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開口說道:“沒辦法嘛,我們也很難。”


    這句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對啊,他們也過得不容易嘛,他們一直在努力著,而生活也就該去努力。所以那些生來就擁有著數不盡的金錢,不用努力也可以衣食無憂的人,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在客棧的最後一盞燈熄了之後,森林中的潛行者紛紛起身,朝林中的客棧摸索過去。


    客棧中。


    銀發的小姑娘靠在枕頭上,膝蓋上趴著小小的白龍,一人一龍一起聽著拜亞講的睡前故事。


    拜亞狀若無意地瞥了一眼窗外。


    他放下故事書,起身走到窗邊,似乎隻是要關窗而已。


    拜亞向下一瞥,就看見了摳在窗沿上的人,兩雙眼睛對視了一眼,後者差點沒驚得直接鬆手摔下去。


    三樓的高度,這麽掉下去怎麽說也得斷條腿吧?


    拜亞如此思索著,打算把他推下去算了。


    碧翠絲坐直了一些,抱著幼龍問道:“爸爸,怎麽了?”


    “沒事,有壁虎爬上來了而已。”拜亞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壁虎本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在拜亞關窗之前趕忙說道:“等等,我有事要說!”


    拜亞想了想,還是用魔力將人拖進了客棧的屋子裏。


    銀發神明拿出一塊發光石,在昏暗的光線下,碧翠絲才勉強看清,這是傍晚之前她給過錢的那個人。碧翠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將童話故事、壁虎與白天的經曆巧妙地聯係在一起,腦補出來一場大戲。


    小公主語出驚人:“壁虎王子,你是來報恩的嗎?”


    “壁虎”先生:“?”


    碧翠絲抱著懷裏的龍說道:“報恩就不用啦,你太醜了,公主不要這麽醜的王子。”


    壁虎先生茫然地抬起頭看向拜亞。


    “沒事,童話看多了。”神座拜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你來做什麽?”


    “抱歉,我總覺得要來提醒一聲。”白天時還裹在破舊衣服裏的可憐人大約是演得久了,這時候坐在窗戶旁邊,依舊顯得非常可憐。“您快帶著女兒走吧,我的同夥就快到了,他們看上了您的金錢……他們不是好人,也許會傷害到這位小姐……”


    拜亞在床邊坐下,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壁虎先生繼續說道:“他們人很多,您不是對手的,快走吧。”


    “你為什麽來提醒?”拜亞問道,“良心不安?”


    壁虎先生張了張嘴,總覺得話語卡了殼。


    承認自己是個做了壞事的人,是非常難的事情。


    “是。”他牽了牽嘴角,愧疚地低下頭。“但是小小姐是個很善良的人,我欺騙了她的善意,已經是非常差勁的事情了。我想,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善良的人再因此而落入危險。”


    碧翠絲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她從床上站起來,跨了兩步跳上另一張床,走到了拜亞身邊,拉住他的手問道:“爸爸,我被騙了嗎?”


    小公主看起來有些難過的樣子。


    在幫助人的時候,她並不會去計較得失;但一旦得知自己是被騙了,就會開始逐一計較起來,哪怕那一袋金幣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拜亞沉默了半晌,說道,“碧翠絲,善良不一定是好事……但也不一定是件糟糕的事情。”


    碧翠絲還聽不懂太多道理,但她以後早晚有一天會懂。


    拜亞摸了摸她的頭發,轉過頭,重新將視線移回蹲在窗邊的人身上。


    拜亞說道:“你記住,你今晚能保住命,是因為你反悔足夠及時。”


    “不,您快走,他們人真的很多!”壁虎先生想勸他不要逞強。


    接下來,這個演技爆棚的可憐人,就看見銀發男人淡定地推開了窗戶,抬手就是一道閃電劈進林中。


    慘叫聲頓時從森林中響起,但在電光遊走之後,全數斷在了半截。


    這戛然而止……就讓人細思恐極了。


    壁虎先生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著這個隨手招閃電的魔法師,才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坐在床上的那個小姑娘懷裏抱著的白團子,既不是貓也不是狗,更不是有錢人家會養的雪貂。小小的白團子張開翅膀,不明就裏地叫了一聲,抬起腦袋在碧翠絲的下巴上啃了一下。


    壁虎先生“咚”一聲跪下了。


    那是龍啊,那可是一條活著的幼龍啊!把龍當寵物養,可不是普通的有錢人能做到的事情。壁虎先生現在才意識到,他那群打著“劫富濟貧”名義的盜匪朋友們,今天算是踢到鐵板了。


    碧翠絲負氣地坐在床上。


    拜亞關上窗戶,走回她身邊,捏了捏小姑娘生悶氣時微鼓的臉頰。


    “還是不開心?”拜亞漫不經心地瞥過那個跪著的騙子一眼,問道,“碧翠絲不開心的話,就不留他的命了。”


    ※※※※※※※※※※※※※※※※※※※※


    父神以前眼睛顏色是金紅色,碧翠絲是暖橙色,顏色要淺一點


    碧翠絲長大之後就會變成金紅色了


    ----


    伊莉莎眼睛是灰藍色,那個時候父神眼睛顏色也已經變成灰藍了


    案件(過去)


