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必須走!”這一點,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遲疑。


    想起父親、母親,想到故國的破碎山河。——父親的戰死,母親的死節,還有齊雲,她已淚流滿麵:“秦嬴,我和你不共戴天,隻可惜我一介女流……”這一晚上,她都沒睡好。


    胡憲從胥周處得到玄月的消息,大喜過望。既然玄月在鹹陽,那上古師和洗心玉自然也在鹹陽,等待終於有了結果。他立即去找廷尉右平張嫣,兩人額首相慶。


    自從上次從桃芸兒處回來後,胡憲再沒有去過桃芸兒處,他還是有些心機的,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但今天,他認為自己必須去一次,女人嘛,總是會自以為是忘乎所以的,現在是緊要關頭,必須得提醒她。所以這一天,他來到幾微院,自然是桃芸兒開的門,桃芸兒見了他,故意叫了一聲。胡憲見四周無人,對她低聲說:“晚上等我。”桃芸兒這幾天正惦念著他,自從那次暗中苟合之後,胡憲再也不來,她正在疑神疑鬼。聽了這句話,仿佛一枝幹枯的楊柳,一下子得了雨水,興奮得漲紅了臉。她急匆匆地進去通報,走到堂屋門前,自覺失態,遂鎮定了自己。裝著款款的不勝其煩的樣子對田憫說:“那個討厭的胡憲又來了”。田憫知道這胡憲來無非是來擠兌自己,堅決不見。桃芸兒已知胡憲來此的目的,見不見田憫自然不在意,遂故意拉長聲調叫給田憫聽。她對胡憲說:“姑娘不見,別有事無事的到這裏來胡攪蠻纏,大人自重點!”


    胡憲見桃芸兒裝得這麽象,給她作了個促狹的眼色,去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再一次遛進桃芸兒的房間。一進裏間,桃芸兒就擁進了他的懷抱。也不說話,急急地拉著他的手,隻管拉他到床邊,又回過身來。這女人雖然是在風月場上呆慣了的,卻依然清純,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站在胡憲麵前,她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感情,渾身卻在微微顫抖。隨著胡憲的手,把她那一件薄薄的羞袒內衣解去,觸及到她那凝脂般的肌膚時,她輕輕地叫了一聲。隨即,她就感到自己的那素紗內裙被解開,落到了地上。


    事畢,胡憲從桃芸兒身上翻到一邊,桃芸兒用薄被遮住自己赤裸的下體和乳房,兩個人才開始說話。


    桃芸兒說起盈夫人前幾天突然來幾微院看田憫,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她聽到她對田憫說:“‘你老師’幾個字,我記得,”桃芸兒說,“在我來鹹陽時,我聽她們說起過,田憫的老師叫黃公虔,我想,會不會是盈夫人來傳口信的?”


    “黃公虔?”胡憲自然知道黃公虔,“你是說黃公虔也出現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這幾個字,總不會無緣無故。”


    “對,太好了!”胡憲想到上古師和洗心玉,現在又有了黃公虔。尤其是黃公虔,這個連趙成也幾度失手於他的老狐狸,竟要落到自己手裏,胡憲就很興奮。他吻了吻桃芸兒,叮囑她今後遇事要謹慎,小心點兒,別麻痹大意,最好是要獲得田憫的信任。自己則不再來,以防不測。如有消息,可以去通知燕金棋苑邊的那個老乞丐,他是我們安排下的眼線。


    “是嗎?”桃芸兒吃了一驚,別的人她都注意到了,唯獨沒有注意到這個老乞丐。


    “當然。”


    “田憫沒注意到你吧?”胡憲又問道。


    “我都有些不忍呢,她待我實在不薄。”


    “不是為了你我的將來嗎?再說這可是國事,還有比國事更大的事嗎?你可千萬別不忍,再說,我們也僅僅是利用她一下而已。”


    “可別把她害慘了。”


    “是不是,又來了,我說了,不會的,這事怎會把她害慘呢?”


    胡憲走後,桃芸兒讓自己從激情中平靜下來,這天,她早早地起來。田憫一向視她和翠簾為心腹,她平時也裝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些對朝廷惡吏不滿的話來,比如昨天,她對胡憲毫不客氣的態度,使田憫深有感觸,以為這個奴婢還有些俠義肝膽。


    “與其這樣受這些惡吏的欺淩,還不如一走了之的好!”桃芸兒自然知道田憫遲早是要走的,她有意這樣講,以期獲得田憫的好感。


    “說一句笑話,”有一天,田憫試探著問她們,“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要走了,你們怎麽辦?”翠簾老實,她說:“我全聽姑娘的。”桃芸兒則說:“我父母不是個東西,離開姑娘我能到哪裏去?姑娘待我情同姐妹,奴婢雖然出身卑賤,這一點還是知道的。姑娘去那裏,我就去那裏,一輩子跟著姑娘。說句心裏話,姑娘是要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了,如有用得著奴婢的地方,我桃芸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田憫這人單純,沒有不信的。負張氏則一開始不同意,對她極力勸阻,認為出逃乃是下策,但見姑娘執意如此,也隻得和負二幫著田憫籌劃起來。


    大風秦楚 第二部 二卷、四、重聚小南莊


    章節字數:5599 更新時間:09-03-08 07:44


    四、重聚小南莊


    這幾年,始皇帝總是回想東巡之事。


    愉快的事總是留不住的,而不愉快的事,又總是抹不去的。


    博浪沙有人行刺,三川郡那一班冗臣,泗水求周鼎不得,湘山祠的風波,都令他惱怒。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中大夫閭丘衡所稟奏之事。當時,他覺得此稟奏愚蠢之極,人的感情豈是任人可以替代的?但現在,他又覺得不光此人顢頇得可愛,而且他的奏議也很有趣味:“世上真有一個長得象薑弋一樣的女人嗎?”他想,“這自然是胡說。”他覺得自己也變得很可笑,為自己這想法而可笑。但可笑歸可笑,奇怪的是,此後,這個念頭卻時不時地會攛出來,刺激著他,令他很想見一見這個女子,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現在,回到鹹陽,想起這件事,就想起槿妃,這又令他不高興起來。有些無名孽火不知該向誰發?隨侍的廷臣內侍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更令他不快。一個小內侍給他洗腳,被他一腳踢翻,說是燙了他,立即命人將他拉出去打殺了。那小內侍亡命地哀求,也得不到他的寬恕。他的不快,隻有用這種殺戮才能沖淡,隻是現在,似乎更加有點不分青紅皂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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