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子從外邊抱著一匹絲綢回來,大紅的顏色十分搶眼,瞧見自家小姐悶悶不樂的表情,氣氛不對,也沒了聲息。


    瀾月千澤笑了笑,接過丫鬟手中的綢緞。“樂天買了絲綢作甚?”


    “今日樂天在房中給澤哥哥和紫幽姐姐作成親的龍鳳福包,覺得那麵料不好,便讓晴兒出去買了些綢緞回來。”樂天的聲音中有抑製不住的傷心,似乎很受打擊。


    瀾月千澤一怔,朝樂天投去的眼神帶著莫名的疼惜,低聲道:“紫幽姐姐也是不小心誤會了樂天,樂天不要放在心上便是。”


    雖然瀾月千澤沒有責怪紫幽的意思,但是紫幽卻覺得她心中發著酸澀之味,渾身冰冷,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是好。


    “夫人,方才祭司差人將這發簪送了回來,說是你掉在古韻軒的!”


    弟子從外邊跑進來,手中拿著一支發簪,這發簪便是那日紫幽買給瀾月千澤作定情禮物的龍鳳簪子,另外一支此刻正插在瀾月千澤的墨發中。


    見眾人的眼神莫測的落在他身上,弟子有些不知所措,舉著發簪的手有些微微發酸,他做錯了什麽麽……


    紫幽低頭看了眼自己裙擺處飄搖的弧度十分飄逸,她怔了怔神色,接過弟子遞過來發簪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今天根本沒有帶這支發簪,她不在丞相府,要從丞相府將發簪透出來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隻是,雪祁,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瀾月千澤眸色黯了黯,摟在紫幽身上的手垂到一邊,聲音帶著莫名的蒼涼,“幽兒今日去了古韻軒?”


    穀雪連忙往前一步,阻止瀾月千澤繼續誤會紫幽,她麵色帶著因為心急染上的紅潤,“堂主,不是你想的這樣的!夫人今日和穀雪一同去古韻軒是因為有人給我飛鏢傳信說樂天穀主要去古韻軒與祭司商量陰謀!夫人才會與我一起去的!”


    穀雪轟地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一切都是穀雪自作主張,請堂主降罪!”


    樂天睨了那跪在地上的穀雪一眼,隱在袖子裏的五指握在一起,隱隱有些發白。這個從來都不將她放在眼裏的護法,竟然對這該死的女人如此衷心!她不甘心!


    瀾月千澤深邃的眼神落向穀雪,,隨即落向紫幽,帶著些許柔情,卻不是也有著隱隱的怒氣,“那紙條現在在何處?”


    穀雪抬眸,眼神中閃過些許希望,朝紫幽望去,“夫人,快把那信紙拿出來!”


    紫幽側在身旁的手緊了緊,她抬眸看了眼瀾月千澤晦澀莫測的麵容,冷聲道:“扔了!”


    瀾月千澤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眸子危險地眯了起來,“雪護法教唆夫人,將她帶下去,堂規伺候!”


    殿外的弟子聽見這命令,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這穀雪是堂中三大護法之一,從來跟隨在堂主身邊,現今竟然要麵對那殘酷的堂規?


    紫幽一個閃身攔在穀雪麵前,視線冷冷地落在瀾月千澤身上,“要罰就罰我!”


    瀾月千澤的眸色有些陰沉,暴風雨欲來般黑壓壓的壓在他眼眸中,他靠近紫幽凝視著她良久,紫幽對上他的神色,沒有絲毫退避的意思。


    “都是樂天的錯,樂天惹得澤哥哥和紫幽姐姐吵架,樂天這就回穀,澤哥哥不要生氣了……”樂天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擋在紫幽和瀾月千澤中間,揉了揉發紅的眸子,煞是委屈。


    瀾月千澤渾身煞氣一收,聲音因為方才的憤怒而顯得低啞,“不是樂天的錯,晴兒,帶小姐回房!”


    呆呆站著的丫鬟聽到命令,攙著樂天就能要往房中走,樂天又央求道:“澤哥哥答應樂天不要凶紫幽姐姐,樂天才走!”


    瀾月千澤微微一怔,眸色變得十分柔和,如此善良的樂天怎麽會陷害他呢?他點了點頭,修長的五指拍了拍樂天毛茸茸的腦袋,“我答應你!”


    樂天笑著躲開,嗔了一聲:“澤哥哥,樂天已經長大了!”


