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陸苗風塵仆仆的模樣,光棍樹話鋒一轉,震驚道:“大人,你怎麽了!”


    “我很好,不用管我。”


    陸苗朝他點了點頭,徑直朝大棚走去。


    大棚裏隻有一處空地,其餘都被她種滿了草莓!


    陸苗暗罵自己長了個豬腦子,當初種草莓的時候也不知道換個地方。


    陸苗隻得將傅承君的種子委身在一群草莓裏,一邊拿著鏟子挖土,一邊對著那枚種子道歉:“傅老板,委屈你了,咱們先在這群草莓裏呆著。”


    “要是餓了這裏的草莓隨便你吃。”


    “等你發芽了,我一定給你換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花盆!”


    將傅承君的種子安置好後,陸苗耷拉著腦袋在地上蹲了很久,心情卻未因此放鬆。


    說實話她的心裏也沒底,這顆種子錯過了栽種時間,以後能不能生根發芽都還是個未知數,想到這陸苗哭喪著臉歎了口氣,一動不動的盯著麵前的一堆土發呆。


    陸苗頭頂烏雲一臉惆悵,身後豬牙花幾個悄無聲息的站在遠處偷偷觀察,她們聽說陸大人回來了立馬趕過來看,聽光棍樹的描述以為陸苗受傷了,現在看來難道是腦袋被砸傷了?


    這泥土有什麽好看的,被她撒了不少肥料,聞著都臭臭的,卻見陸苗雙眼無神的盯著那發呆。


    “大人沒受傷吧?”驢蹄草有些擔心,幾盆綠植在這偷看是不是該上去慰問一下。


    “難道大人被石頭砸到腦袋了?”豬牙花第一次見陸苗蓬頭垢麵的樣子不是一般的落魄,或許鄔市的地震真把她給震傻了……


    幾盆植物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安慰,卻見陸苗自個兒站了起來,看到她們也沒理,一個人拿著鏟子和施肥槍對著那塊草莓地開始新一輪翻土、施肥。


    打理好了一切,陸苗才有氣無力的一頭紮進了大水缸。


    第二天一早,泡在水裏一晚的陸苗頓時覺得元氣滿滿又是一條好漢!她叫來了多肉問起她不在的這兩天有沒有事發生。


    多肉想了想,揚起腦袋對陸苗說:“大人走了以後傅老板就來了,還有一個不認識的老爺爺。”


    傅承君來過這裏?不認識的老爺爺又是誰?總不會是半夜三更來買花的吧。


    陸苗挑眉思索,多肉也將發現的新奇事告訴她:“傅老板不是殘疾人,他會走路!”


    多肉湊到陸苗跟前,將手伸到自己的頭頂上方一陣比劃,興奮道:“傅老板的腿有這麽長,這麽長!”


    大哥哥的腿老長,走路飛快。


    聽了多肉的話,陸苗一臉吃驚,半張著嘴不知是驚訝還是驚悚……


    陸苗:“他真的……會走路?”


    多肉猛點頭!


    陸苗一默。


    光棍樹早就忍不住要告傅承君的狀,那兩人鬼鬼祟祟的進來,不知道用了什麽邪門妖術,自己居然就那麽睡過去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陸苗,那個傅承君他根本就不是人!”光棍樹一臉悲憤,說出的話卻讓陸苗誤會了。


    這表情……陸苗懷疑傅承君是不是輕薄了光棍樹。


    察覺陸苗神色微妙,光棍樹意識到她想歪了,於是連忙解釋:“傅承君來的時候植物園的門都是鎖著的,他和他的同伴直接穿牆而過啊!”


    “他們怎麽穿的?”陸苗忽的一驚,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聽著果然不是人類!


