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個時候了,要不要再這樣跟他咬字眼啊!但張誠現在也沒有什麽跟他鬥嘴的興致,隻能悶著頭繼續前進。三個人繞過重重教學辦公樓,走到張誠以往住的教室公寓,敲了很久,門才被從裏麵打開。開門的人是劉簡,他已經完全不似之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模樣,身上的白色襯衫上血跡斑斑,頭發也被抓得亂七八糟,臉上也帶著些暗紅的血色。但他似乎完全沒有顧忌到自己這副剛剛從殺人現場出來似的狼狽模樣,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張誠身邊的嚴淩世:“你不是人,你一定有辦法救李曉的對不對?對不對?”嚴淩世本來就被他這副樣子嚇得一直在張誠身後縮著,這下更是害怕得不停往後縮:“叔叔……叔叔。”白吾泱把他們三個一起推到房間裏,關上了門。“劉簡,你冷靜一點兒,到底怎麽了?”張誠看出嚴淩世的恐懼,急忙扶起他,“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劉簡平日裏最在意他這副為人師表的皮相,兩人在一間公寓裏住了兩年,張誠也沒怎麽見過他衣冠不整的樣子。今天這模樣,真的把他嚇了一跳。劉簡被他晃了兩把,好像終於清醒起來,直立起身子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我也不知道,李曉她突然滿身是血,我止也止不住……我要打120她不讓,隻讓我打給你……”劉簡邊說著邊引他們往自己房間走,張誠剛到門口,就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嚴淩世的眼睛,自己也禁不住倒抽了口涼氣,閉上了眼睛……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還真是有些慘不忍睹。以往雖然看過不少電影上的人也是滿身血跡,但那跟現實中麵對麵的看見,根本不是一回事。幾個小時之前還笑著跟你開玩笑的人,突然就滿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你麵前,這種震撼相信沒有幾個人可以理解。而他身邊的白吾泱卻仿佛沒受到什麽影響一般,竟然還往前了幾步,一把扯開了李曉身上的被單。“你幹什麽!”劉簡還想衝上來攔著他,卻被他一隻手就擋在原地,“放心,我對這種滿身是血的女人不會有什麽興趣。”劉簡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麽,但看見李曉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眼眶裏卻不禁滾出了一串淚水,哽咽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剛剛的震撼過後,張誠也忍不住重新張開了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李曉。很明顯她的衣服剛剛就被劉簡褪去了,現在上身□著,已經滿是血汙,但那些傷口還是能明顯地和周圍的血跡區分出來。傷口的粗細跟小世身上的那些紅痕大致相同,連彎繞的回路也是一樣的。除了那滿身的鮮血,其他的都跟小世剛剛的情形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李曉現在正滿臉痛苦地睜眼看著他們。張誠真的寧願她現在是睡著的。無論之前那道符是不是她故意下的,張誠都不想這麽惡毒的反噬在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出現。大概這麽想有些做作仁慈,但從沒有經曆過殺戮與殘忍的張誠內心裏卻隻有這樣一個念頭。“小泱,你有辦法嗎?”不同於劉簡,張誠知道這時候最有希望救人的不是那個還不及他大腿高的小孩子,而是白吾泱。白吾泱皺著眉頭看向床上的人,搖搖頭。“怎麽會沒有,剛剛你救了小世不是嗎?”張誠焦急地追問。白吾泱把眼神移向躺在床上的李曉:“既然你下了這道符,就應該知道,最後總要有個人為符所害,應該早就做好準備了吧?”李曉不知道是不是痛過頭了,嘴角竟然微微地朝上揚了揚。嚴淩世這時候正好趁張誠不備把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拉下來,看見她的樣子,又是一聲尖叫:“啊——叔叔!”李曉有些疑惑地把視線移向他:“怎麽?你,你也會怕?”那聲音,已經算得上是氣若遊絲。嚴淩世早就驚嚇得沒興致聽她話裏的內容,隻自顧自地把小腦袋埋在叔叔跟小泱叔叔兩個人之間。張誠安撫地撫摸著小世頭上的小辮子,歎了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知道小世的身份,但他不管怎樣,都隻是個小孩子,更沒什麽害人之心。你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又是何必?”李曉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戾:“隻要是,隻要是怪,怪物,都該死!”雖然話裏的意思狠絕,但配上她時斷時續的語氣,竟然隻剩下說不出來的可憐。“李曉……”麵對一個不知道還能活幾秒鍾的人,盡管她的觀念扭曲至極,張誠還是不忍心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他要說什麽?說小世不是怪物嗎?還是說即使怪物也不一定都該死?這些話,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麽作用?“都該死……該死……”李曉的嘴裏還不時地念叨著這幾個字,但慢慢的,隻看見她的嘴唇在動,已經聽不見聲音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為什麽一點兒都聽不懂?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劉簡跪坐在床邊的地板上,似乎是想要撲上去抱著她,但又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他才不會疼,臉上的表情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是悲傷嗎?好像比悲傷更無力一些,是淒涼嗎?好像比淒涼更慘淡一些……那種愛人在眼前一點點流血致死,而自己卻束手無策的感覺,又豈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能夠形容得出的?“劉簡……”張誠已經不忍心再看向李曉,隻能蹲□子,把手搭上劉簡的肩膀。劉簡軟軟地癱向他,無力地閉上眼睛:“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張誠現在也是頭痛欲裂,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過戲劇化,不真實地讓他不想去相信,真希望能一覺醒來發現這些都是夢。但他又是無比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他的人生,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每天都期待周末能好好玩個遊戲再好好睡個懶覺的平凡語文老師。雖然外表看上去沒什麽不同,內在也沒有比那時候高尚,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不同了。這樣的事,以後說不定還要繼續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