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不舒服,一動不動的在這裏躺著,她感覺骨頭關節都僵硬了。齊霽扶著她坐起來,明苑靠在那裏,閉上眼稍稍床了口氣,“我這怎麽回事?”


    “沒什麽事,”齊霽給她把臉頰邊的亂發給撥到一邊,“休息一會就好了。”


    “休息一會?”明苑笑了笑,她看向齊霽,“到現在還瞞著我麽?”


    她複活沒多久,就感覺到這具身體的不對勁。時不時從心口處傳來的灼熱感,哪怕齊霽可以渡氣給她壓製,但也瞞不住她。


    “起死回生,你恐怕在我暴露之前,就連你自己也沒想過要完全做成吧?”


    生死有道,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她原先死了又活回來,那是係統給她折騰的。齊霽把她給弄活,還是頭一回。


    齊霽沒有說話,他的手輕輕按在她的心口上,她的心口上如今正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熱量和跳動。


    除卻過高的體溫之外,一切和活人沒有任何區別。


    明苑一把抓住他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我現在是不是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


    齊霽定定的望著她,眼底裏依然是脈脈暖流,“不是。”


    “別騙我,”明苑抓緊他的手。


    “複活你,我是用當年你在北州,從那個怪物心髒裏拿出來的東西。”


    他在冒險,不少人都熱衷於複活亡者,不管是複活自己,還是複活別人。可惜這條路這幾萬年來,也沒有見著有誰能走通過。他當年的那個血陣,其實叫做抽魂陣更為適當些,將魂魄強硬抽來,再貼在軀體之上。


    隻是軀體已經是死了,要怎麽恢複生機,要另外想辦法。


    “那東西能複活那樣的龐然大物,我不敢將它整個都放在你心裏,所以隻是十分之一。”


    齊霽輕聲和她道。


    他一邊說著,手一邊在她的心口上壓的更緊。


    沒有生機的軀體,就算魂魄附在上麵,也不過是驅動一灘死肉,和行屍走肉沒有任何區別。到時候,還是一樣的要化為白骨。


    他怎麽能接受她再次能睜開眼睛,卻要最終成了一副白骨。


    他也接受不了那不知何時才能終止的等待。


    這東西終究是用來複活那種怪物,哪怕他隻取了十分之一,裏頭的力量也依然霸道。需要他進行鎮壓。


    “苑苑,我隻是想你活著,好好的活著。”


    隻是想要她活著?


    明苑察覺到不對來,這東西,“我時常覺得心口燙的很,怎麽辦?”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苑苑不舒服的話,隻管和我說。我給你渡氣。”


    他神情變得有些急切,甚至連眼底都染上了幾分焦急。


    他的想法很簡單,隻是想要她活著,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


    齊霽也不想她真的變成行屍走肉那般。


    他對那個東西研究許久,才斟酌著給她用了。魔頭的東西他料到會有意外,可是他還是給她用了。


    那東西放在她的心髒,可以讓她心髒重新跳動,甚至體溫也暖起來,看上一如活人。可死去了的,再活過來,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真的和活人完全一模一樣了。


    她的脾氣他知道,她很不喜歡受製於人的感覺,她是一隻在野外天生天養的鳥雀,喜歡在天空自由自,他用了這種手段把她留了下來。


    齊霽知道明苑不會接受,可他有自己的私心。這份私心就是她。


    那日和魔珠一戰之後,他腦子裏時常會浮現一些不屬於他的記憶。


    起死回生,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根本容不下。若是他強行為之,也必定會有因果。那股意識告訴他,天地陰陽,生死輪回各有其道,他要做的是維持,而不是擾亂。


    但是他還是做了。


    明苑沉默了下來,她手慢慢放下去,靠在那裏坐著。她原本蹙起的眉頭也舒展開,沒有半點發怒的樣子。


    可是就是這樣的平靜,才讓齊霽越發的忐忑。


    “你不會覺得麻煩嗎?”明苑靠在那裏,“我這樣子,你不能離我遠了。你不覺得,我成了一道鎖鏈,把你給鎖住了麽?”


    “你不會覺得我離不開你,覺得我煩麽?”


    齊霽毫不猶豫的搖頭,“不,不會。”


    她離不開他,他求之不得且甘之如飴。


    明苑坐在那裏,見著他滿懷忐忑又認真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來,她歎了口氣,在他的額頭上親吻了下。


    “那就好。”


    齊霽看著她。其實他們兩人都化作了鐵鏈,將相互捆在一起。


    他如癡如狂,對此癡迷不已。他用盡了手段,隻懇求她能為他停留。他已經受夠了她的離開,一次次滿懷期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齊霽感覺自己已經在一次次的等待和失望中,已經徹底瘋狂。


    他忍受不了等待的感覺,也忍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巨大失落。


    齊霽曾經疑惑,他有錯嗎?可是回想他這一生,他沒有錯,什麽錯都沒有。為什麽他要來承受傷害?


    他們此刻已經化作了彼此的鎖鏈,互相纏繞在一起。


    他對此很高興,甚至隱約間有不少期待。


    他是真的高興,這樣他們就真正的在一起了。


    明苑靠在那裏,“油條和豆漿買回來了嗎?”