    第92章


    時年九歲的碧翠絲對打打殺殺根本沒有興趣。


    被嚇跪的騙子先生因此逃過一劫, 被西恩領走的時候, 竟然還因為成功被逮捕而鬆了一口氣——至少腦袋還在脖子上好好掛著。


    西恩因為臨時丟過來的公務, 要先行一步離開漁村,回萊拉蒙頓郡的主城區。


    被叫來湊局打牌的長生種們也都一一離開, 每個人走之前都沒忘記摸一把小白龍的腦袋,悄聲囑咐這個幼小的生命長大了趕緊逃。


    -


    萊拉蒙頓郡,主城區。


    西恩才離開兩天而已, 回來的時候就被文件埋沒了。


    他的下屬被調/教得很好, 一向比較省事,會自己處理文件。這次文件堆成山還真不是他們工作不力的錯,而是因為西恩頒布的土地休耕令,導致各地的文件都爆滿。


    屬下們也不知道如何處理, 隻能將文件丟給西恩。


    聽起來頗有種“腦殘領導惹的禍我們不負責”的味道。


    西恩歎了口氣,隻能把文件挑揀出來之後清理掉,繼續躲在書房裏裝死。


    有些事情他解釋再多遍也沒用, 隻有時間能告訴人們結果。


    阿克頓敲了敲門,立刻就來打擾裝死的西恩了:“老大,有一樁比較麻煩的案子。”


    “什麽?”西恩興致缺缺地回過頭來。


    “事情是這樣的。”阿克頓一一道來。


    案子是一樁小案,沒發生死傷, 案件主要牽涉的物品是一口鍋。這樣的偷鍋案很快就能處理好,根本不用報到西恩麵前來。


    可這麽一件小事, 竟然難倒了所有人, 一層一層地往上遞進了阿克頓手裏。


    阿克頓也感到非常為難和頭大, 隻好在西恩回來之後, 又把鍋扣給了老大。


    案件的主要人物是一名鐵匠和一個腳部殘疾的瘸子,前者又粗又壯,後者細的跟個木棍一樣,鐵匠一拳頭能打瘸子五個。


    鐵匠近日裏接了別人的委托,造了一口大鍋。


    黑鐵的大鍋一般人舉不動,但鍋才剛剛造出來準備交貨,鐵匠就向上麵報案了,說有人偷他的鍋被抓了個現行。而這個偷鍋賊就是那個瘸子,這件事任誰也不會相信,巡邏隊的隊長直接懵了。


    這看起來顯然就是一出碰瓷行為。


    隊長在問事情發生過程時,這兩人也是各執一詞,鐵匠說親眼看見瘸子偷鍋,瘸子辯白說自己如此瘦弱,怎麽可能偷得走那口鍋。


    這種糾紛很常見,但也最是難解決。


    事發現場隻有這兩個人,沒有其他人可以作證,巡邏隊得到的證詞也隻是鐵匠的為人很不錯,而瘸子就是個非常不受歡迎的人。


    巡邏隊的隊員一邊相信著瘸子被碰瓷,一邊又不得不去正視鐵匠是個好人的事實。


    再者,鐵匠和瘸子之前沒什麽交集,無仇無怨,根據鐵匠的人品來考慮,他會報案一定是有原因的——畢竟有些事情隻有受害者會第一個發聲。


    巡邏隊隊員吵來吵去,隊長也沒有頭緒,審問多次沒有結果後,隻能把事情往上遞。


    西恩的小弟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就把事情又丟給阿克頓,頭疼的二把手隻好又把麻煩事丟給了頂頭上司。


    西恩歎了口氣,問道:“……人在哪?”


    阿克頓說道:“兩個人都被巡邏隊控製住了。”


    “我過去看一下。”西恩轉過頭問道,“鍋也在巡邏隊,對吧?”


    阿克頓點了點頭,鍋是引起案件的主要物件,當然要留在巡邏隊手中,就是可憐了那個下單要求鐵匠打造鍋的買家。


    萊拉蒙頓郡的主城區設置了兩批人馬來保障治安。


    一批是巡邏隊,管主城區的各種大小事情;另外一批沒有具體稱呼,是用來對付危險事件的,如果有魔法師想在主城區內生事,或者外麵的人想攻打主城區,這批人馬就會介入處理。


    簡單來說,就是一群工具人和一群打手。


    巡邏隊在主城區的主要位置都有專門的房屋用以活動,現在鐵匠和瘸子就在東南角的屋子裏待著,等能夠看清楚這件事的人來做個決斷。


    西恩走進門之後,等待在此的巡邏隊隊長起身鞠了一躬:“老大。”


    “領主大人。”長相粗獷的鐵匠和瘦弱的瘸子一起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西恩行了個禮。


    西恩手指蜷起抵著下巴,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他問道:“就是你們倆?”


    粗獷的鐵匠率先用大嗓門說道:“對,就是他偷了我的鍋!”


    “我沒有偷你的鍋!”瘸子柔柔弱弱地看向西恩,選擇向這裏說話最作數的人求援。“領主大人,您看我這樣子,像是能偷走鍋的人嗎?”


    西恩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確實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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