他心底水漲船高了。


    現在宅中冤孽還沒解決,陸老爺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他離開的。


    蘇棠看著這一幕心裏已經了然了幾分,看來兼職神棍的錢不好賺……


    那張大師自持身份,板著臉沒有說話。


    他身後的徒弟神色愧疚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蘇棠,又看了看師父提鐵青的臉,然後苦兮兮地開口,“你們既然請了我師父,現在又請別人來幫忙,是不相信我師父嗎?”


    這已經是他不想讓蘇棠再難看所以斟酌了一番說辭才開口了。仿佛心底有一道隱隱的心音告訴他,不能站在那少女對立麵。哪怕是讓她皺眉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魏盡也是頭疼,他們分部的人並不擅長捉鬼和玄術,尤其是這一次陸家宅子的厲鬼十分厲害,極有可能是幾百年道行的惡鬼,他去請援沒幾個人敢過來,都怕成了厲鬼的盤中餐。


    張博玄是他動用了不少資源請來的泰山北鬥,不過他也有個很大的特點,那便是極為傲慢!甚至因為傲慢的臭脾氣名聲頗臭。


    張博玄臉色鐵青,有了徒弟開口後才端著架子道,“你們請了我又請個女娃娃,這是瞧不起我張博玄麽?”說罷,他又不滿地看了一眼蘇棠。


    愛神魅力影響下還是把更刻薄的話吞了下去,語氣中仍然憋了口氣,“她一個女娃能做什麽?就連我都不敢說能百分之百收服這宅中厲鬼。這簡直是胡鬧。別白送了卿卿性命。”


    聽到對方弟子的話陸奕的臉色一下子也變了,平時看起來開朗陽光的娃娃臉也冷了下來,“有誌不在年高,本事也不是看誰年紀大——”


    眼看著陸奕要和張博玄起爭執,陸老爺子忙道,“小奕!你先帶著你朋友去一旁休息。這事凶險,你們就不要輕易涉險了。”


    陸奕哪裏不清楚老爺子的意思?但那是自己親爺爺,又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去斥駁。


    他憋著一口氣,十分愧疚地看向蘇棠,那模樣像極了給主人辦事不利後的大狗狗,沮喪得尾巴都耷拉下來了。


    蘇棠倒不生氣,反而看陸奕的模樣看得一陣好笑。


    安慰似的拍了拍陸奕,蘇棠看向張博玄,少女眉眼微彎眼中似有星辰,聲音清脆如泉令人心曠神怡,“是不是胡鬧要靠本事說話。


    既然張大師有信心,不妨張大師先上。如果張大師不行我再出手如何?”


    第16章


    蘇棠這一番話噎得張博玄啞口無言!氣得臉色漲紅卻不知道怎麽回複!


    他不行她再上,他身為玄學界的泰山北鬥還需要一個小女娃救場嗎?


    以張博玄的心高氣傲應該甩袖走人的,但是他現在一走,豈不是承認他技不如人嗎?


    他現在是走也走不是,不走也不是,隻是憋著一張鐵青的臉,氣得吹胡子瞪眼,然後惡狠狠地瞪了魏盡一眼。


    要不是這異管局的臭小子硬要找他來,他怎麽會碰到這檔子事?


    這鬼宅陰氣濃密,連他都要萬分小心,隻是他這人最好麵子,哪怕覺得十分棘手也不願承認自己是怕了,隻好硬撐著老臉一試。本來因此事他已經有點怨怪這小子了,現在再來一個拆台的蘇棠,張老頭心中的怨念便更大了。


    “哼。如果連我都搞不定,你一個女娃娃能做什麽!”張博玄還是忍不下那口鬱氣,翻眼看了蘇棠一眼,然後大踏步走到那古老的宅院前。


    宅院白牆黑瓦,現在周圍已經布滿黃符,光是看一眼便讓人心底升起幽幽的涼意,站在門口便能感受到一股陰冷竄上四肢百骸。


    明明是盛夏七月天,卻猶如置身寒冬,手腳冰涼。


    其他人想跟著張博玄進去,卻被他阻攔在外。


    他蒼老的臉一片凝重,“現在明明是正午,陽氣最充足之時,這大門口卻仍然陰氣陣陣。這裏麵的厲鬼已經成了氣候,甚至能影響到宅院之外……恐怕已經到了攝青鬼的程度。”


