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拍大腿,擰眉:“嗨呀!究竟是誰?本仙這就去為他討公道!”


    點翠嘴角抽了抽:“夜深了,姑娘且歇息吧。”


    歇,自然是沒歇成。午膳後她睡了那麽久,隻覺把全年的覺都睡完了。


    飲溪也不是個自覺的仙,此刻不在太清蚨泠境,沒人看管,晚上也不修煉了,點上幾隻燭台,抱著話本子徹夜精神抖擻的看。間或窗外劈啪作響,漱漱雨聲作陪,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原來這狀元幼時竟經曆過這麽多不公的遭遇,幸而有貴人相助,還有鄉紳借他銀子助他進京趕考。話本中說皇帝殿試時聽了他的遭遇,不禁流下了眼淚,飲溪腦補一番封戎流淚的場景,心想封戎果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她決心明日一早就去找封戎,親自見見這個十分俊美的文狀元。


    然而沒等她好好琢磨明日要尋個什麽樣清新不做作的話題與狀元郎好好暢談一番風花雪月,意識就開始不受控製的模糊起來。


    初時隻是有些心悸,隨後全身的血液都往某處湧,她臉頰燒的厲害,額角一突一突的痛。


    這時候已經吩咐宮人們都去歇息了,今夜留在外間守夜的是點翠,點翠白日裏一直忙碌,此時放得片刻輕鬆,飲溪不想打擾她,挪著步子慢吞吞往床沿走。


    她緩緩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體內逐漸狂躁的風起雲湧平息下來,調整內息,即便丹田空空如也,也努力運行大三十六周天。


    心口處越來越灼熱,仿佛架著火烤,灼燙難耐。飲溪捂住胸口看向頭頂,聽到胸口處咚咚咚如敲鼓般的心跳,每跳動一下,背後就起一層熱汗。


    記憶裏沒有這般難受過,除卻上次偷吃了王真人養在黃泉邊的桃子,隻是上一次是痛徹心扉的絞痛,痛意來的強烈又直白,這一次則是無聲潛入的折磨,骨骼到血肉被一點點啃噬,磨得她恨不得剖來胸口看看。


    她難受的扒著胸口衣衫,後背已經潮濕一片。


    這種情況下,她竭力睜了睜雙眼,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去浴房沐浴。


    西宮有一間偏殿,徐公公神通廣大,前幾日引來山中溫泉水,殿內從此常年有溫泉。池子建好後飲溪隻去過一次,今日也沒有閑力氣去燒水,撐著發軟的雙腿往西宮走,路過外殿還抓了一把鬆子糖塞嘴裏。


    濃烈甜膩的鬆子味道壓下些許胸口的不適,飲溪一邊褪衣衫,一邊踏入池中,勉力靠住池壁,閉上眼軟踏踏任由身體滑落入水中。


    意識又跑遠了,不由想到了她偷吃桃子的那一次,彼時帝君在旁,輕易就解了她的痛,潛寒宮興許冷清,可住了兩百餘年,飲溪早把那裏當做自己的居所,或許說有帝君在的地方,即便隻能住山洞,她也很是心安。


    因此她即便痛了昏了過去,心裏也是清楚的,有帝君在,不會出什麽岔子。


    身體被溫泉包裹,她眯著眼迷糊了不知多久,周身其他不適漸漸下去了,隻剩胸口火燒火燎的灼熱。


    意識半清醒半模糊,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股委屈,想叫人來看一看,想抱著靈鷲仙子痛快哭一頓,靈鷲仙子沒有像她這般痛過,想必會和上次一樣嚇一跳,到時她就趁機討要一瓶她珍藏的桂花釀,那桂花的味道甜甜的,她愛極了。


    眼角濕濕的,飲溪睜開眼,賭氣般胡亂扒開因沾濕了水而緊緊粘連在胸口的裏衣,借著窗口遞來的淺淡月色,她在半濕潤的迷蒙視線中,看到胸口灼燒的地方,那一片乳白之上多了一個火燒似的紅印。


    隨著視線清晰起來,紅印也逐漸完整的映入眼簾。


    一條五爪赤龍遊正走在她肌膚上,通身赤紅,那紅如同鮮血一般豔,她仔細盯著瞧,一道金光隱隱閃過,龍仿佛活了一般,甩尾盤旋一圈,她甚至聽到耳邊來自真龍的嘶吼,震得耳朵發痛。


    龍身在肌膚上遊走一圈,倏然盤起龍尾,緊接著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下去,龍眼失了光澤,方才栩栩如生的龍鱗落下去,那龍又變成了印記,仿佛從沒活過。


