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再得到食物。


    剛開始饑餓的感覺就好像腹中空了一個大洞,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饑餓感,再後來她不覺得餓了,腹中卻傳來灼燒的感覺,就如同有個人在她肚子裏扔了一個火把,那個火把越燒越旺,最後變成麻木的疼痛,她逐漸失去力氣,身體變得虛弱,失眠了幾天,她迷迷糊糊能睡上一會兒,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為意識模糊。


    她變得很安靜很安靜,她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開始節省能量,她總是覺得頭腦沉悶,瀕臨失去意識的邊緣,但她始終保持著一絲警覺,就仿佛有一根纖細冰冷泛著寒光的銀絲吊在她的腦海中,始終不讓她徹底失去意識。


    她感覺到胃液灼穿了胃壁,腐蝕五髒六腑,但是很快,光精靈的恢複能力又讓她的身體恢複如初,沒有帶來致命的傷痕,她的魔力不斷被抽取,食物又得不到補充,她的形容日漸消瘦,好幾次她發現自己處在窒息的邊緣,他們將她沉入水中,用這種方式逼迫她醒來。


    每當這個時候,她隻是輕輕地睜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什麽都沒說,一言不發地又重新閉上。


    如果不是米爾福德想折磨她,她甚至沒發現光精靈的身體如此頑強,能夠支撐那麽久,但是這樣的支撐同樣也變成無盡漫長的折磨,讓她連死去都做不到。


    唐娜不會死去,她不想死去,她仍然記得,她要活著。


    他們不擔心她自殺,雖然唐娜根本沒有這個念頭,但就算她有這個念頭,研究院的人也不怕。


    他們這裏有最先進的治療儀,可以治愈一切外傷和疾病,他們還有治愈係寵物,帝國皇族的手裏有,任何和寵物有關的損傷也可以瞬間被治愈,唐娜就像一個被圈養起來的娃娃,他們不擔心她殘害自己,因為他們有無數的辦法將娃娃重新修補好。


    倒不如說,如果她那樣做就太好了,因為那說明她的精神已經瀕臨絕望了,她可以被馴化了。


    但是她的忍耐力出乎他們的預料,她默默承受著這一切,沒有哭喊,沒有吵鬧,沒有求饒,就如同一個不會感知疼痛和痛苦的精致人偶。


    唐娜有的時候會和寵物空間中的夜森他們說說話,她本人表現得比他們還要平靜得多,就如同一切折磨不是施加在她身上的一樣。


    “不準出來,”她笑著要求道,“要是你們現在忍不住,我之前就白忍了。”


    煉獄虎很沒誌氣地和雪山獅狼王抱頭痛哭,它們恨自己太沒用,沒辦法保護唐娜周全。


    夜森變得很沉默,自從唐娜被關起來之後,他再也沒有和它們打鬧過,他就那樣站在紫色屏障的麵前,一站就是很多天,要不是煉獄虎它們還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它們真的以為他變成山頂上風化的頑石了。


    每過一天,他就狠狠地在手臂上劃下一道,第一次的時候真的把煉獄虎它們嚇壞了,它們從來沒見過夜森這個樣子,從來都隻有它們被欺負的份,現在它們才知道他對自己能更狠。


    鋒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肌理,深可見骨,鮮紅的血如同不要錢一般湧出來,滾燙的血液低落在地上,很快又因為空間壁的特性消失掉。


    他將如同暗夜般濃稠的魔力施加在傷口上,傷口的邊緣不斷被腐蝕,暗精靈的身體讓它自行愈合,毀滅性的魔力卻又不斷灼燒,兩者不斷抗衡著,那一道傷口就不斷被灼傷,又愈合,又灼傷,又愈合,如此反複讓煉獄虎他們看得都肉疼。


    其餘的時間裏,夜森的手臂自然垂下,冷漠地任由傷口不斷反複,讓它們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有痛覺神經。


    第二天,又是一道,如此下去,每天一道。


    唐娜勸過幾次,但他甚至連她的話都不理會,她直覺也許他在生氣,氣她擅自把寵物空間封閉起來,讓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顧及她的想法,沒有擅自打破紫色屏障,但他也為此氣惱,如今的做法就像是叛逆,但是如果不這樣做,他便無法壓抑住心底無時無刻不想衝出去的念頭。


    他感知到外麵的一切,他會記得如今的這份疼痛,對於帝國皇族,未來必將百倍奉還。


    這樣枯燥而折磨的日子一天天繼續。


    唐娜在這些天中,也在思考,盡管她的身體瀕臨崩潰,有的時候頭腦卻意外地清醒。


    她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所以也發現了她被捉的過程中的許多蹊蹺,她一直在想為什麽,直到某一天,她閉著眼睛,聽到麵前傳來高跟鞋踏在冷硬地麵上的聲音。


