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他狗大的年紀。”七爺怎會相信十五六歲的孩子竟能幹那事,喝退身邊的鬍子,問孔淑梅,“咋回事?”


    “我親眼見……小九屁股朝天的樣子逗人呢。”孔淑梅低聲說,“都是和你學的,咱倆……我說背著點兒,你說他小,沒成呢,咋樣,成了吧?”


    “火上房啦你還逗悶子(開玩笑),小九萬一有個閃失,我對不住過土方(死)的老頭好大哥啊!”


    “瞎想,男一樣女一樣的到塊堆兒,天上下雨地上長草一樣平常,會幹啥事呢?”孔淑梅打個嗬欠,說,“睡吧!”


    “拖條(睡)!”七爺糾正說,他決定明天親自去找小九。


    一夜之間,額倫索克土窯麵目全非,土院牆幾處被坦克撞開豁口,房子燒落架,殘煙繚繞,火藥味依然很濃。七爺尚不知祖父的一條胳臂丟在這裏,燒焦難聞怪味中就摻進那隻胳膊燒後放出的異味兒。


    “大爺,樹上掛個啥?”隨七爺來找小九的鬍子,發現村頭彎脖子榆樹上掛著一個東西,馬馬喳喳(影影綽綽)像人頭。


    “踹(走)!”七爺策馬來到樹下,朝上一看,眼前頓時發黑,險些落下馬去。


    “大爺,是他。”鬍子說。


    “小九,小九啊!”七爺舉槍擊斷懸掛小九首級的樹枝,脫下馬褂包好人頭。


    鬍子找到小寡婦。


    “爺啊!”她跪在七爺馬前辯解、開脫道,“昨晚日本兵到處搜查,找到小九就給殺啦。”


    “叭!”七爺一槍穿透小寡婦右耳朵,喝道,“再說瞪著眼睛唚(說)瞎話,就剁下你的托罩子(手指)。”


    “我說我說。”小寡婦捂著受傷的耳朵,她以為鬍子說的托罩子就是耳朵,她說小九和她的事被娘家哥哥發現,重重地打了她一頓,警告說下次發現就打折她的腿。剛剛沾了女人邊的小九,像隻饞貓貪吃,死死糾纏。這其間村中又有一鰥夫與她有染,他倆合謀除掉小九,苦於沒機會下手,昨夜趁混亂一鐵鎬劈死小九於小寡婦被窩裏。


    七爺離開額倫索克,村頭歪脖子樹上吊著赤條條一對男女。


    《玩命》l卷(21)


    太陽在荒漠盡頭消逝了,一輪圓月便追趕七爺馬隊升起,一夜的疾馳,天亮鬍子馬隊到達大母都拉村。


    “大小姐回來了,老爺。”孔家老小喜出望外。


    時間不算長,孔家的日子再度紅火,重修了宅院,雇了兩個炮手看家護院。


    “姐,淑梅姐。”已長成大姑娘的二小姐孔淑蘭,又像當年纏著姐姐逮蝴蝶一樣撒嬌,拍著姐姐隆起的肚子說,“呀,有小鬍子啦。”


    “胡唚!”孔淑梅覺著小妹的臉蛋挺受看的,人也長大了,就是說話尖刻,責怪道,“那年是他救了我,救了咱全家……”


    “你和爹都抽邪風,喜歡鬍子。”孔淑蘭說,“爹說要給你倆補辦一次喜事……招鬍子頭為倒插門女婿。”


    孔家客廳裏,七爺和孔憲臣喝酒敘舊,提及到補辦婚禮的事,七爺說:“免啦,腆個大肚子……再說人多眼雜,對綹子不利。”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孔憲臣說,“咱村遠離官府兵警,你和兄弟多住些日子,一圈肥豬我還愁沒人幫吃呢!對啦,淑梅身子不方便,留在家裏吧。”


    “也好,她常想家呢。”七爺見孔淑梅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馬背顛簸太受罪。他說,“眼下風聲很緊,小美野到處找我,幾十號人馬糗在這兒太顯眼,西大荒有個青牛塘,我們明天去那裏趴風。”


    兩個月後,小美野指揮聯合剿匪部隊在青牛塘打死鬍子數人的消息傳到大母都拉村。


    “爹,我走了。”一個黑夜,孔淑梅牽出鐵青馬,對著宅院磕了三個響頭,吃力爬上馬背去西大荒尋找七爺。


    數日後,在一個廢棄的荒村找到七爺,一幅殘兵敗將景象,曾經威震荒原的七星大綹子,現氣數已盡,僅剩十幾個人,而且還有三個重傷的。七爺目光呆滯,像一條快要餓死的荒原狼,雙眸凶光閃閃,冷冷地說:“你來幹什麽,快回馬裏(家)。”


    “聽說你們……”孔淑梅敘述她聽到青牛塘出事後,偷跑出來找綹子,沒白天沒黑夜地尋找,渴了喝坑塘水,餓了吃樹葉草根,動了胎氣腹痛……她說,“我雖然沒掛柱拜香,可也算綹子裏的人吶,弟兄們落難……”


    “大哥,留下她吧。”水香深為孔淑梅的剛烈感動,勸一番七爺,他又說,“過些日子,路過大母都拉再把她留下。她雙身子(孕婦),一個人回去你也不放心。”


    七星綹子走到了窮途末路,腆著大肚子的孔淑梅留在綹子裏,一段不該她吃的苦她吃了。聯合討伐隊窮追猛打,圍困在大漠裏的日子艱苦卓絕,生命終結是在一個月夜,騎警緊緊追殺,她見自己拖累了綹子,毅然鬆開韁繩脫鐙掉下狂奔的馬。


    馬將孔淑梅拖碎,像一隻筐。


    兩天後,七爺和倖存的四個鬍子逃到大母都拉村,他撲通跪在孔憲臣麵前,淚流滿麵,說:“淑梅被打死了,我對不起你老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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