    張博玄的話一出,他的那些弟子臉色瞬間蒼白。包括一向麵無表情的魏盡,英俊的臉上也覆上了一層寒霜。


    一旁的陸家家主陸衛國雖然不清楚攝青鬼的含義,但感受到周圍沉凝的氣氛也是心下一沉。


    隻有陸奕,因為對蘇棠十分信任,俊秀的臉上一點害怕的痕跡都找不到。


    而蘇棠……


    “攝青鬼是什麽?”蘇棠直接不懂就問。她眼睛裏興趣盎然,覺得這一趟來得不冤,不僅能掙外快養魚,還能趁這個機會多了解這個世界的另一麵。


    蘇棠一出聲,這十幾人的人馬一時間就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誠然少女的聲音很好聽,哪怕聽再多詞仍然覺得十分驚豔。可這……問的是什麽問題啊?


    捉鬼的天師連鬼物等級都不清楚?這種基礎性的常識哪怕是外行都略懂一二!


    張博玄被氣笑了,“你連鬼物等級都一無所知,就來和我叫板?沒有這金剛鑽還硬要攬瓷器活?難道你們就沒想過錢雖然好,但是如果碰上了真鬼,有錢都沒處花?”


    他知道現在有不少沽名釣譽之輩,本事沒幾個,卻是喜歡裝神龍鬼,專門騙富豪的錢。這種人他最是不恥。


    顯然他是將蘇棠也當成了那一類人。


    其他人也是目光詭異地看向蘇棠,他們沒見過拆自己台拆這麽快的人!然而觸及少女那雙不解求知的目光時,又像是心髒被射了一箭,完全沒有想怪罪她的想法,隻想前赴後繼地解答她的疑惑。


    蘇棠並不在意,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不知道難道就不能解決問題嗎?”


    眾人:“……”雖然相顧無言,但是莫名覺得好可愛腫麽破!他們真的中毒了!


    一位張天師弟子剛想說話,看起來沉默寡言、最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的魏隊卻開口了,“鬼物按厲害程度分為等級,從下至上依次是白衫鬼、黃頁鬼、黑影鬼、厲鬼和攝青鬼。”


    陸奕作為一個靈異愛好者,也是有所了解的。在魏盡開口時心裏率先感受到一股危機,爭取在女神麵前表現,揚聲補充道,“白衫鬼幾乎無害,隻有當運氣不好時才會看到它們,它們難以對人造成影響。


    黃頁鬼和黑影鬼稍強一點,如果時運低或者健康低下會被他們纏上。


    厲鬼又被稱為紅衣厲鬼,一身紅衣。它們因為慘死怨氣極大,如果遇到九死無生。攝青鬼遠在紅衣厲鬼之上,皮膚青色,可化為人身、穿牆過壁,還能在白日顯形。”


    蘇棠想起樹上的那名紅衣少年,他一身紅衣應該是紅衣厲鬼,可是……


    為什麽他也能在白天出現?


    “攝青鬼之上還有厲鬼嗎?”蘇棠發揮了不懂就問的優良品質。


    被魏盡和陸奕截胡兩次的小道士終於有機會在蘇棠麵前開口了,就在他感激涕零嘴巴張開時,他師父開口了……


    張博玄看了眼蘇棠,“攝青鬼之上就是鬼王!鬼王集天地怨氣,力量遠在攝青鬼百倍之上,一旦誕生就是生靈塗炭,連牛頭馬麵也要避其鋒芒,不啻於天災!