    唐娜感覺有人在她前麵蹲了下來,就算不睜眼她也知道,她又聽到那人放了一個杯子在她麵前。


    這令她詫異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看麵前的情形。


    在她前麵蹲下來的女人是米切納,她依然維持著她以前的那副裝扮,單一到唐娜覺得她有一百套同樣的衣服,但等到唐娜看到米切納在她身前放下的杯子,她驚訝了一下。


    那是一杯水。


    唐娜定定地望著那杯水,她不願意耗費力氣開口,但是她有一些事情想問米切納,所以她很給麵子地開口了:“這是新的折磨方式嗎?”


    放一杯水在她麵前讓她喝不到?


    “不是,”隻要米爾福德不在,米切納便總是冰冷而鎮定,“這是給你喝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陛下的命令是折磨我,你敢違抗他的命令?”如果唐娜沒有看錯,米切納相當怕米爾福德,那種害怕並不是普通的畏懼,更像是創傷過後的條件反射。


    “……”米切納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說,我的處境其實也比你好不了多少,你信嗎?”


    唐娜確實驚訝了一下,然後她問道:“所以你是在同情我?還是說,你在向我示好?”


    “我隻是有些不忍心,所以才送來一杯水,隻是一杯水而已,無所謂違不違抗命令。”米切納回答道。


    他們肯定不會讓她死,這杯水,大不了是新的折磨,而唐娜在某種敏銳的感知上,能察覺到米切納並沒有說話。


    她現在有水喝了,但是……


    “我的手太抬不起來了,我喝不到。”唐娜無奈地說道。


    場麵安靜了一秒,米切納猶豫了,她一直手握住那個水杯,另外一隻手托在杯子的底部,將水杯舉到唐娜的唇邊,慢慢地湊近。


    當幹涸的嘴唇和喉嚨碰到溫潤的水流,唐娜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喝起來,而米切納這個時候確實很仗義,沒有再搞什麽小動作,耐心地讓唐娜把水喝完。


    “謝謝你的招待。”唐娜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米切納起身就要走,卻被唐娜叫住。


    “我還有事情想問你,你們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身份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一更


    第224章


    唐娜想過很多次,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還有中間她通過試探得到的信息。


    但是不對。


    研究院的人說, 是奧斯頓告發了她的身份, 但是這不對,對不上, 因為奧斯頓隻是短暫地和她接觸了幾次,根本不可能有發現她異常的機會。


    她到研究院之後所遭遇的一切太順暢了, 就好像把她捉住是早就商量好的陰謀。


    那麽就隻有一個解釋了,從一開始,奧斯頓就隻是一個障眼法, 他是某個人的某個棋子,從三年前埋伏下來, 就為了在此時告發她。


    可是從米爾福德迫不及待想要馴化她的態度來看,奧斯頓背後的人應該不是米爾福德, 恐怕連帝國的陛下也被蒙在鼓裏。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身份早在三年前或者更久就暴露了,而知曉她身份的人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不慌不忙地謀篇布局,等待何時的時機將奧斯頓送到帝國學院, 又等到何時的時候將唐娜的身份匯報給帝國陛下。


    有一個人,她同時欺騙了唐娜和米爾福德兩個人, 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結合整件事來看,恰好參與其中,最有可能做到這件事的就是:米切納。


    那麽唐安……唐安他應該也知道這件事, 所以那天他才想把她困在混沌森林中!他阻止她回帝國是因為他知道她會被告發,他知道她會被捉住!


    如果他想要從將她困在混沌森林中是為了救她,那麽他之後為什麽又放棄了呢?


    唐娜現在很確定唐安確實知道些什麽,而且還知道得不少,即使他現在還不願意將這些事告訴她,但是他的行為同樣能說明一些事情。


    如果唐安想要將她困住是為了救他,那麽他後來放棄,就說明她還有獲救的可能,一定還有被她忽略的東西。


    “過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是奧斯頓發現了你的異常……”米切納音調異常平穩地說道。


    “不要用這樣的說辭來敷衍我,”唐娜打斷米切納的話,“他根本沒怎麽和我接觸過,如果連這樣也能發現我的異常,那麽我根本沒辦法活這麽多年。”


    米切納一時間沒有說話,她保持蹲下的姿勢,過了一會兒,她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緩緩開口:“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我有一個要求。”


    唐娜尋思,她現在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要求是不能答應的,她爽快地問道:“什麽?”