    光棍樹挪動笨重的花盆,甩起長葉子示範,振振有詞道:“陸苗你看,他們就是這麽過來的,就是這樣。”


    陸苗盯著光棍樹看,始終沒有看明白他所說的這樣是哪樣,但她知道穿牆而過是什麽意思。


    聽著光棍樹說他被傅承君的同黨施了妖術昏迷了半天一夜,陸苗雖知道這世上沒有妖術,可卻也從中聽出了些頭緒。


    傅承君如果不是人類依光棍樹的說法,他和同伴極有可能是地神身邊的人,地神是植物界的大佬,職位高於結界官一級,植物界的所有事幾乎都是他老人家一人說了算。


    陸苗越想越不對勁,她忽然想到一個人,或許問問他能知道些別的。


    號碼撥通以後,陸苗沒等多久,那頭的袁蕭極快的接通了電話。


    陸苗:“袁先生你好。”


    袁蕭仔細看了眼號碼,確定是陸苗沒錯,“陸小姐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人的聲音聽著有些疲憊,陸苗頓了頓:“我想問問,傅老板在嗎?我有點事找他。”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卻明顯的猶豫了,袁蕭沉默,陸苗意識到什麽忙問:“傅老板他還好嗎?”


    聽到陸苗提起了傅總,袁蕭悲傷的歎了口氣,語氣低沉又落寞,“陸小姐,我們傅總走了……”


    陸苗追問:“他上哪去了?”


    袁蕭無奈解釋:“他去世了。”


    陸苗忍下心底的疑惑,“你能告訴我,他怎麽忽然就去世了……”


    傅總是自己跟了好幾年的老板,雖然性格孤僻了點但人很好,這次手術失敗,當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袁蕭長長的歎了口氣,沉沉道:“老板因為骨癌,前陣子剛坐上輪椅,結果病情複發,這次再也沒搶救過來……”


    原來是這樣,陸苗心底頓生明悟,卻也為人類傅承君的死感到遺憾,於是安慰了袁蕭幾句便掛了電話。


    事已至此,陸苗雖然猜不到傅承君的身份,但要弄清楚也不難,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的種子快點長大,等他成熟以後她要親自問問,如果這人不說她就拿施肥槍熏他!


    ……


    後來陸苗又開始了每天的工作,種種子,養養花,施施肥。


    夜裏眾多植物開始了晚間活動,多肉看動畫片,陸苗閑來無事也參與其中和驢蹄草她們打撲克牌。


    豬牙花當然沒空理他們,夜晚好不容易變成了人,如果不吃點東西,真的是虛度光陰,浪費生命!


    偌大的植物園雖然熱鬧,但陸苗卻也注意到好像少了個人,後來她站起來數了一遍的確是少了一盆南天竹。


    陸苗不放心,尋思著好像有段時間晚上沒看見她了,起身四處找了一圈都沒看見那姑娘的影子,又到大門跟前找,陸苗問把手在園門口的光棍樹:“你見到南天竹了嗎?”


    卻見光棍樹搖了搖頭。


    陸苗沒找到人本來不打算再找,那麽大個人了在這植物園裏又不會丟,可卻在轉身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園門上的鎖被打開了,半掩著的確像是鎖著的樣子。


    陸苗走過去盯著那把鎖看,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大寶貝們新年快樂!!!


    以後零點更新,準時日更,相信我!


    第20章


    夜裏陸苗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南天竹偷溜出去的事,她覺得奇怪,這姑娘是怎麽跑出去的?


    那把鎖雖然普通,可植物園設了結界,隻有咒語才能打開,她上次也是問了齊遠生才知道。


    想了會,陸苗忽然意識到,南天竹像今天這麽偷溜出去應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或許在齊遠生告訴她咒語的那天南天竹便知道了吧。


    她也還是個小姑娘,大晚上出去也不知道外麵多危險,陸苗終是不放心,打著哈欠等了南天竹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在園裏的台基上看到她。


    南天竹雖然變成了植物的模樣,可陸苗看得出她好像累了一晚,現在正耷拉著葉子睡覺。


    陸苗走過去,猶豫著該不該叫醒她,擔憂的看了眼她積滿灰塵的葉片最後拿來水壺悄悄替她澆了點水。


    不澆還好,水浸入土壤,陸苗便看到埋在花盆裏的東西,她用手撥了撥土壤才看到下層堆滿了瓜子殼。


    陸苗:……


    她心想:這姑娘半夜三更跑出去難道是去買瓜子了?然後嗑了一晚上?


