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選擇駱駝愁,也是孤注一擲,其他退路都被區中隊封住。飛毛腿見眾弟兄被追擊得狼狽不堪,死傷嚴重,隊伍必須在短時期得到休整,補充彈藥,恢復體力。


    總催清點人數馬匹,拉起綹子以來高家土窯一戰損失是最慘重的一次,馬匹人員傷亡近半,綹子的靈魂和圖騰——裝殮大德字靈位牌和遺物的木櫃,途中丟失。


    “大哥……”飛毛腿深感內疚,覺得對不起恩重如山已故的大德字,發誓道,“大哥,我們每年照樣用兵的血祭你的亡靈。”


    翻垛先生之死,令飛毛腿心如刀割。綹子中,除了小匪弓長子,就是這年老的翻垛先生是知己。稍微使她欣慰的是女兵李秀娟安然無恙,臉部被火藥燻黑外,左手背隻給流彈擦破點兒皮。


    一頓早餐鬍子吞掉所帶食物和僅存的幾葫蘆水,至於下頓吃什麽,喝什麽就無心後顧了。奔逃廝殺,鬍子個個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吃罷東西,往馬肚子底下一鑽,抱槍便睡。


    融融陽光,鬆軟的沙礫,將鬍子趕進夢鄉。荒荒野漠,人跡罕至,不用擔心有什麽人來騷擾襲擊。遠近布下崗哨,隻管安穩睡覺。


    飛毛腿翻來覆去睡不著,憂心忡忡,綹子向何處去?按原路返回,恐有兵埋伏,朝前走吧,荒漠窮無盡頭。人缺糧,馬缺水,用不多久,綹子將自消自滅,陳屍荒野。當然,與其說坐地等死,不如朝前走。


    “挑”!中午,飛毛腿沙啞地喊了聲。


    鬍子一聽到大櫃這聲最令人振奮的字眼,一骨碌爬起來,眼裏頓生激動光彩,飛身上馬,抖動韁繩,狠命發揮馬刺的威力,追隨大櫃,揚起漫天塵沙,朝前快速馳騁。他們將生的希望寄托在馬腿上,走出荒原,找到水源……沙子熱得烤人,馬蹄踩上去如同踏在燒紅的鍋底上,嗞嗞啦啦地響。焦渴的馬,顯得煩躁不安和桀驁不馴,奔跑速度明顯減慢。


    黃昏來臨,整個荒漠依然像個熱蒸籠,悶得人透不過氣來,茫茫沙漠尚無盡頭。


    鬍子一改往日威震四方的雄風霸氣,個個蓬頭垢麵,雙眸射出惡毒藍光,發瘋發狂,貪婪地環視四野,仿佛要搞掉和毀掉廣大的世界。水啊,水,哪怕草葉上有一滴水,就連那棵草一起吃掉。假若哪位兄弟身上有水,就撲上去。渴,太渴了。嗓子風幹,嘴唇龜裂,像風幹多年的老榆樹皮,流出鮮亮的血。身軀曬蔫的蒿草一樣枯萎挺立不直,坐不穩鞍子,搖搖晃晃。


    沙漠之中,總算出現一小塊草地,淺淺的綠色燃起他們的希望,大多有生命的地方都有水。如果蒼天有眼,神奇地造就一個救命的水坑。草地近了,綠也疏淡了,草稀稀的,連綴起來從遠處看才是一片蔥綠。這是耐旱的沙打旺草,沙漠植物生命頑強的佼佼者。


    《玩命》p卷(18)


    “今晚就住在這兒!”飛毛腿選擇草地為落腳點。


    草可飽馬腹,草根人可食。那頓半飢半飽的早飯,已在沙漠一天奔波跋涉中消耗殆盡,飢腸轆轆,胃隱隱作痛。


    “弟兄們都快餓死了,殺一匹連子(馬)吧!”二櫃雙龍餓狼一樣的目光盯著馬隊中一匹老馬菊花青。


    飛毛腿騎菊花青馬入夥的,它始終伴在她的身邊。後來她得到匹快馬金鬃子,菊花青老了,負過傷,盡管不中用,也沒捨得殺掉它。鬍子們有所不知,當年她離開門達鎮時,康誌父親送給她的,康誌打獵經常騎它,菊花青常使她重溫逝去的美好夢境。


    眾鬍子渴望的目光紛紛落到菊花青身上,過口(年齡大)的一匹無人騎的純粹閑馬。在這生死逃亡的非常時刻,每匹有主的坐騎是不能輕易殺掉的,要殺,唯有這匹菊花青。


    “不!”飛毛腿不肯。


    二櫃雙龍恨恨地走開,眾鬍子無望地低下頭。


    “給你!”弓長子端來半鐵盒渾濁的黃色液體,送到李秀娟麵前,一股酸臊味兒鑽進鼻子,她立刻要嘔要吐。然而這黃色液體此時是最寶貴的,這是半盒馬尿。喝它解渴或救命,鬍子所有綹子幾乎都經歷過,這一寶貴、特殊水源,不知從死神那兒奪回多少條性命。


    莽蒼的荒漠滴水難見,生的天平上,一端是生命,一端是酸臊的馬尿。人喝馬尿,馬喝人尿,往復循環。隻是消耗大於補充,人馬之間液體循環速度愈加緩慢,流量在減少,顏色在增濃。弓長子蹲在馬肚子下不知等了多久,手擎隻鐵盒子接了多久,才弄到這半盒可憐巴巴的東西,自己沒有捨得喝一口,給李秀娟送來,大櫃有過吩咐,要照顧好她。


    饑渴麵前,嘔吐感很快被求生的本能所抑製,她接過鐵盒子送到嘴邊,隻呷了一小口,又放下來,轉向金鬃馬下。


    飛毛腿蜷曲在馬肚子底下,嘴唇幹裂出道道血口,如此情形下,唯有自己能從女人的角度憐憫大櫃飛毛腿,李秀娟端鐵盒子走過去。


    兩個女人,相對無言。


    飛毛腿推開鐵盒子,慢慢站起身來,抽出手槍,推上頂門子兒,一步步朝菊花青走去。抉擇是痛苦的,她的雙腿抖得厲害,手槍漸漸抬高,已與菊花青額頭平行了。


    砰!一聲槍響,同時響起一聲馬嘶,菊花青龐大身軀搖了搖,重重地倒下。


    眾鬍子眼前一亮,像見到清亮的河水,幾十個人一齊擁過去。有人蒼蠅一樣吸吮湧出七竅的血,有人嘴貼到馬的羞澀處,直接吮吸馬因遭槍擊疼痛而失禁的尿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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