    米切納更湊近一些,她的臉與唐娜隻有兩拳相隔,她壓低聲音說道:“如果我說,我和你們的想法是一樣的,你相不相信?”


    “你也想要反叛?”唐娜驚訝道,帝國皇族的人想要反叛帝國皇族?


    “噓,”米切納抬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讓我加入你們吧,唐娜。”


    唐娜模棱兩可地哼哼兩聲:“但你畢竟是帝國皇族,我怎麽知道這不是你們的奸計呢?如果你假意投靠我們,再潛入我們內部將我們一網打盡怎麽辦?”


    “你想要投名狀是嗎?”米切納點點頭,輕聲解釋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在你第一次來研究院的時候。”


    “……什麽?”即便是唐娜,聽到這個消息也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一想到這十年來她的性命都握在一個陌生人的手裏,就一陣後怕,但是,“這不可能,我的身體數據應該沒有破綻才對。”


    如果不是光精靈王族可以完全偽裝成人類,欺騙帝國的機器,那光精靈女王又何必費盡千辛萬苦將唐娜送到哈爾帝國呢?


    “沒有破綻,就是你最大的破綻,但是當時知道這件事的隻有我一個人,我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唐娜,這份禮物是否足夠珍貴?”


    “……”這個禮物,讓唐娜無法反駁,但她的心中仍有疑惑。


    如果米切納真的是他們的盟友——


    “那麽為什麽,事到如今你又要揭穿我的身份?”唐娜反問道。


    “將這件事告訴米爾福德的人就是你對吧?三年前,你假裝讓奧斯頓潛入帝國學院,就是為了讓他在關鍵時刻成為揭穿我的棋子。”


    如果米切納真的是他們的盟友,她為什麽要揭穿她,讓他們功虧一簣。


    “如果我無法解釋這件事,你就不打算相信我是嗎?”米切納歎了一口氣,“如果我說米爾福德一直都知道你們的計劃呢?”


    “你說什麽?!”唐娜又一次忍不住驚訝。


    “帝國皇族一直都知道你們心懷二心,三大王爵也好,獠牙也好,帝國皇族按兵不動,隻是想等你們都跳出來,再將你們一網打盡。”


    “不過你身份的事情,確實是我告訴米爾福德的,你對奧斯頓用途的猜測也沒有錯,我搶先一步揭穿你,第一是為了得到接近你的機會,這樣我才能幫助你,第二則是想給你一個回去遠古聯盟的充足的理由。”


    米切納這樣說道。


    她說完之後,唐娜沉默了良久,她今天得到的信息足以顛覆她以往的設想,過了一會兒她問道:“你知道光精靈女王要我做什麽?”


    米切納是對的,如果不揭穿唐娜的身份,女王就會讓唐娜繼續潛伏在帝國,這樣唐娜就沒有回到遠古聯盟的機會,隻有唐娜光精靈的身份被揭穿,她才有機會堂堂正正地恢複王女的身份。


    “光精靈女王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帝國,隱藏這麽多年,隻要聯想起你的身份,很容易明白遠古聯盟想要做什麽。”


    米切納淡淡地說道。


    “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你們之前想做什麽,你們手中的力量還不夠,帝國皇族手裏積累的力量遠比你們想象的強大。”


    唐娜沉思幾秒,便一下子明白米切納的目的:“你是希望我先回到遠古聯盟,奪取遠古聯盟的王座?”


    “對!如果我們真的想要打敗米爾福德,就必須集合所有的力量,你的身份讓我看到希望,唐娜,這就是我找你合作的目的!”


    米切納說著說著有些激動,她一向平穩的聲音中難免帶上了顫抖。


    唐娜是一個不可複製的存在,她的存在將所有力量聯係起來,讓原本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得有了一絲可能性。


    “我會幫你逃出去,你用你的力量來幫我實現願望,這很公平吧?”米切納呢喃道。


    唐娜看著這樣的米切納,她不知道米切納身上發生過什麽,讓這個原本屬於帝國皇族的女人成為反叛者,但她同樣感受到了她的決心。


    如果米切納把她放出去,對帝國皇族而言百害而無一利,米切納冒著生命危險這麽做,這就是她的決心。


    “好,我答應你。”唐娜艱難地抬起虛弱的手臂,輕輕地放在米切納的肩膀上,做出自己的承諾。


    米切納很快恢複平靜,她的表情被銀色眼罩型的眼鏡遮住了,唐娜依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能感覺到米切納身上的氣息慢慢地不再那麽冷漠,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


    “你再忍耐一下,”米切納的手覆上唐娜的手背,“想要逃出去,我還需要做更詳盡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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