    她眨了眨眼,臉上沒有任何的生氣失望,她隻是靠在那裏,“我想吃豆漿泡油條了。”


    “都備著,就等你醒來。”


    說著齊霽把她要的東西端過來,東西都還是熱的。他已經把油條撕成小塊小塊的泡在豆漿裏,熱騰騰的豆漿把酥脆的油條給泡軟。


    “現在還有些燙,等涼一會。”


    和她隱居在這裏之後,齊霽除卻必要,幾乎不怎麽用靈力,他似乎在體驗普通人的生活。


    明苑嗯了一聲,她兩腿盤起來,盯著麵前熱氣騰騰的豆漿油條。


    等了小會,覺著差不多已經可以了之後,她就持起勺子開吃了起來。


    她並不在乎齊霽隱瞞她什麽,死了的又活過來,恐怕隻有她一個人。而且她還能有和活人一樣的觸覺味覺,已經該慶幸了。至於其他的,何必奢求。


    齊霽在她麵前,如同一個長久受委屈的孩子,受委屈太久了,誠心實意的想要一塊糖,卻不敢開口,生怕被拒絕。


    活了幾輩子,到了現在她終於是心軟了。


    罷了,何必呢。


    豆漿是她喜歡的,酥脆的油條吸飽了豆漿,慢慢的變軟,咬一口,汁水橫溢。


    她吃了兩口,故意去喂齊霽,看著齊霽滿口豆漿油條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明苑把這件事放到了腦後,她像是從來沒有和齊霽說起這事一樣。隻是有時候突然心口那裏又竄出一股滾燙的感覺,她會拍拍齊霽,示意自己開始難受,齊霽會給她渡氣。


    渡氣之後,原先纏著她的那股火燒感覺會消失不見。


    除了這個,她幾乎感覺自己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齊霽知道她不喜歡悶著,會帶她到外麵的城鎮上吃飯玩耍,那裏的小孩子調皮的很,可是見著齊霽和明苑卻是異常的老實。


    齊霽偶爾來了興致會教這些調皮小子讀書認字,齊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凡看過的書,不管過了多久,也依然牢牢的在腦子裏頭記著。隻是他教這些小孩子,還是有些吃力。


    明苑在一旁看著他拿著一群愚鈍的小孩不知道怎麽辦。


    “你不是教了三個徒弟嗎,怎麽還拿這麽些小東西沒辦法?”明苑看著他被那群孩子弄得黑了臉,卻又對著群小孩不能發火,笑的前俯後仰,又忍不住打趣他。


    齊霽看著麵前抹了一臉墨水的小孩子,無奈的讓他自己去玩。


    “我三個徒弟你也見過,都沒什麽讓我操心過。”


    明苑又問,“那你小時候,你師父沒有對你不耐煩?”


    明苑問完,見著齊霽的臉色突然有些奇怪,她一下捂住嘴,“我是不是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齊霽看見明苑那一幅不小心說漏嘴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


    明苑立刻反應過來是齊霽在逗她,立刻捶了他兩下。


    齊霽笑嗬嗬的坐在那裏,也不動,任憑她捶。


    等她捶夠了,他就會放過那些愁眉苦臉的小孩子,帶著她回去。


    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是難得的平靜,她和齊霽生活在這裏,守著日升日落。和每一對夫妻那樣。


    明苑沒什麽一定的作息,累了就睡,睡到自然醒,不會非得要到什麽時候起來。齊霽也隨便她,想什麽時候醒來,就什麽時候醒來。


    她醒來之後,齊霽不在。洗漱穿了衣服,到了外麵走動。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外麵的茶花開的正盛。


    明苑見著一隻小巧的山雀停留在枝頭上,細小的爪子緊緊的勾住枝條,她見著那小東西整個把腦袋都給塞到了茶花裏,來吃裏頭的花蜜。


    明苑看的津津有味,聽見齊霽在身邊問,“看什麽?”


    明苑指給他看。


    那小山雀小小的一隻,專心致誌的鑽在花蕊裏吃花蜜,絲毫沒有顧忌那邊還有人在。


    她帶著齊霽接觸普通人的那些孩子,也和齊霽一同領略山野風景。也曾一同看過月色日出。


    她能感覺到齊霽身上的那股孤冷漸漸的消失。


    “喜歡?”齊霽問。


    明苑比劃了兩下,“當然,好肥的一隻啊,看起來特別可愛!”


    齊霽聽說完,他伸手出去,沒有做什麽,那隻山雀就飛到了他的手上。


    齊霽把停留在手掌上的山雀給送到了她跟前。明苑摸了摸山雀的毛。


    “為什麽我就不能把它給招來?”


    齊霽笑得很好看,“我也不知道,招招手它自己過來了。”


    齊霽看著陽光落入她的眼底,泛著細碎的金色,“今晚上我們出去看看花燈好不好?”


    明苑啊了一聲,“花燈?”


    齊霽點頭,“是我教的一個皮猴子和我說的,說是這地方夜裏有花燈,很熱鬧。我想和你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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