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氣環繞的水晶棺落入墓穴之中,塵土歸位,一朵朵小白花從大地上冒出來,仿佛一切無事發生。


    餘燼看著佟秋夢,問道:“這棺中之人也是一位舊仙神?”


    他不由想起枯木崖上,守在孤墳前的白狼主,他直覺白狼埋在枯木崖的小白花,與此間的小白花就是同一個人。


    佟秋夢目光落在滿地白花之上,沉默了許久,“小白在仙墟之內誕生,是這個世界第一朵永生白花,甚至隻要時間足夠成道在望,隻是修行萬載卻偏受紅塵蠱惑,耐不住世間情愛,才會踏出這片仙墟。”


    “受人蠱惑?”餘燼眼神一動,“誰?”


    “不知道,我沒見過那個人,隻聽聞他是個讀書人。”


    當初小白死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就遲了幾十年歲月,那朵曾經在她座下的小白花便被人摘走了。


    佟秋夢臉色微冷,抬頭看著銅柱之上,“他將小白害死,以為尋了長生仙棺,以一字鎮壓百丈荒蕪,就能心安理得,即使此百丈之地生出了一朵又一朵小白花那又如何,想要魂飛魄散的屍體複活過來,自欺欺人罷了!”


    餘燼眼神古怪,佟秋夢此刻看著的分明是銅柱之上的那個“餘”字,他試探著問道:“這讀書人姓餘?”


    佟秋夢的目光落在了餘燼身上,“幸虧你是用劍的,你要是握著書卷出現在這裏,也許我該替小白殺了你祭天。”


    餘燼那萬載不變的平靜麵容,也是忍不住臉皮扯動了一下,姓餘的讀書人,他腦海裏隻能想到一個,可是……那坐在輪椅之上,終日困守藏書樓,隻會埋在書堆之中的二叔,與這刻下“餘”字鎮壓百丈荒蕪的人,會是同一個人嗎?


    ''或許他就是你們餘氏的人,餘氏世代傳承殺伐暴戾的三目白虎血脈,你身為劍修那股殺伐性子也和餘氏的血液不無關係,所以餘氏如果有讀書人,應該你會知道才對? \"


    佟秋夢直視著餘燼的目光,“這讀書人你可認識?”


    “餘氏都是武將,哪裏來的讀書人?”


    “那你剛才為什麽盯著棺中的書卷看?”


    “好奇。”


    “隻是好奇?”


    “隻是好奇。”


    餘燼眨了眨眼,“能以一字驅逐荒蕪之力數十年,你說的那個讀書人應該很厲害才對,我餘氏沒有這般厲害的讀書人。”


    佟秋夢看著他,也不像說話的樣子,便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若餘氏真的有列王九重天以上的人物,也不至於被南州壓成這樣。”


    “列王九重天?”餘燼眉頭輕輕一挑,“你怎麽確定他在列王九重天以上,你不是沒見過那讀書人?”


    佟秋夢微哼一聲,“這副長生仙棺是上個紀元,最珍貴的至寶之一,一直埋在風林火山四神君之一的風仙神的沉睡之地,能找到風仙神的沉睡地,並且拿到長生仙棺,列王九重天之上也是往少了說。”


    餘燼恍然大悟,他原本還對餘不二有所懷疑,可是列王九重天之上,餘不二的嫌疑便小了許多,就連坐上家主寶座的餘慶一也未能踏入王境,餘不二即使真的成王,也不可能在九重天之上。


    要知道,突破九境之後,便要得到此方天道的逐步認可,這才是一重天,九重天光從難度而言就如字麵這般,一個小境界便隔著一重天那麽遙遠。


    而像柳如神這等便是入了九境之後,卻始終未能獲得過一次天道認可的弱王。


    當然即使是這樣,當初的柳如神依舊能將他一拳將他軀體打穿,可見九境之後的差距到底有多麽恐怖。


    根據他所知道的,武朝七十二州的列王裏麵,至少在台麵上被世人所知曉的九境,就沒一個踏進九重天的,八重天也未必有,六七重天恐怕也是其中的鳳毛麟角。


    不過,這個認知是排除中州的,作為武朝的京都,中州集皇朝氣運和元界最妖孽的天才於一身,有人說過,在中州獲得成王氣運的概率,要比麾下七十二州高出數倍不止!


