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是粗重的字跡:至今我仍然不後悔,有你陪伴我走過,我已心滿意足,死而無怨。我最不舍的是你和小娟,祝福你們白頭偕老,牽手一生。鄭川看完信,刀絞般的痛楚湧遍心頭,李錦華的大幅個人寫真照尚掛在她家的牆上。想到此事,鄭川匆忙趕到李錦華家,久久地佇立在李錦華的像框前,內心百感交集,斯人已逝,他的火熱青春也像是被李錦華帶走,甚而閃現李錦華是被他害死的念頭。李錦華之所以走得這麽快,全是因為他和黃娟相愛,導致李錦華萬念俱灰。


    李錦華的心理防線整體潰敗,患上不治之症,斷送了寶貴的生命。鄭川固執地認為他是李錦華亡故的罪魁禍首,移情的後果,將李錦華置於萬劫不復的厄運之中。黃娟破例請假為李錦華處理後事,他倆相視默默無語,沒有親熱的舉動,隻有哀傷和惆悵。料理完李錦華的喪事,黃娟對她的不明死亡耿耿於懷,質問鄭川做了什麽虧心事。鄭川不明就裏,想要拉起黃娟的手,卻遭到黃娟的推擋。鄭川辯白道:她的死和我沒有關係,完全事出意外。黃娟抬起右手,狠狠摑了鄭川一巴掌。


    鄭川站在當間沒有動,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發燙,左耳鳴響。黃娟撂下一句禽獸不如的東西,便撒腿跑遠了,撕裂夜幕的哭聲傳遍空蕩的大街。黃娟離開時,沒有通知鄭川,鄭川再想聯繫她,黃娟一直迴避,不予答覆。半年後暑期來臨,鄭川在李錦華的住宅前徘徊,卻沒有等到黃娟的身影,好像她從人間蒸發了。鄭川情緒低落,精神萎靡不振,經常一人喝悶酒,直至喝得酩酊大醉。鄭川在極度苦悶和迷茫中等了黃娟三年光陰,而他等來的卻是一聲晴天霹靂,他聽到黃娟已經成婚。


    當時,民營老闆洪亮迎娶年輕漂亮的美嬌娘黃娟的消息,已在江濱市傳得沸沸揚揚。鄭川聞訊親臨婚禮現場,身體臃腫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伴在黃娟身邊,毫無疑問他就是那個暴發戶洪亮。黃娟身披婚紗,手捧鮮花,淺笑盈盈,精緻化妝後的黃娟顯得美艷非凡。最可惡的是,也是鄭川最不能忍受的,洪亮正用他粗厲的手掌摟著黃娟纖細的腰身。鄭川痛徹肺腑,黃娟是他的一切,現在嫁作人婦,他所有的希望均化作泡影。鄭川開始自暴自棄,剛過三十歲,他就滄桑得像個垂垂老矣之人。


    (一五六)


    鄭川變得看破紅塵,他橫刀立馬,再次殺入花花脂粉堆裏。苦與痛,愛與恨,在他看來都是騙人的把戲,過眼煙雲,鄭川想藉助床榻之上的鶯聲淺吟,來忘卻煩惱的往事。李錦華之死,黃娟的無情背棄,是他心裏永遠的痛,他隻有在潮翻浪湧中歷練,方能緩釋揮之不去的心病。鄭川決定放浪形骸的同時,他在工作中大有起色,小聰明也能獲得意想不到的成績。他所負責的設計項目最先通過審批,取得審核方的施工資格認證,事業上節節開花,也伴隨桃花好運連連。


    最初,鄭川一頭紮在工作上,起早貪黑忙項目落實,幾乎忘記了還有解決生理需求這件事,他甚至懷疑自己那方麵的機能已急劇衰退。鄭川小時候曾找人算命,盲眼先生斷言他文武全才,實屬貴人之相。瞎子明明看不見,卻能測算吉凶未來,真是天大的笑話,荒唐之極,鄭川堅決不信。而算命先生的最後忠告,將來他閱女人無數,卻難以修成正果的話,正與他的命運暗合。對於逢迎的說詞,鄭川倍感興奮,寫一手錦繡文章,又可以像三國亂世的英雄豪傑一樣,威風凜凜,征戰疆場。


    鄭川對走桃花運的說法似懂非懂,媽媽啟發他:就是有好多女人圍著你轉。鄭川又問:女人多了是好事還是壞事?媽媽和顏悅色的表情突變,氣憤地回答:當然是壞事了,你聽說過狐狸精嗎?鄭川點頭,聊齋裏的女人幾乎都是狐仙變化而成。媽媽繼續開導他:狐狸精比聊齋的描寫要惡毒得多,她們都心懷叵測,纏上你是為的把你吃掉,就像吃唐僧肉似的。鄭川幼年一直對女人存有恐懼心理,小和尚謹記的女人是老虎,為半邊天打上深深銘刻的烙印,鄭川對此記憶猶新。


    從周瑾的絕塵而去,李錦華的強行索要,再到黃娟的另攀高枝,多方印證了女人是多麽可怕,她們一擁而上,不單是想要他的肉體,連同他的靈魂也一起消蝕。鄭川的單位新分配來一名大學畢業生,叫程霞,名字普通,人長得也毫無亮色。程霞身材嬌小,相貌平平,唯一的優勢是氣質不俗,一看就是讀書的料子。程霞被分到鄭川所在的項目組,她一來便趕上工程調試的收尾階段,工期緊迫,他們住在工作現場。他倆住宿賓館的房間相鄰,程霞閑來無事,常到鄭川的房間談天說地。


    鄭川開始並不在意,那天程霞身上噴灑的香水味或是洗髮水的味道,使他有種難以名狀的衝動。周瑾,李錦華,還有黃娟,鄭川似曾從她們那裏嗅到同有的香味,他仿佛找回從前遺失的溫馨氛圍。鄭川握住程霞的縴手,冰涼的感覺,他進而滑向她軟軟的腰身。程霞沒有顯露惱怒的神色,紅潤的臉龐洋溢異彩,眉目傳情,吐氣如蘭。程霞雖是柔弱的小女子,可做事雷厲幹練,風風火火,此時轉換成一種柔情似水的樣子。鄭川想再靠近程霞,她觸電般地躲避,剛出校門的女生沒有經受過這陣勢。


    他們二人目光交匯,程霞的臉色愈加緋紅,緊張的閉合雙眼,奮力掙脫鄭川的糾纏。程霞對鄭川講: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說完她逃也似地推門離去。鄭川眼望程霞落荒而逃的背影,覺得既新奇又好笑,房間內暗香浮動,還存留程霞身體散發的淡淡馨香。鄭川想想,程霞的逃走屬明智之舉,否則很難預料他們之間將要發生何種變故,總之不可能相安無事。樓盤封頂時,開發商邀請相關人員出席酒會,鄭川和程霞都是項目設計者,當仁不讓出現在受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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