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媽:“剛才我請她起來吃早飯,推門一看人沒了。問警衛,警衛說沒看見。後來我猜是不是從後門走的,一看,果然,後門的插銷打開了。”


    楚風屏走進田妻的屋,隻見床收拾得平平整整的,床頭的食品一動未動,牆角扔著那堆爛棗。一個菜盆底下壓著什麽東西,楚風屏端起一看,是厚厚一疊錢。於媽驚問:“這麽多錢?”


    楚風屏:“看來,寄給他們的錢,一點兒也沒用。”說完掉頭就跑。


    謝石榴問:“你去哪?”


    楚風屏:“火車站。”


    謝石榴:“你以為她是坐火車來的嗎?她肯定是要飯走來的。”


    楚風屏:“你怎麽知道?”


    謝石榴搖搖頭:“還用問嗎?你也是個窮人出身!”楚風屏黯然地點點頭。


    幾個保姆伸頭探腦地打量著大碾子。謝石榴領著大碾子轉身朝門口走。


    楚風屏:“等等,我叫老薑回來一趟。”


    謝石榴:“虧你說得出,他在帶兵!你也該上班去了。”


    楚風屏:“那,那還是用車送你們回去。”


    謝石榴:“算了,我們逛大街去。”


    送到門外,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楚風屏抱起大碾子又使勁親著。謝石榴嚴肅地說道:“不準掉眼淚,你別弄的我謝石榴不知是在積德還是在缺德呢。”楚風屏馬上把孩子放在地上。謝石榴搖搖頭,嘆息一聲,一手拄拐一手領著大碾子,把地皮杵得“咚咚”響地走了。


    大碾子回頭看看楚風屏,問謝石榴:“阿姨怎麽啦?”


    謝石榴信口說:“她餓了。”


    大碾子:“我餓了都不哭。”


    謝石榴:“你知道啥叫餓?!我和你爸爸長征的時候,連鞋底都吃過。”


    大碾子:“你們真饞!”


    鐵道旁,小碾子衝著田妻有氣無力地叫:“娘,我餓。”田妻坐在地上沒好氣地說:“餓,自己討去!”


    小碾子走到幾個正檢修鐵路的工人身邊,跪下,伸出小手:“大叔大爺,我餓……”一工人看了小碾子一眼,從工具包裏取出一塊玉米麵餅子,掰下半張。小碾子接到手馬上咬了一大口,跑回田妻身邊。田妻劈手奪過餅,自顧自地幾口吞下了肚。小碾子委屈地咧咧嘴,哭起來。


    工人們看在眼裏、氣得亂罵:“這娘兒們,簡直不像話!”“真狠心……”“媽的,像這孩子不是她生的似的!”


    田妻不理。


    另一工人摸出個饅頭,叫道:“小孩,過來。”小碾子走過去。工人把饅頭塞給小碾子:“就在這兒吃。”


    田妻站起身,朝前走去。“娘——”小碾子在後麵追。田妻走得很快,小碾子追不上,蹲在地上哭。田妻不理,繼續走。小碾子哭得極其悽慘。田妻終於停下腳,站了一會兒,走回來,十分粗暴地把小碾子掄到背上,沿著鐵軌,往前走去。


    一老工人看著,說道:“八成真不是親生的。”


    另一工人:“不一定,人太窮了太富了,都會丟了人味兒。”


    遠處,田妻突然暈倒在枕木上。


    上篇


    6


    演習場,士兵們跟隨坦克向山頭攻擊。


    觀察所裏,賀子達一邊用望遠鏡看著一邊罵:“慢!太慢了!早上喝的是尿嗎?!瞧,那個兵還在笑,他媽的剛幾天沒打仗,兵就熊成這個樣子!”他轉過頭來,“把這個團的團長給我叫來!”


    一參謀:“是!”


    賀子達:“命令!”一軍官立正聆聽。“叫守山頭的部隊抽出大半兵力,迂迴到這個鳥團的側背,二十分鍾內給我奪下這個團的軍旗!”


    軍官猶疑著說:“軍長,演習預案不是這樣的。”


    賀子達:“我說了算你說了算?!”


    “是!”軍官去打電話。


    賀子達的政委走過來,笑著道:“老賀,你讓一個團突然去搶另一個團的軍旗,會不會假戲成真,打起群架來?”


    賀子達:“就是要弄成真的!放心,我的政委,頂多打破點兒皮。”


    參謀:“軍長,九○二團馬團長到了。”


    賀子達不予理睬,繼續站在瞭望孔舉著望遠鏡。好一會兒,那位站得筆直的馬團長忍不住幹咳了兩下。賀子達並不轉身:“咳什麽咳,我知道你馬慕豪大駕光臨。過來!看看你帶的這窩耗子!”


    馬團長上前,賀子達把望遠鏡塞給他,然後在馬團長背後上下掃了一眼:“瞧瞧你這大屁股蛋肥的,起碼三個月沒出過操!”馬團長不好意思地轉過身來。


    賀子達:“怎麽樣?”


    馬團長:“是差一點兒。”


    賀子達:“你知道你這個團長的團長的團長的團長,也就是你這個團長的老太公是誰嗎?”


    馬團長:“知道,是你。”


    賀子達:“可你把我的老底子帶成了這個樣!”


    “報告!”一個頭上裹著紗布的軍官提著一麵軍旗,走進觀察所。馬團長又驚又怒:“老趙!你搞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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