    作者有話要說:  講個開心的消息,嶠九菌沒有存稿啦~~~今天開始歡快的裸更生活~


    第7章


    雨疏風驟過後,日頭高照,第二日倒是個萬裏無雲的好天氣。


    飲溪是在蕭嬤嬤的驚叫聲中醒來的,一睜眼,意識還不清醒,就見身邊圍了一圈宮人,將外頭的光堵得嚴嚴實實。


    她後知後覺抱住胸口後退一步,頂到了溫熱的池壁,池壁碰到後頸,她也顧不得剛才的矜持,抱著脖子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嗷一嗓子跳起來。


    池水濺出去,潑了離她最近的點翠一臉。


    昨晚睡的草率,脖子支棱著池壁便睡了,就這樣睡了一晚,醒來才覺酸痛難當。


    蕭嬤嬤見她睡在池子裏,本就是大驚失色,如今聽她不知緣由的驚叫,更是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急的聲音都走了調,忙高聲呼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一室宮人慌亂起來,進進出出腳步聲不斷,飲溪捂著脖頸想說兩句,誰也聽不進去,蕭嬤嬤配合著點翠和另外兩個眼生的宮女將她硬生生拖出水麵,緊接著用幹燥的絲被將她渾身裹起。


    池邊不知何時多了軟轎,幾人將飲溪抬上去,著急忙慌便往內殿走。


    宮人顧著速度,腳程自然不穩當,飲溪被癲的暈乎乎的,長發都貼在臉上,十分不舒服。進了內殿又是一通忙亂,幾人上下其手為她換衣裳,又有幾人絞幹她的長發,蕭嬤嬤一臉焦躁,一時摸摸她的額頭,一時又探頭看外麵,催促著問太醫何時到。


    換了衣裳,飲溪終於能說上兩句話,拉著蕭嬤嬤一頭霧水的問:“嬤嬤為何叫太醫?”


    蕭嬤嬤一張臉煞白煞白,反問她:“姑娘可是在內殿的池子中泡了一夜?”


    飲溪點點頭。


    蕭嬤嬤直道一聲作孽!手指便死戳上點翠額頭,緊蹙著眉如臨大敵:“緊盼著菩薩保佑姑娘沒事,否則我第一個剝了你的皮!”


    飲溪一聽大驚失色,忙攔住:“莫剝皮莫剝皮!”


    凡人怎的這般歹毒!早前聽說凡間山中富貴戶愛剝動物的皮做衣裳,狐狸黑熊老虎豹子沒有幸免的,她聽了唏噓,恨不得親自下凡護著守著。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認為蕭嬤嬤等人都是好人,誰知開口便要剝皮,嚇得飲溪登時一個激靈,徹徹底底清醒了。


    點翠抹一把臉,眼淚汪汪瞧著她:“姑娘,怎麽半夜去泡池子不叫醒奴婢?”


    飲溪有些不知所措,隻當她害怕,一邊摸她,哄勸道:“莫哭莫哭,我定不會讓嬤嬤剝你的皮。”


    她自然不知道,一大清早宮人來伺候她起床梳洗,內殿空蕩蕩見不到人。蕭嬤嬤帶人幾乎找遍了棲鸞宮所有大殿小殿,甚至連後排的罩房都看過了,愣是沒有飲溪的影子。


    一整個宮裏伺候的人,大清早的魂都嚇沒了。


    偏她還睡得死,呼喊聲大過天也不予理會,最後蕭嬤嬤在西宮的池子裏找到她時,鬆下一口氣又提起一口氣。


    飲溪有意解釋:“我並非□□凡胎,不會染病。”


    可惜闔宮的人隻當她又犯了癔症,說傻話。這會子估摸著消息已然傳到太清殿,皇帝也知道了。


    太醫來的更快,提著藥箱滿頭大汗。


    飲溪被迫躺在床上接受診治。


    年過古稀的老太醫翻來覆去的把脈,一臉肅穆,緊蹙著眉,又掀她的眼皮看,望聞問切做了個全。


    蕭嬤嬤和點翠在一旁站著,緊張發問:“太醫,我家姑娘可有哪裏不適?”


    老太醫一捋胡子,視線在空氣中頓了半晌,道:“無甚大礙,活蹦亂跳的很,有稍許積食,近日注意飲食清淡即可。”


    飲溪十分配合:“嗝~~~”


    宮中眾人:……


    一個神仙還會積食,若這消息傳到九重天上去,她定是又要淪為千年笑柄。飲溪摸著肚子有些惆悵,欲下床走走消消食,還沒卷開被子,就被蕭嬤嬤一把按回了床上。


    蕭嬤嬤憂心忡忡:“姑娘還是歇著吧,昨夜那般入睡如何能休息好?現今是沒有發病,若發了病可如何是好?依奴婢看還是好生養幾日,總歸是沒有壞處。”


    還不及飲溪答話,內殿的珠簾被掀起來,一襲明黃色身影隨後映入眼簾。


    蕭嬤嬤住了嘴,一屋子宮人跪的跪,竟是一時把慌亂止住了。


    封戎走的有些急,表情還是同往常一樣。他跨著大步走到拔步床前,不理會宮中眾人,見她隻著中衣躺在床上,長發微蜷且濕,眉間便攏起。


    “朕聽說你身體不適?”


