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們麵麵相覷,一時間竟也沒人敢上前。一個年輕的熊人湊到為首的熊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首領模樣的熊人轉過頭打量了眼珂瑞爾,緩緩點了點頭。「你幹什麽!啊──放開我──阿賽!」耳邊傳來珂瑞爾驚恐的叫聲,阿賽爾特臉色大變,掙紮著站了起來。可他身子還沒立穩,熊人重錘般的拳,便重重砸在了胸腹之間。阿賽踉蹌後退了幾步,喉頭湧上一股腥鹹的味道。熊人的力氣極大,這一拳差點震的他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他痛的無力發出聲音,僅僅憑著一口氣勉強還能站立。「珂瑞爾……」他咽下喉頭湧上來的鮮血,向熊人看去。隻見小人魚滿臉驚恐的表情,雙手雙腳被縛扛在了年輕熊人的肩上。「族長,這個鷹人怎麽辦?」「扔了。」隨著熊人族長的一句話,幾個高大的獸人立刻上前架住了阿賽爾特。「放手……唔……」阿賽隻覺得眼前一黑,天地仿佛都倒轉了起來。腹中疼痛更加劇烈,他發出微弱的呻吟,全身都蜷縮成了一團,任由熊人扛著自己穿梭在樹林間,連最後一絲反抗的力氣也被疼痛消磨殆盡。被摔倒在堅硬的岩石上,阿賽悶哼了一聲,腦子在聽見轟隆隆的水聲時刹時清醒。他驚恐地看著眼前氣勢磅礴的瀑布,心髒驀的一下被抽緊──幾十米寬的河水從崖頂跌宕而下,雙眼所及之處是一片氤氳的白色水霧,隻聽見巨大的轟隆喧囂,震天回蕩在河穀。阿賽臉都白了,從這種高度摔下去他很難有活命的機會!更何況熊人還用藤條將他的雙翼牢牢綁了起來,將最後一絲活的希望夠給生生扼殺了!「唔……」肚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又痛了起來,阿賽忍不住呻吟出聲,冷汗立時滑下臉龐。然而這一次的感覺卻有所不同,疼痛之餘腹中還漸漸升起一股暖流;但僅僅是一瞬間,下一秒,溫暖的感覺立刻又被鑽心的疼痛所取代。幾個熊人上前架起了他,阿賽拚命掙紮起來,無奈此時的自己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更別說要敵過強壯的熊人了。「不──」阿賽驚呼著被扔下瀑布,迎麵而來的冰冷水汽瞬間打濕了他的翅膀。呼嘯的風刮得臉頰生疼,入耳是一片轟鳴的聲響,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阿賽驚恐地看著越來越遠的崖壁,眼中是一片絕望之色。突然間,一道淒厲的長嘯穿過了重重水霧和喧囂,響徹了整個河穀。金色的巨大獸影盤旋在天空,接著飛速朝鷹人下墜的方向俯衝而來,所經之處帶起了陣陣勁風,宛如一道金色的閃電劃破長空!是昂!他來救自己了!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霧水模糊了眼睛,阿賽銀亮的灰眸中一陣酸澀,心裏的恐懼在獅鷲出現的刹那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就在要落入水中的前一刻,身體軟軟撞上一個溫暖的物體。獅鷲發出欣喜萬分的嘶吼,它奮力振翅膀,原本就厚重的羽毛因為沾了水而更加沈重,再加上鷹人落下時的衝力,昂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險險飛回了河岸。「阿賽!」差一點點他就要失去他了!昂赤紅著眼,將虛弱的鷹人緊緊擁在懷中,高大的身軀第一次克製不住劇烈的顫抖,幾乎就要因為失去阿賽爾特的恐懼而瘋狂。如果自己晚來了一步……昂不敢往下想,他的雙臂緊緊擁著懷中的鷹人,一遍又一遍用嘶啞的吼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唔……」對方虛弱的睜開眼,聲音已經很微弱了。昂心頭一驚,瞧見阿賽臉色慘白,十指緊緊按住腹部,用力的連關節都泛白了。「阿賽……」他輕輕托起鷹人,大手有些微顫。他輕撫著阿賽的臉,撥開他臉上汗濕的發。「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昂試圖保持冷靜,語音卻有些發顫。他從懷裏掏出指頭般粗細的小竹管,手抖的十分厲害。「會沒事的,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他小心攬過阿賽的頭,靠在自己胸口,接著獸化出烏黑的利爪狠狠刺入了自己的手腕──霎時間,一股腥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溫熱的液體雨點一般,滴滴答答落在了鷹人毫無血色的唇邊。阿賽睜大眼睛看著昂,驚訝之餘被灌入了好幾口鮮血。鹹腥的味道順著喉頭滑落,他還來不急反應,口裏又被灌入了另一種黑褐色的液體。「你……給……我……吃了……什麽……唔啊……」嘴裏又辛又辣,火熱的感覺很快順著胃部蔓延到小腹。肚中像是點燃了一團火,炙熱的高溫幾乎快將理智給焚燒殆盡!好熱、好痛……阿賽張口喘著氣,連最微弱的呼聲也發不出來。他麵色潮紅,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裏打撈出來一樣,連指尖都不斷往下滴著汗水。仿佛置身在炙熱的熔岩之中,周圍滿是飛舞叫囂的火焰,入眼血紅血紅的一片火海……好熱……好痛苦……阿賽仰著頭,嘴一開一合發出沈重的喘息,十指深深掐進昂的手臂之中。仿佛所有的高溫都聚集到了腹部,疼痛一波一波延續,肚中像是有什麽堅硬的物體正在緩緩剝落,每一次的擠壓和收縮,撕裂般的痛楚就增加一分!「啊啊啊啊──」身體被折磨到極限,腦中刹那間閃過一片白光,鷹人仰起頭發出尖銳的嘶喊──可怕的酷刑終於停止了……阿賽爾特虛脫地倒在昂懷裏,臉色慘白,就像是死過了一回。獸人僵直著身體,金色的瞳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無措。看著阿賽受苦,昂的心裏比死還難受!他抖著手,死死抱著懷中的鷹人。感受到對方輕淺微弱的呼吸、以及身體的溫度,才不至於就此崩潰。「會好的……沒事了……」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惡自己是一隻獅鷲!對於獅鷲一族殘酷的命運,他早已經有所覺悟。然而當阿賽爾特麵臨死亡的時候,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和撕心裂肺的痛,卻幾乎快將他活生生撕成兩半!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父親會選擇和母親一起長眠;為什麽提克斯寧肯放棄尊嚴,也要留在鷹族部落、留在瑟萊爾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