    那樣禍亂秩序的禍孽,哪裏是那麽容易誕生的?對命格、出生年月、死亡時間、死亡方式都極其坎坷。如果那裏麵真是鬼王,就不會被困在這座小宅院裏了。在我們進入山裏時就已經在他的控製範圍了。”


    連續被截胡三次的道長小弟子臉紅脖子粗勢要搭上一句話,“是啊。蘇小姐。鬼王不是人人能當的。人有人皇,鬼有鬼王,能當鬼王生前命格就非富即貴,是封王拜相的命格。還要死得極慘極怨,死後又不得安息,這樣的情況很少的。”


    王侯將相的命格千萬人中又有幾個?這樣的情況還要滿足出生年月、死亡時間方式等條件實在太苛刻了。


    “好了。”張博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要再耽擱時間了。正午陽氣最盛,此時厲鬼力量最弱。


    我先進去探探,你們不要進去,免得幫不了忙我還要騰手救人。”說到這裏時,他重點看了蘇棠一眼。


    張博玄將幾張黃符遞給自己的弟子,又看向魏盡,語氣中帶著沉重,“如果黃符燃燒,你們誰也不要進來,一定速速離去!這裏的厲鬼已經不是你們能解決的了。


    到時候麻煩魏隊去請太清道長、正陽真人幾人出身,聯手解決。”不知為何,張博玄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底像是被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籠罩。


    幾個弟子聽到他的話大驚失色,他說的那幾人全是玄術界泰山北鬥的人物,平時隻要有一個人就能舉手之間享福魑魅魍魎,這次竟然要他們一起出山?!


    張博玄的話中是直接把蘇棠無視了,在他看來,如果他都無法鎮壓那宅中厲鬼,蘇棠去肯定是送死。


    拿上羅盤桃木劍,張博玄一腳踏入宅院。蘇棠在外麵能看見自他一進去,他手裏羅盤的指針就跟瘋了一樣亂轉!


    “大空亡線?!”她剛聽見那老頭說出四個字,那古宅木門便嘭地一聲關上!


    然而剛才既沒有風、也沒有人推門!


    而門上的符咒就像是裝飾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眾人默默相視沉默,哪怕是張博玄的弟子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在場眾人之中,反而是蘇棠最為淡定,從始至終臉色都沒變過。


    神奇的,在看到少女恬淡精致的眉眼後,眾人心裏的不安竟然也散去了幾分。


    美麗,果然是治愈一切不安惶恐的良藥啊!有人在心中感歎。


    對於蘇棠來說,在澤拉爾大陸她連從墳地裏爬起來漫無邊際的亡靈軍團都見過,這點小意思根本驚不起她半點波瀾。


    她倒是對張博玄最後一句話很好奇,“什麽是大空亡線?”


    清淩淩的聲音帶著純粹的好奇疑問,她像是海綿一樣吸收以前從未涉獵的一切!


    “什麽?!”沒想到她話一出口,幾名小道士臉色都變了!


    “不會消砂,禍事如麻;不會納水,百事見鬼!這是大凶之兆啊!”


    幾名小道士似乎想進去,但是被那名高大冷酷的魏隊給攔下來了。


    蘇棠想了想,拿出了一枚光明水晶讓陸奕給他爺爺。這裏所有人之中,其他人都有幾分自保的能力,就屬陸奕和他爺爺是普通人,而且陸家子嗣也是那惡靈針對的對象,他們兩個最危險。


    陸奕感激地看了一眼蘇棠,陸老爺子更是直白,“多謝蘇小姐。這水晶我們不能白要你的,事後陸家必重金酬謝!”


    “老爺子客氣了。”嘴上客氣著,蘇棠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就是喜歡陸老爺子這樣直白的人!!


    “符燃了!”約莫過了十分鍾,一名小道士驚駭大叫。


    眾人看過去,幾名小道士手中拿著的符都無火自燃了!


    第一次看到黃符自然,饒是蘇棠也看得稀奇,瞠大一雙美目,目不轉睛。


    “師父!”小道士想要闖進去,一旦符燃,張博玄就凶多吉少。張博玄這人雖然為人高傲脾氣又差,幾個徒弟倒是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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