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國慶是一名知識青年,那時起名字帶有濃厚的時代色彩,名為國慶的人可以趕上一座中型城市的總人口。到農村插隊,安家落戶,是那個時代的時髦行為,與現在的上網一樣普遍平常。焦國慶是一麵旗幟,縣裏推舉的勞動模範,知青標兵,他的照片登在報紙上,我經常從廣播中聽到他的大名。他積極肯幹,起帶頭作用,比我們村壯勞力的工分還要高,他不怕髒不怕累,能吃苦。焦國慶自小就是個苦命孩子,父母雙亡,他時常在城鎮上遊蕩,適逢上山下鄉運動,他第一個報名。他的表現最好,起早貪黑,宣傳材料上說他夜以繼日幹活。


    我忽發疑問,難道他不睡覺了?顯然是誇大其詞,總之,焦國慶在知青群體中脫穎而出,被樹立為楷模標杆。在那個轟轟烈烈的歲月裏,焦國慶是大家學習的榜樣,常被請到主席台上做報告,宣講他的先進事跡。他是我們全縣的金字招牌,其穩固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然而,焦國慶卻出事了,是男女作風問題,在僻靜禁錮的鄉村,這是驚人的大事,何況發生在勞模的身上。我有個遠房堂嬸,堂叔短命,早早去閻王爺那裏報到,堂嬸成了寡婦。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焦國慶偏不信邪,幫我堂嬸幹些重體力活,看孤獨的她很不容易。


    我們洪姓家族的規矩,寡婦不允許改嫁,生是洪家的人,死是洪家的鬼。堂嬸沒有孩子,也隻能苦捱苦熬,度日如年。後來堂嬸和焦國慶好上了,好到兩人鑽進她家的被窩,不料被村裏人發現了,揪鬥遊街。焦國慶由眾人仰視的英雄人物,猝然跌入萬丈深淵,成為千夫所指的道德淪喪之徒。他們有情有意,卻被當作罪犯遊行示眾,聽說在我進城不久後,兩人終於結為夫妻,時代的悲劇演變為大團圓的結局。如今,人們的觀念和周邊輿論不知要寬鬆多少,然而,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泛濫與真愛難求,躍居新世紀的兩種極端。


    鄭川跟隨我多年,越是追捧你的人,越會算計你,古今許多蓋棺定論或是鮮活的例子,就擺在眼前,不得不相信。鄭川曾經猛侃他的愛情觀:我愛過別人,想必別人也喜歡暗戀我,這說明不了什麽,愛情是浩繁的互動過程,隻有融合統一到天衣無縫,才可以神聖的字眼冠名。人不是吃完就睡的動物,鳴叫幾聲,撲楞兩下翅膀,便可零距離接觸。那不是愛情,是求偶的本能,現在多數人都錯誤理解了愛的含義,雖然美好,但屬於一廂情願,和對方是誰,沒有多大關係。一見鍾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妙境界,影視劇編導杜撰的,以提高收視率。


    心理變態 [本章字數:2865 最新更新時間:2011-09-25 21:0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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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


    鄭川繼續說:日久生情的例子居多,友情轉化為親情,也不能稱之為愛情,碰到電光石火的相逢,立刻土崩瓦解。最尷尬難堪的是相親,直來直去,毫無緩衝,麵目可憎,挑剔的人,會馬上揚長而去,而急不可耐的人,直奔主題,速戰速決。鄭川經驗豐富,沒有來我這裏之前,他和一名大齡女同居,那位比他大五歲的女人,捨棄舊愛,投向鄭川這個新歡的懷抱。我取笑他: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老母。鄭川晃了晃腦袋,辯解道:沐浴愛情滋潤的女人,容光煥發,這點年齡差距,不算問題。我所持的觀點,是在激情沒有消退之前。


    他露出一臉壞笑,接茬說:隨著新鮮感的流失,我很快更換了一個青春妙齡的女孩,是受逆反心理的驅使。那個大齡女和男友複合,重歸於好,我就放心了。鄭川後來又講述了他的奇特經歷,相親,我簡直難以想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也走上華山一條路。鄭川向我解釋,他是出於好奇,參加了網站組織的相親派對活動,原來如此,探索未知領域,是他的風格。鄭川是貨真價實的大齡青年,已接近中年的門檻,又是單身,使用真實資料,就可以在百花叢中挑花眼。在大型聚會場所,上千名佳麗集體登場亮相,鄭川大飽眼福,一睹為快。


    鄭川不動聲色地觀察每個女人,而後果斷出擊,與幾名女子互留了聯繫電話。當天晚上,鄭川有條不紊地啟動他的投石問路計劃,第一個女人的聲音十分好聽,是夾帶南方口音的改版普通話。鄭川暗自慶幸,他這次心血來潮的行動有所收穫,他按照事先製定的程序自報家門,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遭到對方冷冰冰的回絕。接下來,鄭川的好運如約而至,一名小女生和他共進晚餐,既是開場宴,也是告別宴,此後小女生再也不肯接聽他的電話。跟鄭川約會的另一位女子,不知何故,臨時變卦,說有急事,改天約見,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鄭川最難忘的是一個時尚女孩,兩人先是在西餐廳會麵,談得十分投機,女孩很忙,相約以後在網上聊天,最終成了鄭川無話不談的紅顏知己。還有一個嬌小姐,他們除了吃飯逛街,就是上網娛樂,對方覺得這樣挺好,打算認鄭川做她的幹哥哥。鄭川手裏隻有最後一個名額,他捨得下血本,極力討好那個被家裏逼婚的女孩。女孩卻不買帳,禮品照收,大餐不拒,給鄭川的回話是,對你沒有感覺。生活裏如魚得水的白馬王子,在相親中全線潰敗,鄭川以為待嫁女飢不擇食,輕易就範。他想渾水摸魚,認為條條大道通羅馬,不料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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