    被晴兒攙著走到房間,樂天原本楚楚可憐的樣子蕩然無存,她低低地冷笑起來,突兀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轉頭看向乖巧垂著眸的晴兒,“幹得不錯!”


    晴兒眼中劃過一抹得逞的快意,“是小姐有先見之明!”


    樂天眼神落在那一匹鮮紅色的布匹上,手指輕輕地劃過滑膩的絲綢,火星點起,一瞬間將那布匹燃燒殆盡。


    熊熊火光映著她的臉,十分的詭異扭曲,樂天眯眼,聲音帶著強烈的恨意,“成親?”


    第一百四十章 處罰穀雪


    在紫幽的阻攔下,穀雪並沒有受到堂規責罰,隻是罰她麵壁思過三個時辰。


    大廳內外還有弟子,若是紫幽再出言阻止恐怕不合適,便隻拍了拍穀雪的肩膀,由她隨著弟子帶到一間書房中去。


    在穀雪離開後,兩人沉默了許久,瀾月千澤望向紫幽的眼眸有著些許晦澀,他不是聖人,不可能在知道未婚妻和別的男子在外糾纏之後,還能夠沉得住氣。良久,他才沉聲開口:“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紫幽垂著眸子,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聽見她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隨即抬頭直視著瀾月千澤,波瀾不驚的眸中沒有一絲的光亮,“沒有。”


    她轉身便欲離開,瀾月千澤一把拉過她的手,力氣之大讓她無法在前進半步,紫幽惱怒,“放開,我要回丞相府!”


    瀾月千澤衣袖一擺,一陣颶風從四麵迎來,瞬間將門全部闔上,大廳一時間被封閉了起來。


    瀾月千澤大手從她的腰後伸了過去,另一隻手落在紫幽緊緊咬著的唇上,將她咬得要滲出血來的唇瓣扳開,眼神中隱隱有著怒意,卻又被他很快地壓製下來,“你今天去見了雪祁?”


    紫幽對上他的視線,冷笑了一下,才道:“沒有!”


    瀾月千澤噴火的眸中注視著她,腦海中是那天夜裏她和雪祁擁吻的場景,揮之不去,他握在她腰上的手不由得用力,“那個男子覬覦你,你一個要成親的人,離他遠點!”


    他生氣了,因為那隻發簪,因為那天夜裏的種種,還有紫幽答應成親了就告訴他的秘密,他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今天下午紫幽到底和雪祁做了什麽,才會遺漏了插在發間的發簪。


    瘋狂暴怒的他眼神死死地盯著紫幽因為生氣而咬得殷紅的唇瓣,放肆的怒火一寸一寸地淩虐在她的唇上,不知道為什麽昨日還安好同睡一榻的一雙人,今日因為一隻被聖淩宮人送回來的發簪而變成如此模樣。


    紫幽雙手用力地抵在瀾月千澤胸前,想要將他推開,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一般,殘忍暴戾,絲毫沒有了原來的孤傲從容,她一口咬在他薄唇上,迫使他離開。


    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唇上滲出,食指擦去唇上的血跡,瀾月千澤低低地注視紫幽,隨即冷笑一聲,“你今天和雪祁到底幹了什麽?”


    “這種事情難道不能和我這個未婚夫說嗎?”他鷹隼般的眼眸十分淩厲,將未婚夫三個字咬得尤其的重,刻意在提醒她的身份,他大手一揮將她發間另外一支銀翼金箔彩鳳飄搖的發簪取了下來,扔在地上,發簪瞬間四分五裂。


    紫幽墨發順著他的手勢飄蕩而下,因為被瀾月千澤毫不憐惜的吻而微微發紅的朱唇有些腫,眼中帶著一層薄怒,雙眸水潤,竟然別具一番風情,瀾月千澤眸色一黯,欺身而上,危險的氣息噴灑在紫幽的頸間,“你就是這樣誘惑雪祁的?”


