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萌最近忙著申請基金,沒吃早飯就過來了,這會兒吃了一塊鮮奶蛋糕,頓時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捧著保溫杯追著謝書堯感慨,“謝導,你這蛋糕從哪兒買的?味道真好,比我之前從西餅屋裏買到的蛋糕還要味道好。”


    “朋友送的,應該買不到,且吃且珍惜。”


    謝書堯翻看著秦海拿給她的實驗測試結果,動筆寫下七八個論文題目,同秦海說,“這七八個論文題目盡快搞定,然後把論文投出去,你就可以準備著手做博士的學位論文了。我打算用你的這些數據寫個三四篇文章出來,速度應該比你快,是一些期刊的約稿,你寫完之後記得拿給我看,應該不會有撞靈感的地方,如果有的話,我們盡量避開,我幫你修改。”


    包萌一聽七八個論文題目,整個人都驚呆了,“謝導,秦海的壓力都這麽大的麽?我和杜嶽當時最多也就寫四五篇論文啊!”


    “秦海比你們更踏實、更努力,同樣是看文章,你和杜嶽一般都是兩個人看完之後互相交流,雖說該吸收的東西能夠吸收個差不離,但嚼別人嚼過的東西,收獲肯定會少一些。秦海的論文都是自己看的,從交談中就能看出來,你和杜嶽的研究邏輯是存在短板的,而秦海的科研邏輯基本上是一個鐵桶,我敢給他七八個論文題目去寫,是因為我相信他能完成,但是在給你們論文題目的時候,我就得考慮怎麽避開你們的短板了。”


    包萌險些被嘴裏的鮮奶蛋糕給噎住,她羞紅了臉,“原來您一直都知道我們偷懶啊……”


    “這不廢話麽?你們兩個的科研邏輯都快形成互補了,這個不會的那個會,那個不會的這個會,按照你們倆的天分,如果論文都踏踏實實看完,肯定會少犯許多的低級錯誤,但你們倆都有犯……當我傻麽?”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遇到秦海這種踏實的,我就多雕琢雕琢,遇到你們這種敷衍了事的,我也少費點心。”


    研究室內的其它研究生都莫名地有些心虛,他們現在可都是按照杜嶽傳下來的‘互幫互助’方法降低各自的壓力呢,本來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個妙招,沒想到在謝書堯眼裏,這就是一個蠢招。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一篇文章,不同的人看,肯定會有不同的理解,就如同看小說一樣,有些人經曆過某些事情了,能和作者感同身受,看到某一部分‘升華基調’的內容,就會覺得滿腹感慨,有些人無法通過文字共情,看到那些‘升華基調’的內容,就感覺都是水,還是滔滔洪水。


    每個人的基礎不一樣,總不能拿同一套標準來強人所難。個中內容,隻有自己去細細體味,從中學到什麽,這與個人基礎相關。


    看論文也是一樣,別人會的,自己不一定會,別人不會的,自己可能偏偏覺得soeasy。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站


    若論天資,秦海是比不上包萌和杜嶽的,但因為秦海性情堅毅,做事踏實穩重的緣故,比他先入門的包萌和杜嶽縱然有一兩年的時間差優勢,但這會兒也看不出來了。


    如果看個人科研能力的話,還沒有經過博士學位論文錘煉的秦海並不會比包萌和杜嶽差太多,等他寫完博士論文,完整地將一個研究命題搞定,實力會迎來一次涅槃,到時候再看這三人的水平,誰高誰低就說不準了。


    包萌被謝書堯打擊了一番,默默地拿著鮮奶蛋糕回工作台上分析實驗數據去了。


    截至目前為止,秦海發表的論文數量已經快追上她了,比杜嶽也沒少幾篇,等秦海把這七八篇論文寫完,她的臉該往哪兒放?


