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她的男人陷入沉默。


    “你知道我為何會自盡麽?”明苑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笑聲聽起來帶上一絲悲愴,“五十年於寒潭之下,不見天日,不辨日夜。我早就不行了。”


    “齊霽,我是被你逼死的。”


    她心頭窩著一團火,她小心著他不能再黑化,可心裏窩著的這麽一團火也急需發泄。


    “我的的確確對不住你,幹出的也不是人幹的事。你也把我困在寒潭之下幾十年。你說你延續我性命,但對我來說,被困在那麽個地方。其實你何嚐不是對我用了五十年的酷刑?”


    明苑抬頭,笑望他,“你逼死了我。”


    她以為她能為了活命,什麽都能做的出來。她的前半生為了活命壞事做絕,齊霽把她關起來,不要她做什麽殺人放火的事,心甘情願的給她療傷。隻是剝奪了她一切的自由。


    生生挨了那麽多年,她忍不住了。


    就算無期還最多隻有二十多年,她卻熬了兩個來回。她受夠了也就去死了。


    齊霽臉上血色褪盡,他的嘴唇顫抖。


    “你逼死了我,還要把我繼續關在你身邊?”明苑的話化作利刃,一刀刀得捅到他的心裏,把他一顆心捅的血淋淋的。


    他在她跟前,幾乎體無完膚了。


    “我已經死了啊。”那張妖冶的麵龐上浮現和她極其不配的茫然,“你還要執著到什麽時候。”


    放開對她這莫名其妙的執著,或許還能把他給拉回來點。


    不過,會不會直接拉回過頭,係統那個狗東西又要她累死累活的又來把他黑回去吧?到時候就算齊霽不瘋,她得瘋了。


    明苑正要說些什麽來挽回一下,結果冷不防就被齊霽給捧住了臉,“苑苑,你的魂魄還在世上。隻要你魂魄還在,那麽我們就還有相遇的一日。”


    好了,不用她傷腦筋了,剛才說的那些話,基本上等同白說。


    他深深盯著她,眉眼帶笑,不容她有片刻的逃離。


    “當年苑苑把我推入深淵,又三番五次的救我,難道苑苑還覺得我們兩人還能分開嗎?”


    他的語氣是帶笑的,甚至聽不出有任何的淩厲。


    溫軟輕靈的話語落到她的耳裏,莫名的讓人後背一陣寒意竄過。


    “我錯了,是我錯了。”他雙手將她環繞住,像個尋求慰藉的孩子,把下巴擱置在她的肩頭。


    “是我不該把你關起來。但是我不能放手。”


    她已經承擔了他的愛恨,他所有的感情幾乎都已經在她身上。放開她,他所有的感情到底何處可依?


    他已經沒辦法接受別人了。


    曾經有個人改變了他的命運,承受了他的愛恨。不管何人再來,也隻能算是外人。別說入心,就連入眼都不會。


    明苑感受到肩膀上承受的重量。


    內心裏崩潰的幾乎痛哭流涕。


    她是真不想和他有個什麽關係了,但看著架勢,隻要她還想回家,那麽還要和他糾纏下去。


    他們回到了麟台閣,這一番不是和她心魔的時間線,齊霽這裏已經是他做了麟台閣之後。


    他沒有把她鎖在寒潭之下,但卻把她圈在了他的起居室內。


    明苑坐在鏡台前,所有的東西幾乎是兩三個時辰內全都置辦好。她坐在室內,全身靈力被封,和平常人沒有任何兩樣。


    他拿來許多女人用的東西,眼巴巴的送到她跟前。


    關她的地方從寒潭底到了屋子裏頭,算起來,她還真謝謝齊霽,至少這次不是讓她不見天日了。


    “這是我種的茶花。喜歡嗎?”齊霽把剛從枝頭上剪回來的茶花給她,都是她喜歡的鮮紅飽滿的花朵。


    明苑看了他幾眼,“這次又打算把我關到死?”


    她心裏嘔血的很,果然遇到齊霽就沒好事。這家夥到底有沒有發現他根本就不在現實裏?


    明苑都恨不得直接打他幾個巴掌,讓他好好清醒。


    “不會。”他伸手選了一朵茶花簪到她的發間。


    “這次我會娶你,隻要完婚。自然可以出去了。之後就我們兩個人,從此雙宿雙棲,好不好?”


    “……”明苑回頭過來,看他如同智障。


    “難道不好?”齊霽笑起來的時候,眼神明亮,還帶著些許少年人的歡喜和羞怯。


    他這皮相,就有這個方便之處,哪怕做了再壞的事。他的臉上也是無辜到極點的。


    明苑坐在那裏,冷笑了兩聲,連話都不願意多說。


    “其實苑苑覺得不好也沒有關係,你可知道你身死之後,我過的是什麽日子?”齊霽問。


    明苑根本沒有半點想知道的欲望。


    他把茶花簪在她的發髻上,“你自盡之後,我想一死了之,跟著你一同去了。”


    “那你幸好沒有,要是你跟著我一塊死過來,我才叫死不瞑目。”


    齊霽不但不勃然大怒,他反而笑起來,


    他手指從她的長發間滑落下來,“沒關係,如今我們還是又在一起了,這次無論如何,苑苑都不可能逃了。”


    “這次我們血肉交融,至死都不會分開了。”


