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提及這個的時候,康熙還挺和顏悅色的。


    畢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講究的就是個不能輕易以身犯險。此去朝鮮萬裏迢迢,諸位臣工跟著擔心焦慮也是有的。


    但說著說著,這些人就開始得寸進尺。


    拿先帝來壓他?


    拿大清的皇子阿哥去類比前朝那些圈養豬似的皇家子弟們?


    這康熙哪兒受得了啊!


    雖然他整天口口聲聲逆子,動不動就威脅諸皇子說要學唐明皇。但自家孩子自己怎麽嫌棄都成,哪容得了旁人指指點點?


    他當場暴怒,毒舌技能拉滿。


    把擺譜擺到他麵前的幾個老朽罵得頭暈眼花,怒氣上湧,就差沒當場撞柱。


    “忠心辦差的時候找不著你們,妄議朝政時一個個倒是聲高啊!皇考說皇子宗親無詔不得隨意出京,諸阿哥沒詔麽?”


    “可是……”


    “可是什麽?”康熙冷冷一眼瞪過去:“爾等若是有用,朕又何須派親子操勞涉險?”


    “現在一個個義正詞嚴,仿佛國之棟梁模樣。德裏鴨噶披著良藥的皮兒,實則欲流毒大清時你們在哪裏?那邊海賊橫行、走私遍地時你們在哪裏?江南官場從總督到縣令,幾乎無官不貪時,你們又在哪兒?”


    幾連問,問得所有人啞口無言。


    鵪鶉似的瑟縮在那裏。


    生怕略動一動,就被定性為對皇上不滿。然後劈裏啪啦一頓毒舌攻擊,罵到羞憤欲死後,還得疊加罷官抄家套餐。


    但你以為裝鵪鶉就能躲過一劫?


    不不不。


    群臣靜默,康熙爺就點名。


    人群之中,武英殿大學士馬齊隻抬了抬眼,就被精準地捕捉到。


    然後,康熙不期然想起小十八心聲吐露,這貨在原本的曆史線上不但罔顧自己命令,跟他老舅佟國維一道在他搭好複立太子的台子上公推八阿哥。


    更有甚者,為了區區幾張貂皮,他堂堂朝廷大員竟然叛國!


    越想,康熙這怒火就越炙。


    逮著馬齊一頓罵。


    直接把人家祖宗八輩都捎帶上,恨不得從根子上否定了他。


    開始馬齊也沒吱聲,但架不住康熙越說越過。


    馬齊這眉頭也就越皺越緊,終於忍不住還了嘴。惹得康熙大怒,直接動起了手。也不知道馬齊是忍無可忍,還是這世上再沒有他在乎的人了。


    反正他還手了!


    還手了!


    兩個加起來百多歲的老頭當殿互毆,把在場人都嚇傻了好麽?


    別說大清立國以來,你就往上翻到三皇五帝,有幾個大臣敢跟皇上動手啊!


    尤其動手之後,馬齊還直接揚長而去。


    簡直囂張上天。


    把康熙氣得粗喘,此事也迅速傳遍京城大街小巷。


    聽到消息後,胤祄都懵了。


    匆匆跟黃履莊交代了句,就立即趕回了皇宮。以關愛、孝敬汗阿瑪之名,跑步往乾清宮。


    邊跑心裏邊犯嘀咕:[哎呀呀,這是怎麽了呢?都已經沒有一廢太子、公推太子這倆大前提。馬齊也沒有罔顧聖命的罪名啦,咋還能在朝堂之上跟康熙爸爸互掄拳頭呢?]


    剛還欣慰小兒子孝順的康熙:!!!


    直接人臉一收,鬼臉一放,冷颼颼地道了句:“你小子該不會也是來瞧朕笑話的吧?”


    那‘敢說是,你就死定了’的威脅眼神一出,胤祄哪兒還敢點頭?


    手都快擺出殘影了他!


    “沒沒沒,怎麽會呢?汗阿瑪可是兒子親阿瑪!聽說您受了委屈,兒子這心啊,就好像被放在煎餅鏊子上烤一樣難受。”


    “恨自己平時兢兢業業,怎麽關鍵時刻就沒在現場?否則的話,拚了兒子這條小命,也得給那老匹夫個好看。欺負兒子老子,他純是壽星老上吊──嫌命長了!”


    說著,他還擼胳膊挽袖子的要往外衝。


    十足為父報仇大孝子模樣。


    可實際上……


    小阿哥表麵雄赳赳,氣昂昂,滿滿不胖揍馬齊一頓誓不回轉模樣。


    心裏卻在嘀咕:[報不報仇不重要,重點摟草打兔子。借著給康熙爸爸張目的機會,趕緊把馬齊摁住。可別讓他再有機會東山再起,甚至代表朝廷跟沙俄談判了。]


    [免得那個眼皮子淺的,為了點貂皮連點忠義、操守都忘了,大片國土丫說給人就給人了。]


    [就這玩意兒,還被康熙爸爸重新啟用,複武英殿大學士。在雍正朝加太子太傅,當總理事務大臣。乾隆大侄子更了不得,直接把自家伯丈人捧進了賢良祠,讓他配享太廟了。]


    [呸!就算他是個滿洲勳貴中難得的能吏又怎麽著?叛國一生黑,千刀萬剮都難消心頭之恨!]


    康熙:……


    實不相瞞,他剛才想著馬齊雖然悖逆,但終究其祖父哈什屯戰功赫赫,馬齊老子米思翰更在朝廷平三藩之亂的時候累死在任上。


    馬齊本人也十幾歲當差到如今。


    可以說世代榮光。


    就算今兒激怒之下犯了大錯,也不是不能寬仁一二。


    現在?


    聽了胤祄心裏一通叭叭後,康熙什麽憐憫寬厚都沒了。


    隻剩下滿滿排斥。


    賢良祠還遠,但太廟大門卻絕不向那等負國忘恩之輩敞開。


    不然數百年後,有那個什麽網了。後人不得把他這個千古一帝掛到上麵去,說說他這叱吒一生唯一的眼瞎?


    想想就讓康熙抗拒,太子更抗拒!


    怕汗阿瑪顧念舊情,又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太子還拉著胤祄好一陣搖頭,細說了當時場景。就為了誘導弟弟心裏多叭叭點兒,好讓汗阿瑪下定決心。


    胤祄哪兒知道自己還能被讀心啊?


    他隻覺得太子二哥還怪好的。


    體恤他沒吃上現場瓜,還特意給發二手的。


    他正打算起哄架秧子呢,當然是聽全乎了起因經過才更好發揮啊。


    聽完之後發現:好像、大概、八成也沒他啥發揮餘地啊!


    馬齊自己就作得一手好死。


    [朝堂之上君臣互掄拳頭的事兒有了,康熙爸爸派人往牢裏問馬齊對打了他這事兒怎麽看?老小子說悉聽尊便,有能耐你就砍了我的事兒應該也不遠吧?]


    [就這,康熙爸爸還問群臣意見呢!群臣都說老小子該死,康熙爸爸說自己年紀大了,見不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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