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要麵子說的如此光明正大和理所應當,大概也隻有桑齊了。


    薔薇冷哼一聲,將匕首射出,匕首擦著桑齊的臉飛了過去。


    “你這胡子真醜。”


    說完,薔薇便負氣離開。


    桑齊將匕首撿起,用袖子擦了幾下又吹了幾口氣:“打不過我,發什麽脾氣啊?我這胡子醜嗎?明明那麽美……”


    不過他倒是真的得去打坐了,胸中的魔氣感覺快要壓不住了。


    他本來是想在打坐前去問問文寧有沒有什麽能壓製魔氣的好辦法,卻不想二人話不投機吵了起來。


    “唉,認命。”


    桑齊眼睛裏的抑鬱之情一閃而過,歎氣之後他還是那隻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虎。


    -


    薔薇負氣離開後,下了山。


    原本她隻是想去那個常去的茶樓,喝喝茶聽聽書散散心,卻不想到山腳下的時候見到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妖族。


    她縱然心大,卻也察覺的出最近的天儀山麻煩不斷,是以多了個心眼:她注意到那幾個妖族自她下山後便跟在了她的身後。


    走到茶樓前,她粗略的估算了下數量,應該有幾個還守在山下。


    薔薇佯作不知,依舊進入茶樓尋了個位置坐下。


    她的座位比較偏僻,靠在角落,倘若有誰想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很是方便。


    果然,一個人模人樣的妖族坐在了她的對麵。


    體量瘦小,眼角有一顆黑痣。


    “姑娘,一個人?”


    薔薇嗅到他身上濃重的妖氣,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修道者,笑了一下:“一個人。”


    小安鎮雖然不算繁華,但修道者的數量卻並不少,每日裏他們下山都會斂去周身妖氣。眼前這個妖族不知是自大還是無知,竟然連一絲一毫的妖氣都不曾斂去。


    “既如此,在下陪姑娘喝一杯可好?”說著,黑痣妖從懷裏拿出了一小壺酒。


    光天化日之下,一個陌生男子勸一個姑娘喝酒,能安什麽好心?


    薔薇舉起茶杯道:“不好意思,小女子不勝酒力,以茶代酒。”


    黑痣妖並未強逼,隻給自己斟了一杯:“姑娘經常來這裏聽書嗎?”


    薔薇點點頭。


    “不知姑娘是哪裏人?”


    原來是想套她的話呀。


    “十裏之外的小村子,地處偏僻,公子不會知道的。”


    黑痣妖原本坐在薔薇的對麵,卻突然移了座位緊挨著她坐了下去。


    “姑娘,你我同為妖族,就不必隱瞞了吧?我修道數百年,孤苦伶仃,如今見姑娘孤身一人,是以有所觸動,還望姑娘不必拘謹,我們交個朋友可好?”


    薔薇這才明白為何對方不將妖氣隱去,原是為了示好。


    不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公子說什麽?什麽妖族不妖族的?小女子聽不懂。”薔薇的眼中泛起淚花,似乎真的有幾分害怕。


    修道者就在旁邊,他們的對話恐怕都被對方聽的一清二楚,她怎麽可能說實話?


    除非她活膩了。


    “姑娘……”


    對方說著將手搭在了薔薇的肩膀上,薔薇嫌惡的瞪了一下,當即裝作被嚇到跌道了地上,大喊道:“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


    哭的是梨花帶雨,很是惹人心疼。


    修道者見狀忙從手邊的包袱裏掏出一個八卦鏡,打在了黑痣妖的靈台上。


    黑痣妖怒極,現了原型,原是隻黃鼠狼。


    茶樓裏的人們亂作一團。


    雖說有妖不稀奇,說書先生每日裏的故事有一大部分都是講人與妖相戀的。但當妖怪就在站在他們身邊,體型還是他們的兩倍,就少不得要恐懼萬分了。


    黃鼠狼將口一張,一團汙穢之氣便向修道者襲去。


    修道者忙抬手阻擋:“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你?哈哈哈……”


    笑聲過後,黃鼠狼妖便已經消失不見。


    薔薇也趁亂逃出了茶樓,確保無人跟蹤後,才頂著太陽的最後一絲餘光上了山。


    她在兔子洞前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便自己走了進去,看到兔子正躺在床上睡覺。


    “大王,你怎麽這麽能睡啊?”


    “薔薇!”文寧剛從外麵進來,看到薔薇就要掀開兔子的被子,忙衝到床前擋住她,“你們大王剛睡,現在不要打擾她。”


    “睡著了?”薔薇有些懵,“大王什麽時候睡的這麽早了?”


    “今天……鬆子走了,她有些不開心,回來就睡著了,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了。”


    “哦……”薔薇半信半疑的點點頭,“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可謊話終究是要被拆穿的。


    就在薔薇轉身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被子下露出的一截衣袖,那上麵似乎有血?


