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的利劍 第六章(13)


    林子深處的草叢在晃動,張建華的身影隱約可見。阮氏梅急忙擦去淚水站起來,迎著張建華走去。在剛才望向張建華的一剎那,她已經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張建華在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之後,居然輕鬆悠然地吹著口哨在林中信步而行。阮氏梅看見他用衣襟兜著一些野果,褲腰帶上掛著幾隻大大小小的死鳥。 阮氏梅驚奇地問:“這些鳥……你怎麽打到的?你沒有槍啊。” 張建華:“用石頭。” 阮氏梅盡管對張建華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仍然感到難以置信。 張建華在一處水坑旁點了一小堆篝火,很快就把鳥烤熟了。阮氏梅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感嘆,這個男人也許天天都會給人一種新奇感。她真想問一句:“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到的?” 張建華遞給阮氏梅一隻用樹枝穿著的鳥:“吃吧,可惜沒有鹹鹽。” 他們飽餐一頓鳥肉和野果之後,張建華折了一根樹枝讓阮氏梅當拐杖,準備繼續上路。但阮氏梅不同意,她要等天黑後搭車去河內。張建華覺得無所謂,反正早到或是晚到河內對他來說都一樣,而且開了大半夜的車,又打了一仗,他也需要休息幾個小時。於是,他聽從阮氏梅的決定,利用天黑前的兩三個小時睡上一覺。他拔了些草,先為阮氏梅鋪了一個草鋪,然後在十幾米外的一棵樹下為自己鋪了點草,倒頭便睡。 阮氏梅哪裏能睡得著,滿以為張建華會在休息之前和她說說話,沒想到他像個機器人,說幹什麽就幹什麽,說休息真就躺下睡了。她心中暗道:“你難道是個鋼鐵做的機器人?”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但阮氏梅怎麽也睡不著。她坐起來向張建華望去,見張建華還躺在那裏,連姿勢都沒變過,卻無法判斷他是睡著還是醒著。她爬起來,輕手輕腳地走近張建華,注視了他一會兒,緩緩地坐在他身旁。 張建華的呼吸很慢,但很均勻,看樣子是熟睡未醒。阮氏梅凝視著他那英俊的麵龐,驚嘆這張臉上隱含的一股霸氣竟然在熟睡中也沒有絲毫的消退。她的目光移到張建華的胸膛,軍衣是敞開的,她看得是如此真切,這胸膛上的肌肉簡直就是在一塊一塊的鐵疙瘩上麵覆蓋了一層皮膚,真無法想像這個人身上究竟蘊藏著多少能量。她心中湧起一陣難以控製的激動,就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過去,想撫摩這鋼鐵般的胸膛。就在這時,張建華像是根本不曾睡覺似的問:“我們該出發了?” 這平靜的聲音嚇得阮氏梅哆嗦了一下,手指觸到了他的皮膚。張建華睜開了眼睛。 阮氏梅慌亂地縮回手:“你……沒……睡著?” 張建華:“睡著了,剛剛醒。” 阮氏梅盡量掩飾著自己的慌亂:“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張建華看到阮氏梅的神態,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的內心也異樣地緊張起來:“這……很正常,我睡著了,就算是一條蛇接近我也能聽見,別說你這麽個大活人了。”說著,他坐起來:“天黑了,我們到公路上去搭車吧?” 阮氏梅和張建華此時離得是如此之近,就連他呼吸的氣息都能拂麵而過。“抱我!抱住我啊!”她在心裏叫著…… 張建華從她火辣辣的眼神裏讀懂了她的心。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碰過女人,甚至沒有想過戀愛、結婚之類的事情。媽媽曾經提起過某某將軍的女兒挺好的,希望他回北京探親時能見見,他根本就沒拿它當回事。此刻阮氏梅的神情使他第一次感到心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怎麽辦。他結結巴巴地說:“咱們……走吧,你不是說……必須在今晚趕到河內嗎?”


    埋葬的利劍 第六章(14)


    阮氏梅雙目微閉,一下子倒進張建華懷裏,抱住他,嬌聲道:“張,愛我吧!我們不回河內,你帶我走吧!” 張建華大驚:“什麽?不回河內?你不是……” 阮氏梅:“是的!河內我一天都不想多待!張,你帶我去你們的國家,我一輩子跟著你,給你生孩子,我不願意待在這個國家了!” 阮氏梅的話使張建華無比震驚,就連懷裏伏著個漂亮女人都沒有感覺了。“你說什麽?你要離開越南?到我們……中國去?” 阮氏梅點著頭,臉在張建華的胸脯上摩擦著,她哭了。 張建華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抓住她的肩膀推開她:“這不可能!我不能這麽做。” 阮氏梅哭泣道:“你能!我相信你沒有辦不到的事!張,答應我……” 張建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離開自己的祖國?” 阮氏梅沉默地盯著張建華的眼睛,好一陣子才說:“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張,你要知道,這一切你知道以後,我就等於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你了……” 張建華本應該製止她,但他對男女之事毫無經驗,根本不知道此時該怎樣做,而阮氏梅已開始講述她的身世了。 阮氏梅的父親叫裴元朗,是跟著胡誌明鬧革命的親密戰友。在白色恐怖最嚴重的時期,阮氏梅的媽媽被敵人抓住,折磨致死。為了剛出生不久的小梅能活下來,裴元朗把她託付給一位叫阮明的最親近也是最秘密的下屬。阮明是做地下工作的,公開身份是一間木器店的店主。由於他們是單線聯繫,所以別人都不認識阮明。裴元朗參加過最具決定性意義的奠邊府戰役,立下赫赫戰功。建國後在政府中身居高位,又投入了和保大的南越偽政權的鬥爭中,根本沒有時間尋找女兒。阮氏梅自從被阮明收養就改為現在的姓名。阮明秘密地把她送回諒山老家,精心撫養她長大成人,直到她讀完大學才把她的身世告訴她。但這時,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胡誌明逝世後,越南共產黨內部開始了大清洗,很多開國功臣都被安上多種罪名被槍殺或是殘害致死。裴元朗曾和胡誌明一起坐過牢,又從事過地下工作,便被誣陷為叛徒、內奸,受到了非人的迫害和虐待。後來有人透出消息說,裴元朗死在一個地下水牢裏,死的時候滿嘴沒剩幾顆牙齒,都是在受刑時被打掉或是一顆顆拔掉的。收屍的人看到這位老革命家身上一絲不掛,簡直就是骨頭架子外麵包裹著一層幹幹的皮膚,顯然是長期飢餓而死的。一直隱姓埋名的阮明根本不知道這些變故,帶著小梅到河內來找裴元朗,準備讓他們父女團聚。而且,阮明已經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更急切地要把小梅交還給老領導。不料他沒有找到裴元朗,反倒被審訊了好幾天才放出來。他慶幸沒有帶小梅一起去政府機關找人,否則連女兒都完了。他從當年的戰友處得到裴元朗的死因後,匆匆忙忙帶著小梅又回了老家。阮明臨死前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女兒,阮氏梅的心中從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大學畢業後不久,她被徵召到國防部工作,並接受了一係列的特殊訓練,成了軍事情報局的一名特工。當然,她的真實身份被很好地隱瞞下來。阮氏梅不得不一方麵時刻強作歡顏,以出色的工作成績贏得上級的好評和信任,鞏固自己的地位,一方麵又耐心地等待和尋找叛逃的機會。她早已不堪忍受特工這種危險而又骯髒的職業,更何況她恨透了當權者,正是他們害死了自己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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