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擁的奔跑,戰叫,槍戟……大地在震動,塵土瀰漫。


    倉庚他們立即撥轉馬頭向南,也隻能向南,朝毛烏素大漠而去。


    四人騎在馬上,再一次回望那蒼鬱的北方,那榆中城。想起這幾個月的出生入死,想到此行的目的,依然沒有找到一個機會去會會那韓元亮,不免有些嗟嘆。但又想想,自己終於為天下蒼生,為那一片中原熱土奪下了榆中,完成了對這一戰略要點的奪取,這也不啻是為自己,為哈婆婆、為辛琪復了仇,也就再也沒有什麽值得遺憾了。於是驅馬朝大漠深處走去。


    轉過一個山丘,又一個山丘,他們來到了毛烏素大沙漠的邊緣,他們除了再一次進入毛烏素,別無路可走。當他們再一次轉過一個山丘時,前麵出現了一隊人馬,看清楚了竟是曹簡之。倉庚和洗心玉沒想到曹簡之正在這裏候著他們,乍一相遇,還真的大吃一驚。


    他們立即撥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逃去,曹簡之緊追不捨。


    這種追逐使倉庚他們吃盡了苦頭,沙地中的行進本就艱苦,又急於想擺脫曹簡之,連馬都喘著粗氣。但沙地中的痕跡是抹不去的,曹簡之緊緊地咬住他們,不即不離。洗心玉總能看見,那一列人馬,剛一甩掉,又不遠不近地出現在地平線上。


    “這樣下去,我們會被追死的。”洗心玉憂慮地說。


    “讓我來擋住他們。”韋蒲願為她犧牲一切。


    “這不行,他們都帶著弩機呢!”洗心玉明白,韋蒲根本擋不住他們。


    “可他們並沒有放箭?——對,”倉庚想起瞭望夷宮,立即沒了好氣地罵道,“都是你,又是你,你簡直就是個災星!”


    “既然這樣——”她又想了想,殺氣畢露地說,“既然不放箭,不妨候著,等他們走近,就殺了他們,將他們全殺了,一了百了!”


    “那不等於是逼著他們用弩機……。”洗心玉尋找著藉口


    “什麽逼著他們用弩機,你就是於心不忍!是不是殺了這麽多人?”


    “怎麽這樣麻煩,”老百賊又隨口胡說起來,“我們和他們耍耍,要不,擒賊先擒王,先殺了那個姓曹的。”這話雖是胡說,卻是直中要害。


    “狗嘴裏吐出象牙來了。”倉庚為老百賊這突發靈感而讚嘆。


    曹簡之還在不緊不慢地尾隨著,他帶了幾十名軍卒,雖然帶著弩機,卻不敢放箭。開始還緊追不捨,後來就明白,無須這樣匆忙,隻要跟著,就可以把洗心玉他們拖跨。他手下每一個軍卒,都騎著一匹馬,還帶著一匹馬。再就是他們給養充足,用不著擔心。他們又是追逐者,又有弩機,無論是在實力上還是在心理上均占優。正是有這個主意,才使得倉庚他們疲於奔命,無法擺脫。但曹簡之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狗逼急了,還會咬人。


    前麵不見了目標,他以為洗心玉他們加快了速度,也就加快了速度。


    當他們來到一片鹽鹼地林叢邊時,倉庚他們猛地衝出,殺了他個措手不及。尤其是倉庚和韋蒲兩匹快馬,朝曹簡之奔來,手起劍落,立斬曹簡之於馬下。老百賊則胡砍亂殺起來,他一邊刺殺還一邊數落道:“他娘的,龜兒子,我和人家都約好了,不見不散。都是你們,趕鴨子似的,真他媽的不講理,我看你們……不講理,我看你們不講理!”他越殺越起勁。洗心玉則敵住幾個軍卒,也傷了數人,但她主要是殺散他們,並不傷命。


    那些軍卒見曹簡之被殺,一時沒了主意。按說麵對這樣的緊要關頭,他們應該拿起弩機來對付才是,但他們不敢。洗心玉是什麽人?他們不大知道又有點知道,且曹簡之又有將令在:“隻能活捉,決不能傷及,違令者斬!”現在典護軍死了,麵對如此險境,他們真不知該怎麽辦?又不想坐以待斃,遂四散逃走了。


    倉庚收住馬,洗心玉也一把抓住了老百賊的馬嚼環,韋蒲則追住了幾匹馬,繳獲著他們所必需的不可或缺的給養。四人一聚首,殺了朝廷命官,知道此地決不可留,隻得再朝毛烏素大沙漠的縱深走去。此時他們又有了信心,再一次的死裏逃生,又有了給養,他們決定再一次穿越毛烏素,回到上郡去。此刻洗心玉想起了北門晨風,一時心緒萬端,真不知道他此刻又在何處?自己遭遇到如此多的不堪和變故,假如他能在這裏……,想想就很傷心。


    韋蒲遞過一皮囊水,這令洗心玉感到羞愧。這個孔武的漢子心地有時就是這麽細,使洗心玉感到自己欠了他一大筆生命之債似的,對他有了深深的欠疚。她感到自己太對不起他了,假如生命能再有另一付模樣,她或許不會……。無邊無際的大沙漠,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她對北門晨風懷有的感情,此刻正如對這即將進入的大沙漠一樣,也不知會是什麽結果,她不敢再想下去。


    “有些人總是這麽好,有些人又總是那麽壞,”她想起了單膺白和曹簡之。然而,她立即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曹簡之並不壞,確實很不應該殺死他。然而不殺他又能怎麽辦呢?“這都是老天爺逼著我們幹的——‘天命不公’!”她突然產生了這麽奇異的思想,嚇了自己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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