    第47章 瘋狂


    明苑坐在那裏,齊霽沒有把她關在曾經困住她五十年,差點把她逼瘋的寒潭。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起居室內。


    整個麟台閣包括麟台閣的這一片山峰都是他的。


    明苑在床榻上睜開眼。


    旁邊的齊霽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她床前。


    “苑苑醒了?”他見她睜開眼睛,很是溫和道。


    以前在寒潭之淵,她不見天日靠著一張通天鏡來分辨日夜。但外麵的日夜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明苑愛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齊霽從來不管她。


    後來重活一回,做了清機真人的弟子,這個毛病才算徹底改過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明苑問。


    她堅決不肯和齊霽呆在一張床上。孤男寡女就算沒有什麽,也能對出什麽來。何況他們還曾有過肌膚相親。


    昨夜齊霽離開了,到哪裏她不知道,也沒有去關心。


    “來了好一會了。”齊霽答道。


    這話是騙她的。他昨日一直都沒有離開她。失去了太久,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以他夢寐以求的,活生生的方式。他如何能離開,也舍不得離開。


    哪怕離開一小會,心下也是患得患失,生怕隻要他眨眨眼,她就立即化作一團輕霧再次在他跟前消失。


    她是他的心魔,紮了根發了芽,他知道後果。卻依然放任這個心魔在自己的心底逐漸放大。


    她是他所有情感的承載,他曾經把感情放在那些所謂同門上,可惜那些同門根本就不配稱為他的情感之一。這些人也不過隻是蠅營狗苟的一員,對他們好,還不如對一條狗好。


    對狗好尚且還能衝他搖尾巴,他所謂的同門哪怕是有道源的蠱惑,但針對他起來也是毫不留情。


    他從未對不起他們過。可是翻臉起來,也格外的迅速無情。


    這些狗都不如的東西,哪裏值得他放半點感情上去。


    到了最後,隻有她一人,始終如一。她成了他的愛,成了他的恨。成了他一切感情的來源。


    他伸手過去,手指把她站在臉頰上的一縷碎發給撥下來。


    “昨日裏睡的很好?我見你沒有半夜醒來,應當睡的還不錯的。”


    明苑呼的一下直接坐起來,“你昨夜裏一直在這裏?”


    齊霽笑了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好讓她坐的更舒服點,“我不看著你,我不放心。”


    說著,他輕輕掀了她的被子,給她梳洗打扮。


    明苑看著齊霽給她換衣裳,心裏抓頭發尖叫:這死龜毛狗男人又來了!


    他以前在寒潭底下就這麽喜歡弄她,穿著打扮,必須全都通過他的手。甚至沐浴他都絕對不放過。


    重傷的時候也就算了,後麵沒了一身修為,但是她腿腳還在,做這些根本不成問題。結果他全都包了。


    梳妝打扮也就罷了,洗澡這狗男人還要湊過來。那感覺簡直她很不的立刻把齊霽給一腳踩到地上去。


    隔了幾年還來一次,明苑還是覺得從骨子裏傳來一陣酸爽。


    齊霽對她很仔細,洗臉的帕子在溫水裏泡了好幾遍,絞的不幹不濕。輕輕的擦在她的臉上。動作輕柔,生怕自己手裏的力量重了半分,她就有半分不適。


    坐在鏡子前,齊霽給她梳了她還是妖女的時候喜歡梳的發髻。回頭選了一朵最豔的茶花,別在發髻裏。


    鏡中的美人美的熾熱張揚,眉梢眼角都是一股嫵媚蠱惑的勁頭。若是仔細看,眼角餘光裏還蘊著一抹殺意。


    這樣子和阿苑有些相似,卻也十分不同。


    阿苑和魔門妖女不同,魔門妖女手染無數人的鮮血,再貌美也是帶著一股血腥味。阿苑也是她,可到底受過清機真人和師兄姐們的照顧,即使內心是妖女,表麵上也是純良無害,無憂無慮。


    難怪齊霽懷疑過,但最後還是沒有落實,也是這個緣故。


    要說像,的確是有點相似之處。可是若是細細追究,還是不像的更多。


    明苑見著鏡中的自己,蹙了蹙眉。


    “怎麽了?”齊霽見她蹙起的眉頭。伸手過來,將她的臉輕輕掰過來,仔細的替她上妝。


    明苑坐在那裏,任憑他在自己臉上描描畫畫。


    齊霽清俊的眉眼裏閃動著少年人一樣的羞澀,他很是認真的給她畫眉,一筆一畫都蘊含了他的深情,力求每一筆都完好。能博取她的歡心。


    明苑以前聽說這閨房情趣,有一條就是畫眉。但說實話,她從來都沒有感覺到什麽情趣,隻覺得齊霽這個死變態把她當做大型真人手辦娃娃來鼓搗。


    “看看,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畫好了,齊霽放下手裏的筆,把妝鏡輕輕放到她的麵前,好讓她仔細端詳。


    齊霽的眼裏蒙著一層淺淺的光,濕潤的眼眸包含希翼望著她。


    明苑看著鏡子裏的眉毛和她當年喜歡的樣式半分不差,畫的比她自己還好!


    明苑心情突然有些詭異複雜。她瞥了齊霽,齊霽水潤的眼睛此刻正望著她,見著她看他,煦煦一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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