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遊方的郎中,正是張英華所扮。從家鄉黃泥圩到這裏七、八十裏路,專門來找從未謀麵的大師哥邵殿堂。他隨夥計來到客房,關上房門,從搭連中摸出短槍,塞在枕頭底下,隨後雙手扣在後腦勺上和衣躺在床上幹等。到了晚上,又到飯堂吃了飯,回到客房,夥計送來熱水,他又洗了腳和臉,又躺倒在床。大概是白天走累了,張英華慢慢進入了夢鄉。他夢見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壯小夥子,提著槍向自己快步走來,邊走邊說:“小師弟,我是你師哥邵殿堂啊。”張英華跑了過去,高聲喊:“師哥!”可是兩人就是走不到一起。張英華特別著急,口中“師哥,師哥”地喊著,迷糊之中好像被人拉了起來,他強睜開眼,隻見幾個黑衣大漢摁住他的雙手,把他拽起坐在床上。旅店夥計手拿一盞油燈,照著他,對那幾個黑衣大漢說:“就是此人打聽邵舵主的。”一個黑衣大漢,從枕頭底下翻出了短槍,放在張英華的麵前,惡狠狠地審問:“哪裏來的探子?是不是宿遷縣城官府派來的?快說。”張英華反問:“你們是什麽人?”又對那名夥計說:“我住店吃飯照付錢,你為什麽出賣我?”那夥計鄙視張英華說:“真虧你住對地方、問對人了。告訴你,小爺我也是邵舵主的人。”


    張英華明白了,這個旅店是大師哥的情報站,綁架我的這幾個黑衣大漢和那夥計看樣子都是大師哥的人。他心中有了底,才不慌不忙地說:“我要見你們的邵舵主。”翻他短槍的黑衣漢子冷笑說:“哼哼,他媽個頭,我們邵舵主是你能見的嗎?你不說實話,現在我就殺了你,拖出去餵野狗。”說完抽出一把閃亮的匕首,在張英華的眼麵前晃動。張英華掙了掙胳膊,兩隻卻被另外兩個大漢摁著不能動彈。師哥手下真是些精兵壯漢、忠勇之士啊。他心裏高興,“撲哧”笑出了聲來。眼前的黑衣大漢更生氣了,順手打了張英華一耳光,罵道:“他媽個頭,要死的人還笑。”這一耳光打得張英華眼冒金星,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他對那大漢說:“速領我去見你的邵舵主,如耽誤了大事,不是你們要我的命,而是你們的命將不保。”他對又打他耳光的大漢說:“記住,你打我一耳光,我要還你十個耳光。”打他的大漢邊罵邊還要打:“你小子嘴硬,我偏要打死你。”這時旁邊的黑衣大漢對他說:“二舵主,看來這小子還真有來頭,帶他去見邵舵主吧,說不定還真有什麽大事。”那個叫二舵主的黑衣大漢方才住了手。幾個人把張英華雙手捆上,眼上又蒙了塊黑布,離開了那家旅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張英華被兩個大漢架著,雖然眼上蒙著黑布,看不見什麽,他他能感覺到是在走山路。張英華被大漢架著一路深深淺淺,也不知走了多久。等眼上的黑布被拿了下去,張英華使勁地眨了眨眼,慢慢地眼睛才適應了這個環境:大廳內四周點了很多盞油燈,照亮了每個角落。從廳門往裏是一個人群排成的通道,兩邊站了很多人。通道的盡頭是一張大貢桌,貢桌後邊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體微胖,穿對襟黑衣。腰纏四指寬的絲綢腰帶,極具威嚴和震懾力。中年男子正仔細地打量著、仍然被綁著雙手的張英華。張英華也打量著他,莫非他就是大師哥?這時中年男子開了口:“黃毛小子,你口口聲說要見我,說吧,究竟有何事?”張英華道:“我從縣東鄉來龍鎮黃泥圩而來。”中年男子聞聽此言,猛地打了一顫,問:“你是?”張英華回答:“我是黃泥圩張大善人的兒子,張家大少爺張英華。”中年男子更驚,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到張英華麵前,仔細打量著:“你是張英華,張大善人的兒子?你來此找誰?”張英華的心跳得厲害:“我找我大師哥,他叫邵殿堂。”那壯漢猛然上前摟住張英華:“小師弟,我就是邵殿堂,我就是你的大師哥。”


    邵殿堂把張英華帶到一間小屋中,師兄弟二人促膝長談了起來,邵殿堂道:“師弟,當初師哥把你交給張家,師哥是被逼無奈,請你原諒。二十多年一晃就過去了,沒想到師弟轉眼就成了男子漢,而且有文化,有教養,還娶了媳婦,這都是人家張大善人老倆口照顧得好啊!這養育之恩,望師弟千萬不能忘記,俗語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張大善人老倆口把你撫養成人真是不容易啊!”張英華說:“師哥,家父已經在不久前去逝,這都是大興鎮賊頭陳二板腰子給逼的。”張英華就把陳二板腰子小時候架過自己和綁架自己媳婦一事講給師哥邵殿堂聽,並說明此次來的目的,一是跟師哥見見麵。二是跟師哥商量一下能否想一辦法治治這陳二板腰子惡賊。邵殿堂問了問賊頭陳二板腰子的情況,對張英華說:“師弟,你師哥我雖然也是一個賊人,手中卻千把人槍,連宿遷縣城官府都懼怕我三分,但我殺富濟貧。富人、有錢人對我恨之入骨,我和窮人卻相安無事,我給手下的兄弟們立下規矩:茅草棚住窮人,無錢無糧,都別怕;四合頭,帶客屋,有驢有馬都該殺。至於陳二板腰子這等小賊,師弟不要怕,此仇我給你報,等殺了陳二板腰子,就用他的人頭來告慰張大善人的在天之靈。至於如何對付陳二板腰子,師弟不如這樣辦……”師哥邵殿堂說出一條計謀。張英華聽後點頭稱是。師兄弟倆談意正濃,天已放亮。手下人來請示邵殿堂:“大舵主早飯已備好。”邵殿堂拉著張英華的手,笑道:“師弟,咱倆談了大半夜,肚中該餓了吧,走,吃飯去。”飯菜很豐盛,特別是菜餚,幾乎都是駱馬湖中的水產,清蒸螃蟹,紅燒鯉段,銀魚燉湯等擺滿了一大桌。吃完飯後,邵殿堂又帶著張英華來到頭天晚上他被帶至的大廳內。大廳內聚齊了十幾個小頭領,邵殿堂把張英華拉到那把太師椅上坐下,對眾人說:“兄弟們,這位就是我曾經跟你們提到過的我的小師弟,張英華少爺。”下麵的人一下子哄哄起來,這個說:“張少爺真是一表人才。”那人說:“聽說張少爺是個大讀書人,我們為能結識這樣的人感到高興。”有的人豎起了大拇指。其中一個壯漢上來,通紅著臉,顯得不好意思,對張英華說:“張少爺,真不知道你是大舵主的師弟,昨天對您的無理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張英華一看,正是昨天打自己耳光的那個黑衣大漢。張英華笑曰:“你還差我十個耳光,不過念你能為眾兄弟所想,警惕性蠻高,這十個耳光就不打了罷。”邵殿堂忙問是怎麽回事,張英華就把昨晚上事講給邵殿堂聽,眾人大笑。邵殿堂嗬斥那人再次給張英華賠理,然後對張英華說:“師弟,他是我這兒的二舵主,人是魯莽了點,卻是一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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