    眼疾手快的她不顧文寧的勸阻,掀開了被子,兔子身著中衣,手腕上的紗布白的晃眼,上麵滲出的血跡紅的驚心。


    “這怎麽回事?”


    薔薇指著躺在床上的兔子,質問。


    怪不得她一進來就覺得洞裏不太對勁,現在她知道為什麽不對勁了:是血腥味,濃重的血腥味。


    “薔薇……”文寧將被子蓋回去,“桃子和鬆子都走了這山上便是你最大了,論理我不該瞞你,隻是你們大王這傷不是一時片刻能好的,倘若你相信我,就不要將此事傳揚出去。”


    “我自是相信你的,可大王這是怎麽了?”薔薇伸手撫摸著兔子蒼白的小臉,“早上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晚上就這個樣子了?”


    “自蛇妖一戰後,兔子便受了極重的傷,一直都未痊愈,如今這病隻是尋了個空鑽了出來,我一直在尋求根治的辦法,但目前隻能壓製。”


    尋求根治的辦法也隻是個說辭,在文寧心裏,或許這病並無辦法根治。


    “我們山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大麻煩?或者得罪了什麽人?”薔薇的眉頭皺的死死的,“今天我下山在山下見到了好幾個妖族,其中有個還想套我話。”


    “沒什麽事,或許隻是碰巧。”文寧起身道:“你且將此事瞞下,不要告訴任何人。”


    薔薇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


    走至洞口時,她又回頭道:“倘若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訴我。我知道我修為不高可能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我就是想說:這裏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大王把我們養大的。所以,不管出了什麽事,我們都應該一起扛。”


    文寧的心裏突然泛出一絲酸楚,他點點頭:“我明白。”


    -


    薔薇耷拉著腦袋回到住處,看到桑齊正蹲在地上念叨著什麽。


    “來我這裏做什麽?”


    “找你啊。”


    桑齊一抬頭將薔薇嚇的倒退三步。


    “你,你的胡子呢?”薔薇看著眼前這個俊眉星目的小夥子,她有點不認識。


    “那麽醜,用你的匕首刮了。”桑齊將匕首塞到薔薇手裏,“你去哪裏了?這麽半天。”


    “你這樣看起來還蠻年輕。”薔薇將匕首收回,感歎有沒有胡子竟然能有這麽大的差別。


    一個粗糙大漢轉眼就成了儀表堂堂的小夥子。


    桑齊得意的道:“我本來就年輕。”


    “所以……”薔薇推開房門,“你原來為什麽想不開,蓄那麽雜亂的胡須?”


    桑齊跟著走了進去:“這就說來話長了,你先說你去哪裏了?我在這等你半天了。”


    “剛從大王洞裏回來,咱倆不剛打過一架嗎?怎麽?沒打夠?”薔薇將匕首啪嗒一聲放在桌子上,瞪著桑齊。


    “什麽呀?”桑齊五官都皺在了一塊兒,“除了打打殺殺的,你腦子裏就沒別的東西了?我這不是來給你送匕首了嗎?不過你剛說……你剛從大王洞裏回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什麽。


    “嗯,剛從大王洞裏回來。”


    “那你們大王沒事吧?”桑齊隨手拉個凳子坐到薔薇對麵,直愣愣的瞅著她。


    “沒有啊。”薔薇狐疑的看著桑齊,“你不會是知道什麽吧?”


    “沒有,沒有,哪有?”桑齊揮著手道:“我不就是想問問你家大王脾氣消了麽?這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關心一下。”


    薔薇想起她中午去兔子洞的時候,看到桑齊正好從裏麵走出來,便反問道:“你中午去大王洞裏做什麽?”


    “我去找文寧說話啊。”桑齊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道:“我同文寧早在幾百年前就認識了,你還不許我去敘個舊?”


    “可我怎麽那麽不信呢?”薔薇的食指搭在匕首上,“中午我說要去給大王送胡蘿卜糕,但你愣是把我拉走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什麽?”桑齊的雙手托著下巴,眨巴著大眼睛,“你希望我看到什麽?”


    薔薇沉思半晌道:“你和文寧都說了些什麽?”


    桑齊驀地笑了一下:“怎麽突然這麽關心我?”


    薔薇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好奇,問問。”


    “哎呀呀,還臉紅。”桑齊揉揉他的鼻子,“那你說你去你們大王洞裏看到啥了?”


    “你別轉移話題。”薔薇拍案而起,“我什麽都知道了,我去洞裏的時候看到大王……”


    桑齊看到薔薇泫然欲泣的模樣,突然心裏就軟了:“你別哭啊,你們大王那樣是命中該有一劫,不過我看你的大王命硬的很,應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要有事也是得罪她的倒黴鬼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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