    要是放在別的課題組,七八篇論文足夠搞好幾年了,但秦海是跟著謝書堯搞研究,就算這論文寫起來再不順利,兩個月都足以搞定這些論文了……包萌覺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秦海給battle下去了。


    她還想再掙紮一下。


    ————————————————


    謝書堯在京大醫學部帶領的團隊雖然不大,無法同孫主任這種留校學生都有十幾位的大課題組相比,但鑒於她帶出來的學生都是科研路上的‘餓狼’,而非尋常的科研狗,更別提那種不爭氣的科研哈士奇,如今她這個團隊在京大醫學部的影響力已經很高了,甚至於說,她帶領的研究團隊已經和京大醫學部的一般團隊涇渭分明地劃分了開來,京大醫學部其它課題組的碩士、博士都默認自己與謝書堯課題組的碩士博士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有些人知道自己的天資不夠,來了謝書堯課題組之後也跟不上大部隊的進度,心裏還沒那麽難受,有些人知道自己比較憊懶,無法像謝書堯課題組的那些學生一樣拚命,也給自己找了個心安的借口,但那些每天都很努力、覺得自個兒天資也不錯的人就難受多了。


    是什麽讓他們比不上謝書堯課題組的碩士博士?


    是因為導師太菜!


    在謝書堯的課題組,那完全就是導師手把手地培養學生,謝書堯會告訴學生應該看哪些文獻,甚至於說,她還會替那些學生把文獻下載好,讓學生最簡單粗暴地走上科研道路,而在其它課題組呢?


    多數導師都是三不管的,遇到一個有責任心的導師,那還好,起碼遇到問題的時候,導師會在大方向上給一點指導,若是遇到一些需要人情才能擺平的問題,比如說去別的課題組借用實驗設備,導師有麵子,學生借設備也方便,導師要是沒有麵子,那隻能排隊排到天荒地老。


    如果遇到一個責任心不那麽強的導師,學生費了老大勁兒寫出一兩篇文章來,都可能會被導師給盯上,最後論文署名都得讓一個出去。


    簡言之,在謝書堯課題組裏搞研究的優勢太多了,有指路明燈謝書堯在那兒杵著,學生若是在研究上遇到什麽問題,都能很快得到解決,謝書堯在金陵藥科大學那邊辦的醫藥高等研究院裏擁有國內醫學、藥學研究所涉及到的最全的設備,學生想要做實驗,直接和謝書堯打聲招呼就可以,基本上不用排隊,就算不巧遇到了同門的人在做實驗,或者是其它教授同謝書堯打了招呼,過去蹭幾天實驗,可也耽擱不了多久,而且謝書堯的課題組基本上不缺經費,不怕學生有想法,怕的是學生沒有想法,亦或者是學生有想法卻沒有足夠的執行力。


    跟著謝書堯搞研究,那絕對是接受栽培去了,隻要學生自己夠努力,最後的培養結果一定不會太差,現實例子就有三個,杜嶽、包萌和秦海。


    如果跟著比較水一點的導師,那可能就不是導師栽培學生,而是學生栽培導師了,學生等著導師指導自己的論文和研究,導師等著學生把自己培養上傑青、上長江、當院士。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如果謝書堯每年招收博碩士的名額被完全放開,不再限定數量,估計京大醫學部百分之七八十的生源都會湧到謝書堯課題組去。


    ————————————————


    杜嶽和包萌跟著謝書堯做了人體微生物群落與代謝組,二人在讀博階段,就已經在人體微生物群落的研究領域內登堂入室了,放眼國內外,研究深度比他們倆更深的,基本上找不到。


    這兩位想要留在京大醫學部,必須走的一關就是博士後考核,而博士後考核看的是論文和基金。


    論文自然不用說,哪怕是水平稍微差一點的包萌,在其它課題組的碩士博士眼中,那都是行走的論文生產機,難關在基金的申請上。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與《青年基金》是包萌和杜嶽誌在必得的,因為國內研究人體微生物群落的學者就那麽幾個,能夠研究出頭的,隻有包萌和杜嶽,以及這兩位的導師謝書堯。


    基金一般都會經曆一個專家盲審的階段,就和學位論文一樣。


    但說是‘盲審’,其實專家們都長了兩顆雪亮的眼睛以及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大家都在同一個圈子裏搞研究,誰研究的啥,這根本不是秘密,那些專家們基本上拿到論文或者基金之後,就能猜到這論文是哪個課題組冒出來的。