    中州是獨立和淩駕在七十二州之上,唯一的一!


    所以,成王路很難,成王之上更難,以餘不二的年紀,怎麽看也不像是列王九重天,更別說是之上。


    “餘氏沒有這種讀書人。”


    餘燼再度強調。


    “罷了,也許是恰巧同姓吧。”佟秋夢看著腳下的瑩瑩白花,起身後莫名出現仙道光輝,如同不染凡俗塵埃的謫仙人,“世上最癡傻的便是情愛,放棄長生大道,去得這無用之物,自己做了這癡傻之人,最終賠了性命,這又怪得了誰。”


    餘燼默默地看著,腦海裏不由閃過佟秋夢站在妖王仙台之上,臉上出現的那種神明才會有的淡漠情緒,以及那塊神碑上八個大字——仙凡有別,大道無情!


    “你要尋浮屠劍的碎片,或者是誰,我沒意見,但之後的區域,我勸你還是不要去探索的好。”


    佟秋夢轉過身,銅柱之後,那片無盡的荒蕪大地之上,出現一個個巨大的旋渦。


    佟秋夢伸出一根玉指,百丈之外的荒蕪黑沙像是一條黑線般,纏繞在了她的玉指之上,“前方的旋渦,便是仙墟動亂的源頭,每一個下麵都壓著無窮的黑暗生靈,我之前允許你探索群山,但這裏不行,你死倒是無所謂,但是那些黑暗生靈,還不能出現在世上。”


    “暗黑生靈到底是什麽東西?”


    餘燼不解地問道。


    佟秋夢像是早就猜出來他會好奇,玉指輕輕一勾,纏繞在她指上的黑線隨之扯動,然後餘燼便是見到,黑色沙海上翻起一隻手掌,探入旋渦之中。


    片刻之後,一頭渾身皮包骨一般,長有肉翅,在沙海上用四肢爬行,渾身黑氣蕩漾的生靈被強行拉扯到了他們眼前。


    餘燼一眼看去,這東西外形醜陋有點類似修羅妖族,但是氣息截然不同,尤其是他身上蕩漾的那股黑氣,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餘燼如同靈光閃現,那些黑氣有一種與仙籠之中的迷霧相似的感覺!


    “這就是黑暗生靈?”餘燼有點驚訝。


    佟秋夢點頭,“每座世界都有自己的雙麵,一旦世界進入破敗或者不穩定的狀態,就會誕生暗黑之物,等黑暗徹底掩蓋世界,世界便是走向了終結,元界三座仙墟,現在麵臨的就是暗黑源頭。”


    餘燼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那仙籠裏的迷霧便是仙籠在破敗之後的另一麵?


    他走上前去,舉起大須彌一劍將那黑暗生靈劈碎,對方甚至沒來及得做出反抗,實力應該等同於七階左右,也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可怕。


    可就此時,他劍下死去的暗黑生靈,那些殘骸碎片忽然凝聚,眨眼這詭異之物便是複活過來,朝著他撲咬而去。


    餘燼隨手一劍將其拍飛出去,暗黑生靈在空中崩碎,又眨眼複活,四肢伏地落在沙海上,目光盯著餘燼不放。


    餘燼皺起眉來,“這玩意難道殺不死?”


    “也不是殺不死,但殺不盡罷了。”


    佟秋夢玉指一彈,荒蕪之力卷起將那黑暗生靈掩埋分解在沙海之中,“除非能讓修複世界的破敗,讓世界重新穩定,否則黑暗源頭是殺之不盡的,而且會越來越恐怖,你眼前看到的隻是最弱的黑暗生靈,它們活著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拉著世界走向滅亡。”


    餘燼看著佟秋夢手中的那縷荒蕪黑沙,他現在才發現,這股力量似乎能被這女人控製。


    “荒蕪之力與暗黑源頭無關,正好相反,它是當初有人留在這座仙墟,用以牽製暗黑源頭的,如果沒有這片荒蕪沙海,動亂會更加頻繁。”


    佟秋夢說著,轉過身去,在沙海旋渦之下,突然出現一座懸浮在空中的道場,她的身影一步落在上麵,食龍犼跟隨在後。


    “此道場是仙墟最後的象征,曾經是那幾位神君的靜修之地,你便留在此地修行,勿要再鬧出什麽動靜。”


