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怵去重慶打那種冠冕堂皇的嘴巴子官司。有一手風流倜儻好書法,寫一手才氣橫溢好詩詞和政論的毛澤東,在這方麵對付蔣委員長遊刃有餘。可嘴巴子、筆桿子再厲害也不行,嘴巴子和筆桿子裏麵出不了政權。


    這時的毛澤東已不像在江西時那樣寒酸了,可“橫”的仍然不成比例。蔣介石的軍隊接近他的4倍。如果裝備和訓練程度也可以用倍數表示,還不止這個數。力量對比當然不僅僅是數量的多少,可沒有數量也談不上力量。


    以往每次摩擦,彼此都把自己描繪成羊一樣的受害者,指著對方鼻子大叫“狼來了”。若說成百上千次大小摩擦都是國民黨挑動的,那不客觀。可若說共產黨就是活膩味了,總去老虎嘴巴上撥鬍子,恐怕連蔣介石最親密的朋友也不會相信。


    生機勃勃的講求實際的共產黨人,想打內戰也應該再等上幾年,待雙方實力相當,或是比對手強大時,再動手。


    由不得共產黨。


    和平是力量的均勢、平衡,或者是由於不平衡而屈辱的臣服。


    “八·一五”後的中國,沒有這種平衡。毛澤東的字典裏,也沒有“臣服”這兩個字。


    從一場世界大戰到一場局部戰爭,都是在一個早晨打響的,又都不是在一個早晨打響的。矛盾的發生、發展和激化,是從上一個矛盾完結時就開始醞釀了。猶如一個潮浪從湧起到跌落的同時,另一個潮浪就發生了,湧起了。所以,無論兩場戰爭間隔多長,某種意義上就理論而言,一場戰爭結束了,另一場戰爭就開始了。


    即將在中國發生的這場戰爭,不在此例。


    這是一場8年前已經打了10年,沒分出輸贏,現在又接著打下去的戰爭。同樣的對手,同樣的戰場,同樣的勢不兩立。所以,被歷史教科書分為第二和第三的兩次國內革命戰爭,實際是同一場戰爭的兩個階段。隻是由於日本帝國主義的“進入”,同為炎黃千孫的敵對雙方,不聯手抗戰誰也不能生存了,才算勉強忍下一口氣。而當“進入”的第三者被趕走後,8年前殺得難分難解,這8年大麵上也經常過不去,卻都宣稱自己擁護孫中山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也都對炮樓中的偽軍喊過“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兩大政冶勢力,就又全力以赴地廝打起來了。


    站在八十年代遙望歷史,人們常常會發出這樣的感慨:如果當年不“反右”,不搞“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今天該會多好啊!


    還可望得更遠點:“八·一五”後如果不打這場內戰,中國會怎樣?


    歷史沒有“如果”。


    第2章 因豐饒而多難的土地


    匹夫無罪 ,懷璧有罪


    如果把中國版圖比作一隻昂首挺立的公雞,從這隻公雞的第三根頸椎以上的絕大部分,就是會被稱為“滿洲”的東北。


    “關東山,三宗寶,人叄貂皮烏拉草。”“棒打獐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連中原人也曉得的,版權無疑是屬於關東山的這類民謠,表現了人們對這片土地多少熱愛和嚮往啊!


    清一色黑鈣土的鬆遼平原6,是中國最大的糧食產地。大豆,小麥,高梁,水稻。或以數量居全國之苜,或因質量名聞遐邇。大豆和柞蠶更是飲譽中外。大小興安嶺和長白山係綿延千裏的群山。森林復蓋麵積超過內地總和。在大山和黑鈣土下麵,是閃耀著各種瑰麗色彩的數十種礦藏。其儲量之豐富,有的為中國之最,有的為世界之最。


    “八·一五”日本投降時,這裏的重工業占全國的90%。鞍山撫順,小豐滿,依次為中國的鋼都、煤都和電都。


    歷史告訴我們,“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帝國主義就是依託這片豐腴的黑土地,揮師南下,征服了華北。


    之前,東北近百年來最有名氣的人物“張大帥”張作霖,腳踏這片風水寶地,俯視中原,幾次叩打山海關,終於爬上了“中華民國陸海軍大元帥”的寶座。


    再之前,絕對是土著的女真人,被關東山水滋養得驃悍壯烈,雄心騰騰,文攻武打,敲開中原的大門,建立了一個版圖為歷朝歷代之最的大清帝國。


    日本有部影片,叫《啊,滿洲》無論高鼻樑、藍眼睛的外國人,還是膚色、長相都和我們一樣的外國人,誰踏上這片土地,都會情不自禁地“啊”上一聲的。在由衷地發出讚嘆後,一些心懷叵測的傢夥就變了麵孔,怪叫著闖進來搶關東了。


    列強中最早把爪子伸進這片土地的,是被當地人稱為“老毛子”、“大鼻子”的沙皇俄國。


    自道光30年(1850年),黑龍江口附近的廟街變成“尼古拉耶夫斯克”後,沙皇俄國血腥旗幟所到之處,中國的村鎮都變成了“斯克”。


    請看如今黑河市對岸的海蘭泡,1858年是怎樣變成“希拉戈維斯克”的。


    手執利刀的俄兵將人群團團圍住……把河岸一邊空間,不斷地壓縮包圍圈。軍官們手揮戰刀,瘋狂地喊叫:“不聽命令的立即槍斃!……”人流像雪崩一樣被壓入黑龍江的濁流中去。有的想拚命撥開人牆,鑽出羅網;有的踐踏著被擠倒的婦女和嬰兒企圖逃走。這些人或者被騎兵的馬蹄蹶到半空中,或者被騎兵的刺刀捅翻在地。隨即俄兵一起開槍,槍聲、怒罵聲混成一片,悽慘之情無法形容,簡直是一幅地獄景象。7就在一位日本諜報員,耳聞目睹沙皇俄軍獸行後不到40年,一位叫阿倫的英國人,又在一篇《旅順落難記》中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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