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傍晚時分,蘇孟便從五雷宗折返回來,他對那些汙穢東西的氣味敏感得很,上五雷宗的時候恰好迷路,誤入瘴氣林中,這會兒是一星半點都不想聞到鍾堯宅前的鬼氣。他在山外等著祁宓出來,也省得被那對小夫夫你儂我儂閃瞎眼。一刻鍾過去,一輛車從山路上駛出來,途徑他身邊的時候,後座車窗放下,鍾堯探出頭:“外公,您上我們的車吧,咱們一塊兒吃了晚飯再回去。”“……”晚飯後,祁宓留在蘇孟住處,鍾堯獨自開車回去了。蘇孟看著車子遠去的影子,總覺得這揚起的塵囂裏都比平常多了幾分溫柔眷念,心裏頗累:“早知如此,我何必多管閑事,領這麽樁事來煩心?”祁宓微微蹙眉:“我讓外公覺得麻煩了?”蘇孟冷哼一聲:“要說麻煩也是我家阿劼和堯堯讓你覺得麻煩,放心,我不是那麽不識好歹的人。”祁宓一時有些拿不準老爺子的意思,隻是道:“外公言重了。”“我說的是實話,哪有什麽言重不言重的?”蘇孟看了他一眼,“我說的麻煩是指這件事我本來不用整個這麽複雜的做法!”蘇孟沒等祁宓回話,率先問道:“你這個病,你自己是怎麽看的?”祁宓想了想道:“這病來得突然,原本我以為是練功不得法,身體上哪裏出了問題,或是平時不注意衝撞了什麽才造成的,但是後來請過不少醫師高人來看都說我的身體查不出任何問題,甚至有位仙師說我有練五行木術的絕佳資質……”祁宓哭笑不得:“不管他們怎麽說,我就是半點力量都使不出來,所以,說實話,我對身上的病實在毫無了解。”“不了解也正常,不過那些給你看病的,真的就沒有一個問過你的幼年經曆,生辰八字等等之類的信息?”祁宓想想,搖了搖頭。蘇孟嘲諷一笑:“庸醫!蠢材!這樣竟然還敢自稱仙師高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要問你做什麽?老頭子比你多吃幾十年飯,還恰巧就比你多清楚些機緣。”祁宓虛心請教:“還請外公明示。”“你是風水師家族出身,自然不用我多解釋,婚姻關係對於個人氣運會有何影響。”蘇孟頓了頓,“你知道當年你母親懷上你時是在何處和鍾堯指腹為婚?”祁宓道:“我隻知道家母當時在襄城老家養胎,其餘的不太清楚。”蘇孟點頭:“沒錯,鍾家和祁家素來交好,當時鍾堯父母在襄城發現一處龍脈,你母親仗義豪爽,挺著大肚子也要為好友引路。山路崎嶇,最陡峭的那段兩位女眷並沒有上去,而是在半山腰支起的涼棚內閑話。”蘇孟捋了把胡子:“兩位女眷說著話,隨口便開了句玩笑,說若是今後孩子們興味相投,兩家結親是再好不過了,好巧不巧,此時鍾堯父親正扡穴,地氣泄漏。”祁宓一驚,莫不是那時……蘇孟道:“隻是一句玩笑而已,大家都不曾在意,直到前不久我看了玉清台上合八字出的卜語,我才又想起這樁事,我猜因為地氣影響,從那時起,你的氣運已經和堯堯聯結為一體,你的病大概和堯堯有關。”祁宓無意識地轉動茶杯:“我的病大約是半年前出現的,那時鍾堯氣運受挫了麽?”蘇孟搖搖頭:“這件事要說可絕不止半年前,該從二十幾年前或者至少是十幾年前說起。”祁宓感到不同尋常,他手心瞬間盈滿汗,蘇孟接下去要說的事或許就是他一直看不懂鍾堯的地方。祁宓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聽蘇孟繼續說下去,其實他還是更想等到鍾堯願意對他敞開心扉的時候,聽鍾堯親口告訴他。“外公,你確定接下來的事情鍾堯願意您告訴我嗎?”蘇孟愣怔,隨後閉起眼苦笑了一聲:“祁宓,就憑你這句話,我也該信任你。”“說實話,今天看到你們,我非常意外。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堯堯有些依賴你…他已經很久沒有對誰露出過那種表情了。”蘇孟歎了口氣,“鍾堯信任你,我也就信任你,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聽我說完的,不管之後你覺得我自私也好,倚老賣老也罷,鍾堯是我的外孫,隻要他好好的,我什麽都無所謂。”祁宓深吸一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鍾母懷上鍾堯那年,正好是鍾劼上五雷宗的第三個年頭。五六月胎氣漸穩的時候,鍾母便去了一趟五雷宗看鍾劼。誰能想到,那年正好是有一魔修度天劫,天劫威力迅猛,魔修害怕自己難以抵擋,不知從哪裏聽來一種妖術,據說以童子之力可以幫助抵擋天劫。於是這個魔修看中了五雷宗上的二十名靈童。鍾劼恰巧就是其中一個。當時情況一片混亂,魔修天劫陣法根本不是能輕易破掉的,鍾母護子心切,也不知道怎麽就闖了進去,她將鍾劼護在身後,等到天劫陣法退卻之後,當時在陣內的二十靈童唯有鍾劼毫發無損。“不僅鍾劼毫發無損,仔細檢查過後發現,尚在腹中的鍾堯也十分安穩。當時大家都以為或許是血脈力量感動上蒼,保護了母子三人。”鍾堯生下來便是粉雕玉琢,十分惹人喜愛,根本沒有人想起還有這麽一樁事,直到鍾堯十歲那年……十歲生日時,鍾家大擺筵席,但是鍾堯早晨起來突然就變得不對勁,暴躁易怒,幾乎砸了整個鍾家,還打傷了不少傭人和弟子,他跑到山裏,鍾家人找了三天三夜都不見蹤影。後來是一個與鍾家世交的散修仙師找到了鍾堯。仙師說,當年魔劫被鍾堯吸收了一部分,現在他這是心魔發作,難以自抑,幸好孩子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寧願在山裏撞得暈死,也不願出去害人。蘇孟臉上突然閃過一抹不堪回首的悲愴:“雖然這心魔是自母胎中帶出來的,難以去除,但堯堯畢竟年紀小,心魔潛藏的時間也並不長,及其容易被壓製。仙師將心魔封印,所以那是堯堯第一次發作,也是唯一一次發作。”祁宓心驚肉跳,聽到封印兩個字才放鬆了些,他道:“鍾堯十歲時,我九歲,那是我…失憶那年。”祁宓幼年時極其排斥風水術法不是沒有原因,他幼年跟哥哥一起練童子功,天賦異稟,但九歲那年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不醒,病好之後,之前練習的功法連同以前的記憶消失得無影無蹤。祁母告訴他或許是修煉不當,所以才導致這種結果。小祁宓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但氣傲得很,覺得自己不曾做錯什麽,一夜之間便被收回一切,是這功法蠻不講理,這般不通道理的東西他還不屑為伍呢!於是從此便再也不練了。祁宓扶額,理了理思緒,道:“所以您的意思是,鍾堯的氣運始終與我相連,所以當年他受心魔影響,我也順帶遭受波及,被封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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