    餘燼踏上道場,此間一切簡陋隻有排成一列的五個蒲團。


    他越往前走,天地元力便是越精純濃鬱,似乎全都聚集在那五個蒲團的位置,他最終一屁股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那些天地元力就像是不要錢一般,拚命往他體內鑽去,甚至根本不用他運轉功法。


    佟秋夢看向他坐的位置,眉頭輕輕蹙了一下,身後的食龍犼朝著他呲牙,似乎不太滿意他選的那個位置。


    餘燼將這幕看在眼底,卻沒有挪動分毫的意思,體內一直運轉著吸納元力的法門,開始瘋狂運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元海,每個瞬間都在一絲一毫地增長著。


    佟秋夢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帶著食龍犼轉身離開。


    佟秋夢剛剛消失,麵具的聲音便笑著傳來,“這女娃娃,對你還不錯嘛,要不要把她收了當侍寢丫鬟,若你擔心打不過,本座可以幫你。”


    餘燼的臉色無比平淡,“這女人外表看著並不難相處,但其實身上的神性光輝高於一切,內心冷的很,至於你……隻不過是想看我惹麻煩上身,圖個樂罷了。”


    麵具的笑意微微收斂下去,“麵對這麽漂亮的女人,你是真不動心啊?”


    “她為何會要幫我,還有上次那騎黑山羊的也是,可我自問和他們這群舊仙神非親非故,總不成是紀元破滅之後,舊仙神們有了憐憫之心吧,就算是這樣又為何非得選我?”


    “既然他們沒點明,我也樂得糊塗,反正目前為止,他們確實幫了我不少忙,雖無惡意,但也必有目的,且看著就是。”


    “佟秋夢應該和那最後一位神君大有關係,她提前風林火山四仙神的時候並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反而是我坐在這蒲團下,她身邊的犼獸反應很大。”


    餘燼猜測著說道。


    麵具無趣地咂咂嘴,“每次都把事情研究得這麽通透,你這劍修之路也太無趣了,真的不將這女娃娃收做侍寢丫鬟?”


    餘燼直接無視了他的廢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裏?”


    “她不讓我探索下麵的黑暗源頭,我就不去了?”


    餘燼身化劍光直接掠入空中,然後選了一個黑暗旋渦掠入其中。


    既然元界的暗黑麵與仙籠世界的迷霧有關,為了以後解開仙籠之秘,他有必要先探尋一下元界的黑暗麵。


    另外他一定要確認禁區之內還有沒有其他關於娘親的線索,反正現在體內修煉法門一直能自我運行,也不是非必要坐在原地修煉。


    暗黑源頭之下,劍光如同劃入一座無底幽洞之內,他耳邊傳來像是墜入九幽一般的呼嘯聲,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便是見到之前見過的那種暗黑生物。


    它們密密麻麻地糾纏在一起,一眼數不清的數量,相互踩著彼此的身體向上攀爬,又被四麵湧動的荒蕪黑沙一點點磨滅身軀。


    當劍光照耀在它們的身軀之上,餘燼的身影淩空出現在暗黑生物眼中,它們沉寂了片刻,然後發出非人非妖的尖銳叫聲,瘋狂地朝著上方爬去,就像是誰都想衝上去第一個咬那少年一口!


    餘燼冷冷地看著,然後舉起大須彌,一道毀滅劍光,像是彗星一般帶著黑焱墜落在黑暗之中。


    無盡劍氣加上炙熱炎流,將一大片的黑暗生物焚燒成灰燼。


    然而這種程度的攻擊阻止不了它們,它們更像是受了刺激一直朝著上方迅速爬動,甚至其中有部分,直接展開背後的肉翅飛了起來。


    餘燼手掌一抬, 草芥劍化作紅芒在黑暗中掠動,飛上來的黑暗生物在空中當場爆碎,草芥劍朝著下方發出惡鬼劍鳴,有種像是朝著另一群地獄惡鬼咆哮的錯覺。


    就在此時,下方的黑暗之中,一雙冰冷的目光落在餘燼身上。


    下個瞬間,一道道黑暗影子撲殺出來的同時,一隻漆黑色的拳頭朝著上方轟擊而來,無窮的黑霧在拳頭之後湧動。


    餘燼心念一動,開啟了劍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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