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石榴也不推辭,理所當然並極為認真:“你的情況我們已經調查過了,出身不是太好,但上中學時曾參加過‘一二·九’學生遊行,這很好。這說明你還是擁護革命、積極革命的,也是基本可靠的。伢子,你說吧。”


    賀子達接著說:“當兵的嘛,從小沒讀過書,認識幾個字也是部隊識字班上學的。另外嘛,脾氣不大好,打仗打野了,有時好說個粗話,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恐怕聽不慣。楊儀就常說該注意個人口腔衛生什麽的……哦,對了,情況嘛,楚風屏同誌恐怕已經對你說了。總之,不瞞你,坐你對麵的是個二婚頭,還有一個孩子……警衛員!”


    門外,警衛:“到!”


    賀子達:“把小碾子給我們抱來!”


    “是!”


    一會兒,警衛員把大碾子抱進來。謝石榴抱著,放在自己膝上。


    謝石榴:“情況全在這兒了,怎麽樣?”


    “我,我,我……”李姑娘已被唬得口齒不清。她又盯了一眼大刀片兒,哆哆嗦嗦地站起來,猛地朝對麵鞠了一躬,飛也似的逃竄出客廳。跑到院內時,隻聽賀子達在樓內喊了一聲:“警衛員,送一送。”


    “是!”


    一警衛將姑娘送出院門,又走了十幾步:“請好走。”


    李鸝突然道:“等等,我問一句,那兩位首長,哪一位是賀子達?”


    警衛欲笑忍住,悄聲道:“兩條腿的是。”


    客廳內,謝石榴將大碾子扛在脖子上玩耍,賀子達一邊抓頭皮一邊打電話:“簡直弄不懂,那個李鳥一句話也沒說,就飛了……”


    楚風屏生氣地:“你們呀,你叫老號長接電話!”


    賀子達:“叫你接。”


    “我接?跟我啥關係。”謝石榴接過電話。


    楚風屏:“老號長,你是不是又坐在人家中間了?”


    謝石榴:“咋了?”


    “你是不是又提著你的大刀了?”


    “沒提著,放椅子邊上呢。”


    “你們倆快成肅反委員會了!”


    謝石榴不解:“這就嚇住她啦?告訴你吧,我就是故意的,見不得刀的人還能給當兵的做老婆嗎?”


    電話那邊,楚風屏說道:“老號長,求求你,別管這事。”


    謝石榴生氣了:“我不管誰管?我是他和薑崽子的入黨介紹人!你和崽子的事,還不是我弄成的!你那陣兒怕我的大刀片了嗎?”


    楚風屏:“好好,老號長,您別生氣……小碾子在邊上嗎?他的咳嗽病治好了嗎?”


    “在。沒太好。”電話裏傳來大碾子嘎嘎的笑聲和咳嗽聲,楚風屏聽著,一邊的薑佑生放下文件也在聽著……隻一會兒,電話便“哢”地掛上了。但,楚風屏依然舉著電話,薑佑生依然聽著。


    賀子達見謝石榴不快,問:“怎麽回事?”


    想了一會兒,謝石榴說:“伢子,在你這兒也住了有一陣子了,我明天回老家去。”


    “怎麽說走就走。”


    “該走了。仗打完了,我是什麽用都沒有了。”


    “楚風屏說你什麽了?”


    “沒有,是我自己想走。我不能成天為你張羅媳婦,把自己老婆撇在一邊……我爹在我十六歲那年給我娶的她,不怕你笑話,她才十四。一張床睡了十多天,還不知怎麽回事呢,我就當了紅軍。這一撇,撇了十八年,不知她和爹媽還在不在……”


    賀子達點點頭,理解地:“還是按商量過的辦,叫個戰士送你,看看就回我這兒來,把大嫂也接出來。”


    謝石榴搖搖頭:“再說吧。”


    謝石榴突然顯得衰老了許多,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默默不語地擦著大刀,擦著軍號。


    薑家。薑佑生和楚風屏正在爭論。


    楚風屏:“不行,我要去看看小碾子。”


    薑佑生:“你去又控製不住自己,賀伢子那麽鬼的一個傢夥,幾眼不就看出毛病來了。”


    楚風屏:“給他介紹的下一個對象我要帶著去見!要不就說給小碾子送藥……”


    “問題不在藉口,在賀伢子看出來怎麽辦?抱回來?”


    “……不,不能抱回來……”


    薑佑生:“……我知道抱回來你怕什麽。怕他賀伢子跟我薑佑生要他自己的那一個……說到底,我欠他兩條命,一條該欠,一條不該欠……”薑佑生說著,按住自己的太陽穴,使勁地揉著。


    楚風屏忙道:“不說這個了,是我不好,又提這個話頭。”


    薑佑生:“風屏,我求你一件事,認真地求你。”


    楚風屏:“佑生,你幹嗎要這麽跟我說話?”


    “你一定得答應我。說,說你答應我……”


    “你怎麽了?……我答應你。”


    薑佑生道:“吳大姐回國後,你不要去找她。”


    楚風屏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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