    紫幽再也忍受不住了,她猛地推開瀾月千澤,眸中不複往日的冷靜,而是帶著毀天滅地的憤怒,“我今日若是真的和雪祁在外苟且,我何必要說樂天和雪祁在古韻軒商量陰謀呢?我自當一個字都不會提起雪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瀾月千澤被她的怒罵喝住了,隻顧得發怒的他,根本沒有深入去思考這樣的問題,瀾月千澤因為憤怒而起伏的胸膛平緩下來,一向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在遇到紫幽之後,他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與她對視了許久,瀾月千澤深邃的眸子從她帶著慍怒而堅定的眼神中挪開,眼神中的憤怒一點點地化開,隻要她解釋就好,一個吻點水蜻蜓地就要落在她額頭上,“我相信你。”


    紫幽撇開頭,錯開了他的吻,暗暗鬆了口氣,伸出的手頓了頓,最後收回,側在身邊,她想告訴瀾月千澤樂天不是好人,但是她知道瀾月千澤定是不會相信的。


    瀾月千澤大手落在她緊緊攥著的柔荑上,將那支與他配對的發簪從她手中解救出來,帶著十分的生疏,將她的秀發綰起,別在她墨發上。


    紫幽有些怔忪,她知道一時半會沒辦法讓瀾月千澤相信她的話,但是瀾月千澤的今日的反應之大,若不是這件事還有漏洞,兩人恐怕要因此大吵一架,嚴重的甚至會連成親都無法正常進行,紫幽忍不住深思起來。


    她知道這中間有雪祁的力量在阻止,隻是他為什麽要阻止她和瀾月千澤成親呢?這不該是他的作風才對。給她送信的人,到底是什麽用意呢?


    一眨眼的時間,紫幽腦海中已經推斷了無數可能的結果,最後都被她一一地否定了。


    瀾月千澤見她這個樣子,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又當是她成親前有些緊張,才會胡思亂想,自然地牽起她的手,道:“幽兒,對不起。我剛才……太緊張你了,才會這樣的……”


    這許是他第一次道歉,他有些手忙腳亂,眼神中的愧疚十分明顯,紫幽有些疲憊,她點了點頭,她知道現在瀾月千澤雖然不介意,但是介懷肯定是會有的,他會去查,可是她卻無法確定查出來的結果會如何?


    瀾月千澤見她晃神,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裏念著穀雪,去找她吧,叫她不用受罰了,我待會再來找你。”


    紫幽聽見他的話,才猛地回過神來,腳步輕抬。


    視線遠遠地看著紫幽轉身進到穀雪麵壁思過的書房,瀾月千澤走進另外一間房間。


    “穀雪,快起來吧!”紫幽對穀雪是有愧疚的,她是因為想要幫自己,不料這信卻是一樁陷害。


    穀雪搖了搖頭,麵色如虹,“還沒到三個時辰,穀雪不能起來。”


    紫幽用力托著她的手肘,紫幽靈力在穀雪之上,她怎麽能拗得過使出靈力的紫幽的,但是她也很倔強,說要受罰未到時辰不會起來,筆直地又跪了下了去,紫幽輕聲道:“是堂主要你起來,你不起來便是違抗命令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茂林修竹


    穀雪這才猶豫著被紫幽扶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有些不穩。因為跪得太久反而雙腿有些發軟,重量一部分分散在紫幽身上才站起來。但是她不怨堂主,她知道堂主罰她並不是有意為之,是她太衝動,傳了錯誤的信息給夫人,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夫人,對不起。”穀雪垂眸,跟在紫幽身後,十分內疚。


    “不關你的事,有人鐵了心要害我,送信的計劃落空,肯定還會有別的方法。”紫幽低低地沉吟了一聲,步出門口,隨腳踢著腳下的碎石頭,穀雪緊緊跟隨在她身後,一時兩個人都沉浸在方才突如其來的變化中,沉思起來。 紫幽頓住腳步,眼前已經走到了異樊堂深處的山林水池邊去了。


    五月份的季節,今年晚春過得特別晚,現在樹木依然還有沒抽完的新枝。眼前一大片竹林,深綠和嫩綠交錯,風,輕悠悠地吹拂著竹林,攜著旁邊還未凋謝的桃花,帶來的一陣陣的清香。


    紫幽苦悶的心情一時間得到的舒緩,忍不住朝這林內走去。


    林中正好有一個八角亭,不算精致,倒也是十分別致寬敞,紫幽自言自語地問出口,“這裏平時會有人來?”


    穀雪十分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堂主最喜歡羽國堂中的這片竹林,就算是平日裏不在,也會讓人打理著。”


    紫幽點點頭,難怪這片竹林看似茂密,卻一點不顯得雜亂無章,反而像是精心打理過一般,其間夾雜著幾棵桃樹,還未凋謝的桃花在一片綠竹中,綠暗紅稀,交錯得十分賞心悅目。


    兩人端坐在亭中的石板椅上,紫幽才慢慢地開口,“穀雪你怎麽看這件事?”