    尤其是杜嶽和包萌投上去的那兩個基金,雖說是盲審,但基本上等於是這倆人已經把名字給明擺上去了。


    謝書堯對包萌和杜嶽的這兩個基金特別有信心,杜嶽和包萌也覺得十拿九穩,然而基金審批的結果下來後,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兩篇基金沒有一個過審。


    謝書堯找包萌和杜嶽要了專家評審意見,看完之後,她麵無表情地給出了一個評價——一派胡言。


    杜嶽和包萌雖然是跟著謝書堯做的博士研究,但二人名義上的博士導師是孫主任,孫主任也一直都惦記著他的這兩位學生,得知這兩位學生的基金都被卡了之後,他火急火燎地跑來謝書堯的辦公室,問,“小謝,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謝書堯不解,她問,“怎麽這麽說?”


    “因為基金這個東西,大部分都是根據博士論文改出來的,而且小杜和小包的研究內容在國內都是頭一份……如果不是你得罪了人,這種成果根本不可能被卡。”孫主任比謝書堯在學術圈內多混了二三十年,這些事情見識過不少。


    謝書堯揉了揉太陽穴,“行吧,我想想辦法,能解決的。”


    “你打算怎麽解決?”


    孫主任剛問完,就見謝書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坐直了身子,從瀏覽器的收藏夾裏翻出一個網站來,輸入一長串賬號密碼之後,登錄了進去,她回答孫主任說,“既然杜嶽和包萌的基金本子都沒達到及格水平,被人卡了下來,那我就以他們倆的基金本子水平作為參考線,所有基金本子全部打回去。我想看看,有幾個基金本子能留下來。”


    孫主任:“……”他側頭看了謝書堯電腦上的界麵一眼,下巴都險些驚下來。


    “科,科,科,科技部的評審後台,小謝,你怎麽能進科技部的評審後台了?”孫主任的眼睛瞪得賊大。


    謝書堯答道:“就杜嶽和包萌畢業那次,有人聯係我說,讓我給審核一些論文,就給我開了權限。基金評審也在這個係統裏,隻是我前段時間沒空,一直沒進來看。現在發現有人亂審,可不就得登進來看看,能把杜嶽和包萌那兩個基金給pk掉的基金,都是什麽水平?”


    謝書堯手上的動作相當快,她點開一個基金,掃了一眼題目,又將內容從頭到尾掃了一邊,直接點了在‘是否通過審核’的那一欄選擇了‘否’,在專家評審意見裏填寫道:


    1:研究內容存在滯後性,帝國理工大學杜爾客教授的課題組已經針對這一問題展開了詳細的研究論證,具體可見兩年前的帝國理工大學學報。


    2:實驗內容設計存在重大缺陷,第三階段的主體實驗無法依據現階段的實驗技術完成;


    3:作者已發表論文並不可以作為支撐材料,且作者已發表論文的第三篇,數據存在修飾嫌疑。


    謝書堯點了提交,這本基金申請書基本上就等於廢掉了。


    孫主任已經挪到了謝書堯的身後,見謝書堯飛快地提完意見之後,點開了第二本,他掃了一眼那題目,連忙道:“小謝,這個基金本子不要否定啊,這是咱們醫學部自己人的基金,你一定得手下留情!”


    謝書堯掃了一眼支撐材料區,問,“是不是顧兆豐教授那邊的那個博士後的?”


    孫主任點頭,“是,他這個基金本子寫好之後,老顧還讓我幫忙修過呢……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謝書堯相當勉強地點了點頭,“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一堆。最大的問題還是老生常談的創新性,這些人都不看文章的嗎?國外明明都有人進行過這方麵的研究了,要是看的文獻稍微多一些,絕對能夠把深度再挖下去,可結果呢?都是跟風吃屁!”


    謝書堯在‘是否審核通過’那一欄選擇了‘修改後重新審核’,然後直接從自己的科研係統中導出一份參考論文題錄出來,粘貼到了評審意見欄裏,道:“建議作者緊跟國內外學術研究近況。”


    孫主任:“……”他好像知道去年審核博碩士論文時,醫藥學界的那個‘論文殺手’是誰了,誰能hold住這樣的審核標準啊!