    對上那張俊臉與漂亮眼睛,飲溪那幾百年不曾冒過一冒的羞恥心莫名就來了,默默把被子卷起來,捂一捂,再拉一拉,渾身上下瞬時就隻剩半張臉。


    “我沒事。”


    “沒事為何請太醫?”


    飲溪覺得這事兒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太想說,可看到他的眸光,又莫名心虛,訕訕道:“本仙昨夜夜觀星象,不慎在溫泉池中睡著了……”


    話說到這兒,封戎大概清楚了來龍去脈,眉間漸漸舒緩下來,這才不急不緩坐在她床前。


    他指了指帳中人,問著太醫:“如何?”


    老太醫一俯首,又把先前的話給皇帝重複一遍,隻是這次說的詳細了些。


    封戎聽了,又回首看她:“積食?”他挑眉。


    飲溪默默地,這一次將整張臉都埋進去。


    皇帝啼笑皆非,方才心口那陣鬱結散去,意味深長開口:“仙子不如與朕說說,昨夜夜觀星象,觀出個什麽結果來?”


    飲溪一噎,小心翼翼瞧了瞧他:“天機不可泄露?”


    封戎不急,點了點頭,淡聲開口:“昨夜誰在內殿執夜?”


    飲溪猛的從被子中探出頭,急亂下伸出手,抓住床邊人一隻手臂:“也不是不可泄!”


    他低頭,看到帳中探出一隻纖細的手臂,因動作著急,中衣蹭在了手肘處,整節小臂嫩藕般,緊緊握在他的手腕出,隔著外衣,有一陣帶著淡香的暖意。


    徐公公幾乎看呆了。


    封戎眼神淩銳,側眸看過去。


    徐公公回過神,驚覺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冷汗排山倒海而來,一陣後怕湧上心頭。


    皇帝緩緩拉上了簾帳,自己則走進拔步床內。抬手,先握上她的手腕,微涼觸上溫熱,纖細柔軟,他若是微微用力,興許這手會斷了也未可知。這動作頓了頓,以至於飲溪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試著抽了抽手。


    手腕一用力,封戎回神,下意識握緊,她有些疼,委屈巴巴又將自己縮回被子裏。


    封戎眼神慢慢柔和下來,手上鬆了力道:“弄疼你了?”


    看她點點頭,封戎將力氣放的更小,先將她的裏衣拉下來,重新將手臂遮好,又重新把她的手腕嵌在掌心,慢條斯理的揉。


    “方才不是故意。”


    飲溪不知怎的,覺得賬內有些熱,熱的她有些不好喘氣。尤其手掌被他碰到的地方,著了火似的,熱意一點點沿著臂端往上竄。


    她感到臉頰發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悄咪咪看一眼他的臉,那人背著光,眼眸更顯幽深,正盯著她看。


    碰到什麽害怕東西似的,飲溪急急收回視線,跟著手臂也往回縮,不自在道:“下次注意便好。”


    他竟然笑了笑,回她:“好。”


    這種事有何好笑?飲溪隻覺怪異,哪裏都怪異,說不出的怪異,咬住下唇,不出聲。


    封戎好似沒有察覺她的不對,聲調稍有拖長:“那麽現在是否可以請仙子說說,昨夜為何去了溫泉池?”


    神仙的事凡人如何懂?就連她這個貨真價實的神仙都不明白。


    可是這凡人眼神犀利的很,竟然一眼就識破她說假話,飲溪自持是個正經的仙,無論如何也是有些包袱的,不願讓凡人知道她實則是個萬分不靠譜的仙,尤其還是在封戎麵前。


    故而裝模作樣咳了咳:“昨夜忽的有些不適,就去池子裏泡了泡,想來就如太醫所說,是有些積食了吧。”


    誰知他沉吟片刻,追問:“哪裏不適?”


    飲溪覷他,努力想做個積食的樣,可她又不知積食是怎樣的,隻能將眉毛擰在一處,半晌憋不出一個字。


    封戎的眼神暗了暗,隨後又笑:“既如此,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說罷,他站起身,吩咐身旁人:“備轎,把姑娘常用的東西搬去太清殿。”


    殿中有個飲溪甚是喜歡的九連環,這幾日沒事就拆解,算得上常用的東西。她忙從床上爬起,巴巴的問:“九連環也搬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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