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先前,我在龍興寺經閣中見著一書,據說是永州重巽大和尚所留,記著些偏怪藥方,專治疑難雜症。柳子初到永州,生得怪病,也是重巽禪師治好的。那書名叫《龍興拾遺》,裏麵就有一方,專治這症。我本來是過目不忘的,這方我還記得起來,隻其中一味藥卻是獨特,叫零陵香。”又對許仙說,“可還記得那年大宴賓客,我在廳後點的那香嗎——我還因它被貶。不要說那香草百姓不能有,便是能有也不知哪裏去找。不過我且寫下來,也或者那是故弄玄虛的,無它也不影響藥效也未可知。”


    許仙忙說是了,一會寫了與印青送來。兩人別過印青,往閣裏去。閣裏藏的都是平常的經書,公靖並不上眼,也不翻看。卻見內中一個大紅匣,不知何物。許仙說,此乃法海早年在溈山修行時抄的《六祖壇經》,並親自作注。又說,抄經時,法海割破手指,把血和在墨裏,半血半墨寫成。


    公靖大驚,“原來這是血經。我隻道,法海焚指讓人佩服,卻不想,他早年就曾抄過血經,實實可佩可敬——這一卷下來,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


    許仙正要打開來與他細看。公靖一把攔住,往後退了數步,跪下三拜後說,“今日不能看,我這俗身一路風塵,骯髒得很,需要寺中再齋上六、七日方好。且要選個吉日,這才不沾汙了寶典。”


    許仙笑笑便作罷。


    許仙又要引公靖去與法海同學相會,公靖道不必,何必擾他清修,他日聽法海講經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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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幾日,便是盂蘭大法會。法海在洞中設壇講經,眾人隔著門扇在洞外聽講設問。許仙知公靖專為聽經而來,特意在洞口留下了最好的座位。公靖來時,僧人和居士們早已在洞口前的蒲團上坐得密密匝匝,善男信女在洞門口焚香膜拜。公靖落座,聽身後一老婆說,“多叩幾個頭,這大和尚是菩薩轉世。”那一個說,“你昨晚當真瞧見了?”又一個說,“我也瞧見了,真真的,隔著江都能看見,就是這裏,白燦燦的,帶著五色光的一朵大蓮花。”又有說,“好幾百號人都在江邊望。我看不是地藏王菩薩現身傳法,就是法海真身幻化。”又聽得念佛的聲音,“地藏王菩薩親自傳法金山寺,這一字一句就得超度多少人呢。”


    不多時,洞口傳來清越洪亮之聲,法海於洞中委委道來,不離六祖“性空”之境。隻聽得公靖飄飄欲仙,有如醍醐灌頂,恨不得手舞足蹈起來。


    壇畢,公靖對許仙說,“如此妙法,俱道著六祖不傳之義,世中有《六祖壇經》,為何不有《法海壇經》?這正該輯錄成冊,好叫我輩中未親聞親受者開悟心智,更使那百年後後學者得見真傳。”


    許仙稱大善,說若非公靖提醒,都不曾想到。


    公靖又在寺中呆了幾日,寫下了藥方與印青,又再開閣門,細讀法海所抄血經。臨走時又囑許仙,務必著成《法海壇經》,還捐下一千錢作刊刻之資。


    [第十章]第四節


    [回目名:]青春得意仕林高中,錦上添花知縣保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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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仕林十五歲上,正值開科大比。天下士子老幼愚賢無不躍躍欲試。青兒也替仕林收拾好行裝,叫了個小子一路跟隨照顧,住京城趕考去。青兒倒沒想著仕林能考上什麽,隻想大凡讀書人都為的是這個,要不讀書做什麽?


    自送走仕林,青兒心上似少了什麽。日日都不安然。奶娘自仕林及冠後便打發走了,卻不時地來串門。拿些個果子米糕來看仕林,青兒也少不得打發她果蔬糧米,直留著她吃了晚飯才走。仕林趕考去後,奶娘便少來了。這日,青兒正在櫃上,便見奶娘進來,邊走邊說,“我這裏道喜了。”話才說完,就聽大街上一陣官鑼,吵吵嚷嚷起來,幾個夥計便出去看。


    兩人也不奇怪,奶娘接著說,“仕林也不小了,我是專門來做媒的。”


    青兒白了一眼,“又是哪個雞不啄狗不食的叫你來的。”


    奶娘撇了撇嘴,“我就是窮餓死,也不敢賺我自己養大的公子哥兒的錢。我幾時來給咱們家做過媒?便是那旁人,也是瘸子配拐子,瞎子娶盲瞽,哪裏我就做出那種沒良心的事了。”又說,“我給咱們家做的這位,保管你一百個滿意。別說你,要是沒有一流的賢惠,十分的模樣,我這奶母也過眼不去。還叫人說我自己貶斥自己呢。”


    奶娘正要說,門口看熱鬧回來的夥計說,“想是沖咱家來的。”正說著,就聽門口有人叫,“許大官人家的接喜報來。”


    奶娘樂了,“莫不是中了。”青兒見這光景,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麽喜事來,巴成是中了,心裏正感天謝地,這裏又攏頭整衣。奶娘也忙給她前後拾掇,邊說,“我說什麽?我這裏還先報喜呢。”青兒嫌她手笨,打開她的手,笑著說,“我看你就是一隻老喜鵲,比誰都先知道。”奶娘忙說是了,是了。


    青兒忙到門口,接著喜官。那喜官道,“你可是許大官人姨母?”眾人都替她應著,說就是。喜官又說,“衙門收到氐報,鎮江縣許大官人諱字仕林,高中今科頭名狀元,京城跨馬遊街三日,不日將回鄉誇官耀祖。我們奉知縣老爺之命,先來報喜。一會大老爺還要親來府上道賀。”說完,又是一陣大鑼。眾人聽得無不歡喜,青兒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奶娘在一旁念著佛,說,“還是頭名狀元,我說什麽來著,我說什麽來著——”青兒這才聽明白,原來是得中狀元,喜得差點落下淚來。奶娘扯了鍾老爹說,“那一年,你們可都是聽見的,我就說是狀元料,你們還不信,我一奶奶出了個狀元。”說著,還摸著自己的奶子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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