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淩世顯然也不太相信他的辯解,依舊撅著嘴,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張誠投降地蹲□子,把被他扔在後頭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撿起來,拉開行李箱的拉鏈塞進去:“叔叔會帶你一起走的。”白吾泱依舊在床邊站著,臉朝著衣櫃的方向,雙拳攥得死緊。剩下的一堆人都在門口窩著,還都滿臉感興趣的樣子,跟看免費電影似的,就連皮小蛋看上去都是一臉興奮。張誠看見他們這一副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氣衝衝地拉著嚴淩世過去,推搡著這群好事之徒:“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都給老子滾出去!”幾個人倒也很聽話,屁顛屁顛地回到客廳,蔣奕斌更是懂得察言觀色,說了句誠哥學校見,就拎著掙紮不已的皮小蛋遛出了門。原本坐在客廳的吳偉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了房間,所以,唯一可能喚起張誠留下的欲念的籌碼也不在了。一直到四個人坐在了陳亞謙的車上,杜磊才後知後覺地咽了口口水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誠,你不會是因為我和房東鬧矛盾了吧?”“哧……媳婦兒你又傻了吧?什麽房東,你看啊,提著包袱,領著孩子,這明明就是小兩口吵架帶著孩子離家出走嘛。”陳亞謙一語中的,但說中的結果就是讓坐在後座的張誠拎起靠墊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你亂說什麽啊!”杜磊也過去掐了他一把,接著,就把視線轉回到張誠身上,“不過,張誠,你的脾氣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擰啊?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麽別扭過啊,感覺就像……”杜磊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剛剛被家庭暴力過的陳亞謙在一旁搭話:“撒嬌。”“對,就像撒嬌……”杜磊滿臉興奮地肯定後,才醒悟自己是說了多麽了不得的話,立馬把剩下的話噎回了肚子裏。“撒你個頭!”張誠惱羞成怒地吼了一句,但好在也沒有發火的後續,隻是滿臉通紅地把臉扭到了窗外。盡管表麵已經平靜了下來,但張誠的心裏,卻因為杜磊的話有些風起雲湧。是啊,要換以前,被自己人弄得這麽下不來台,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跟對方大吵一架,然後再摔門而出吧。可是剛剛……他感到最多的竟然不是尷尬,而是……委屈。這種微妙的轉變,如果不是被杜磊說出來,他自己大概在南牆上撞死也分別不出來。現在分別出來了,心裏又不免升起些悲哀,白吾泱的一舉一動,都能直接地影響他的情緒,張誠不禁一陣苦笑,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麽敏感。陳亞謙也是一個人住,張誠按著他的話把自己跟嚴淩世的衣服提到一間客房裏,還沒來及收拾東西,杜磊也拎著自己的東西巴巴地湊了過來:“張誠,咱倆還是住一個屋吧。”張誠看了看客房裏的床,很大,看上去三個人在上麵打滾也沒問題:“隨便。”從小到大,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睡過的次數,怕是得用頭發絲兒數了,他當然是無所謂。不過跟在杜磊屁股後頭進來的陳亞謙顯然不這麽想:“媳婦兒,你為什麽跟他在一塊睡啊,難道你忍心為夫我獨守空閨麽?”杜磊理都不理他,就開始加入了收拾衣服的行列。陳亞謙明明是房主,卻遭受了最大程度的忽視,看他那滿臉鬱悶的樣子,就差咬著個小手絹蹲地上畫圈圈了。“媳婦兒,我錯了還不行嗎?”陳亞謙厚著臉皮湊到杜磊跟前。杜磊的臉憋得通紅:“你別再喊我那個了!我是男人!”“那……老公,我錯了還不行嗎?”陳亞謙的臉皮好像又往上增加了一層。杜磊頓時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誠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來把杜磊跟陳亞謙一起推到客房外麵去:“有什麽矛盾請你們私下調解,拜拜!”把門砰地一聲關上,張誠也懶得再收拾東西,直接癱到了床上。陳亞謙家客房的床也足夠軟,他整個人都有種陷進了棉花堆裏的錯覺。一直乖乖地在他旁邊跟著的嚴淩世也手腳並用地爬到床上來,跟他腦袋對著腦袋地趴在一起:“叔叔,以後我們都住在這兒了嗎?”張誠把頭扭向他:“當然不是。”嚴淩世的表情頓時亮起來。“這是陳叔叔的家,等叔叔找好租的地方,咱們就搬出去。”張誠接下來的話,又成功地讓嚴淩世的小臉垮了下來。他苦瓜著小臉,不滿地咕噥:“那你真的不要小泱叔叔了嗎?他會很難過的。”難過嗎?張誠想起白吾泱小孩子似的性子,一時之間,也是心亂如麻。其實,他又怎麽會不明白白吾泱發火的原因。跑出來的時候雖然衝動,但在車上想了一路,他的心情也平靜了個差不多。不管白吾泱現在對他的感情到底是愛情海是獨占欲,自己總歸,是他身邊很重要的一個人吧。其實相比與小世,獨自在人間活了那麽多年的白吾泱,才是最缺乏安全感的。生生死死看得太多,難免會生出些,把身邊的人緊緊抓牢的心理。隻是,他與人相處得太少,表達感情的方式,也難免會有些與眾不同。張誠深深地呼了口氣,思緒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怎麽會那麽順理成章地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呢?好像連一絲掙紮都沒有,白吾泱就成了那個影響他最深的人。看見他皺眉會擔心,看見他生氣會緊張,白吾泱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他愣是能分辨出他什麽時候在高興,什麽時候在難過。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已經陷得這麽深。感情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捉摸的東西。“可是,沒有小泱叔叔,遇見鬼怎麽辦啊?”嚴淩世的小嘴巴還在不停地試圖說服他。張誠歎口氣,把他摟在自己懷裏。跑出來的時候,隻是靠著一股衝動,他哪裏考慮得了這麽多,現在想想,不隻什麽鬼怪的問題,就連吳偉辰都讓他給忽略了。隻不過,出來都出來了,總不能再讓他厚著臉皮回去。連他自己看著,都覺得自己別扭得有些出奇了,還真像是跟老公吵架的小媳婦兒,一邊想回家一邊為了麵子死撐。張誠把右手舉到自己眼前,掌心的那片陰影依然維持著老樣子,沒有變大也沒有縮小,他細細地看了很久,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感歎。他的手心裏,盛著白吾泱的一縷魂魄,還有什麽關係比他們此刻更親近的呢。“叔叔。”趴在他胸口的嚴淩世又小聲地開口。“嗯?”張誠隨口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