    穀雪一怔,沒想到紫幽會問她,隨即細細地思索起來。“我認為有人要陷害夫人,那簪子便是證明,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知道夫人今日根本沒有佩戴那枚發簪。便是有人一路尾隨著我們,而且昨夜給我們送信的人應該是想幫我們,但是卻被樂天和她的同謀識破了。對了夫人,今日你為何沒有把那藏著信息的紙條拿出來?”穀雪神情很認真地在推斷著,隨即疑惑地看向紫幽。


    紫幽斂眉,眉下隱隱有些不安,她對穀雪的話有些不讚同,“那紙條的墨水是特製的,我剛才打開時已經沒了筆跡。而且給你送信的人肯定不是想幫我們的人,若是真的有心幫我,她根本無須用這種能夠隨時間隱去的墨水。而且,要說她想幫我,不如說她在阻止雪祁,來得更合理。”


    她不認為她能有如此好的人緣,能夠得到哪個高手的暗中相助。


    她頓了頓,沉思著繼續說:“那個可能隻有兩個,要麽就是一開始這飛鏢送信就是一個陷阱,引著我去古韻軒察看,剛才水杯中沒下藥,證明樂天在誤導我,可是下藥是中午我從她們的對話中聽來的,也就是中午我在古韻軒聽到的話都是為了誤導我而故意說的,但其中應該有一部分對話不是假的。”


    紫幽眸色一凝,也有可能她聽見的話根本就是真的,因為坐山雕一事,聽樂天的語氣,真的是驚喜,不可能是裝出來的。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她竊聽時被發現了,可是她如此小心,應該不會被發現才是,那就是要和雪祁作對的人被發現了,若是這時才被發現,那信紙又不能得到解釋。


    紫幽越想越迷惑,眉頭皺得十分高,推斷看似十分合理,可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少了那麽一些邏輯。


    穀雪聽得很認真,不禁有些歎服紫幽的細心,對紫幽口中另外一個可能,十分好奇。“那還有一個可能呢?”


    “第二個可能便是,真的有人想告訴我樂天的陰謀,但是,這個人在行動前已經被識破且阻止了。不管是哪種可能,他們一次是不會成功讓我和瀾月千澤有間隙的,所以接下來的幾次才是關鍵!”


    “這段感情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然由我去守護!無論是誰!想要破壞我的感情的人,我都不會輕饒!”這是她對自己感情的維護!紫幽麵色映著晚霞,神色中帶著的堅定肅殺,讓穀雪不由站住了腳步,眼神定定地看著紫幽,心下不由欽佩她作為一名女子的堅韌,許多女子在麵對別人對感情的挑撥,都是選擇沉默而讓男人去解決,但她是自己挺身而出,守護自己該守護的東西。


    “夫人說的是,要守護自己的愛情!”穀雪爽朗的笑了,心中浮現出火烈的樣子,突然覺得莫名的開敞,想要見到遠在雲陌國的火烈。


    紫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晃了神,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不僅僅是出於這一次,而是想到了那似乎已經沉澱下來的三千年的詛咒。


    雪祁說不會讓她灰飛煙滅,但是她不敢,不敢讓瀾月千澤麵對那份回憶,若是失去瀾月千澤體內封印著回憶的玲瓏珠,能夠換來她這一世一段美滿的愛情的話,那她即便是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在她眼裏,芸芸眾生百歲之後,自當塵歸於土,天神這種壽命,她並不稀罕,若是這一生能夠快樂安逸,與瀾月千澤相守,她並不是那種強求長生不老的俗人。


    紫幽眸光中明明滅滅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讓穀雪看不出來她的情緒,突然,紫幽回眸,問道。


    “穀雪會下棋嗎?”


    突然的轉變讓穀雪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怔愣,反應片刻,才呐呐的開口。


    “會倒是會一些,不過,隻是懂些皮毛,比不上樂天穀主和堂主。”


    紫幽聽見樂天的名字,眼神又黯了一黯,她怎麽會沒有看出來樂天今日是知道她不會下棋才故意問她棋局怎麽解呢?無論是出於跟樂天的慪氣,還是因為圍棋是瀾月千澤的愛好,她都想要學一學這棋藝。


    而且今日她在觀棋時,突然覺得這圍棋也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麽枯燥無聊。


    “既是會些皮毛也總比我一竅不通的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學下棋


    瀾月千澤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一看天色,該是掌燈時分才對,堂中廚房已經布置了飯菜,瀾月千澤卻遲遲沒見紫幽出來,他走到門口,找了個守門的弟子問道:“夫人今天回丞相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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