    在他發呆的這個工夫裏,謝書堯已經點開了第三個基金。


    ……


    這一天,醫藥學界學術圈裏血流成河,不知道多少已經收到‘基金審核通過’郵件的作者又收到一份以‘很抱歉地通知您’為開頭的郵件。


    這一天,被醫藥學界的專家學者稱為是黑色星期一。


    謝書堯這樣做,確實有‘泄憤’的嫌疑,但她真正的目的,是給那些搞學術齷齪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學術圈裏,能夠光明正大拿出手的,隻能是學術成果,而不是那些弄虛作假的東西!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站


    這種被人針對的感覺真是遭透了。


    謝書堯自問自己做科研一直都誠懇踏實,對於實驗、對於科學,一直都是一絲不苟的態度,她相信認真得出的成果一定會被人看得見,一定會獲得尊重,但她沒想到,竟然會在國內遭了‘黑手’。


    這些成果就算放到國際上,那也是可以被接納、被認可的啊!


    謝書堯不知道是誰對她伸了‘黑手’,將這風浪按在了她頭上,所以她打算掀起一場‘海嘯’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既然想用黑手段讓她不好過,那就所有人都別想好過。


    真正的科研成果站不到應有的舞台上,難道還留著那些拿不上台麵的東西給自己添堵?


    身處在這個人情社會裏,謝書堯對於這些東西,之前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很難改變整個環境,但她也不希望自己被環境改變,更不希望環境中那些汙濁的東西沾染到她身上來。


    既然有人給她造了麻煩,那就得做好承擔怒火的準備。


    ‘盲審’的規矩是科技部定的,謝書堯用的審核後台隻是科技部給開的一個權限比較高的後台,而不是科技部內部人員能看到的後台,故而科技部的職員能看到是誰審核的包萌和杜嶽的基金,但謝書堯看不到。


    不過對於她來說,能不能看到都無所謂了。


    有人拿著槍對她‘精準狙擊’,那她就拿起機關槍來進行‘團滅’吧!


    對於那些研究內容中缺乏創新性、存在明顯漏洞以及存在實驗數據造假的基金,謝書堯一個沒留手,直接就選擇了‘拒絕錄用’,並且她毫不客氣地指出了問題存在之處。


    如果沒有指出問題存在之處,別人可能會以為她是故意泄憤,這會兒她把問題都明明白白地指了出來,有理有據地把那些基金pass掉,誰能說什麽?


    就算是科技部來問責,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懟過去。


    把納稅人的錢花在這種項目上,本身就是一種浪費。


    謝書堯大麵積地否定基金本子,科技部的人看著那如同雪山崩塌一樣垮掉的基金數量,有點傻眼,趕緊登陸到後台中看,發現是謝書堯,趕緊給謝書堯打了電話過來。


    科技部的那人問,“謝教授,您這是幹什麽啊!怎麽把這麽多基金都否定掉了?”


    謝書堯把手機的錄音功能打開,解釋道:“這些基金存在明顯問題,我不知道是什麽專家評審的,很多研究內容都是別人已經研究過的,成果也早就發表出來了,這會兒再拿出來做研究,拾人牙慧麽?”


    “還有一些基金申請者提供的論文裏存在明顯的實驗數據造假,支撐論據就有問題,怎麽支撐後續的研究工作?這不是騙錢麽?”


    “我將那些有問題的文章都在審批意見中提到了,有不少是學位論文,建議慎重考慮一下,不然這些學者們自欺欺人的成果如果發表到國外去,那敗壞的可就是全國所有學者的學術聲譽了。”


    科技部那個打電話來問謝書堯原因的職員不敢吭聲了。


    謝書堯提到的三個問題,每一個都是‘必殺技’,基金中隻要存在一個,那就是絕對不能錄用的,這是規定。


    掛斷電話之後,科技部的那個職員轉頭就和她的同事吐槽,“京大醫學部那個超年輕的教授,謝書堯,就是被列為咱們部裏醫藥學分類特聘專家的那個,不知道吃什麽槍藥了,正在瘋狂地拿基金開刀,基本上就是開著推土機直接推過去了,寸草不生。”


    她的同事想了想,問,“你查查謝書堯有沒有申請基金,還有她的那些學生有沒有申請基金?你看是不是她的基金被人給斃了。”


    “不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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