    陸苗一默,一想到愛吃雞腿的豬牙花,愛喝醋的鵝掌楸,好像南天竹嗑點瓜子也沒什麽,就是她這偷偷摸摸的出去,得找個時機問問她。


    陸苗給園裏的植物澆完水,又為大棚裏的種子施了肥,她特意看了眼草莓地裏的傅承君,除了光禿禿的土壤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發芽……


    陸苗一邊小心翼翼地施著肥,一邊嘟嘟囔囔念叨著:“你加可要把勁啊,趕緊發芽,要是你長不大,這裏的草莓可都歸我吃了……”


    ……


    離開大棚,就在陸苗準備休息的時候,這才發現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孔雀草。


    “誒呦,大姐你嚇我一跳啊。”看到冷不丁冒出來的孔雀草,陸苗的心咯噔一下,大姐的腳步也太輕了點……


    孔雀草真不是故意要嚇她,被陸苗一說臉微赫,她輕聲解釋:“陸大人,我來找你有點事。”


    “什麽事?”陸苗一邊問一邊將手裏的鏟子和水壺擱置在桌上。


    “我決定好了,等您幫我實現了遺願我就離開。”孔雀草語氣溫和,像是在和陸苗談論一件尋常的事情。


    陸苗卻在聽到她這話的一刻愣住了。


    作為一名引渡者,她當然知道孔雀草的話意味著什麽,植物的願望實現以後他們就可以步入輪回開始新的人生,雖然是新的開始,但所有的一切也將不複存在。


    陸苗曾經見過被瑤姨度化的植物,不管他們的遺願是什麽,最終都會以同樣的方式離開,植株枯萎。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陸苗不忍,小心翼翼的問她。


    孔雀草微笑,陽光下的她葉間開出了幾朵純白色的小花,“決定好了,在植物園裏生活了這麽久,我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人類,還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如果帶著遺憾繼續活下去,我就算僥幸變成一棵植物也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孔雀草生前的事陸苗是知道的,也明白她的執念,既然人家都想透徹了自己沒理由不幫。


    想來孔雀草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姐,平日裏雖然是一顆植物但對自己總是噓寒問暖,陸苗低垂著眼眸,輕輕蹭了蹭她的小花,小聲道:“大姐,我隻是希望你不用活得那麽累,現在看來再多不舍都是多餘的。”


    孔雀草靜靜聽著,兩人是亡魂和引渡者的身份,就算再不舍也終須一別。


    按照孔雀草說的,陸苗製定了詳細的路線,打算抱著孔雀草去找她的兒子。


    園裏的植物知道孔雀草要離開紛紛來送別,一盆盆綠植煞有其事地排起隊伍依次和孔雀草擁抱,嚴肅的頗有種儀式感……


    最傷感的莫過於豬牙花了,她和孔雀草同齡,晚上經常聚在一起跳廣場舞,孔雀草一走,她連戰友也沒了。


    離別之際孔雀草一陣感慨,來到這裏她才知道,人死後是可以以植物的形式再活一次,記得生前所有的事情,這對於每一盆植物來說都足夠幸運。


    ……


    陸苗和孔雀草離開後,先坐著火車去了孔雀草的老家,那是一個北方的小縣城,孔雀草生前住的地方就在那裏的一處小村子裏。


    一路上陸苗抱著孔雀草,聽她根據記憶裏的印象指路,兩人兜兜轉轉下了鄉,沿著麵前一條土路進去就是孔雀草的家了。


    偶有穿著樸實的村民經過,見到陸苗都不禁多看兩眼,一個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看就不像是村裏的人,她懷裏抱著一大盆花,站在馬路牙子上好像是在等人。


    陸苗也想繼續走,可懷裏的孔雀草從踏入故地的那一刻開始情緒已經控製不住,一聲接一聲的啜泣,讓陸苗聽了心疼。


    “大姐,咱們就快到了,你先別哭,說不定待會就見到你兒子了!”陸苗摸摸她的葉子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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