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也不等冰蕪答話,目光一轉看到冰蕪和逸虛手裏牽著的小人兒,他腦海中瞬間浮現“金童玉女”四個字,無他,這兩個孩子長得太好看了。


    看清兩個孩子身上穿的衣裳後,金釗又看了看冰蕪和逸虛,嘖道:“表姐,姐夫,今日我成親,你們也不知低調些,穿成這樣是要搶我和清清的風頭麽?”


    瞧他們一家子,穿著一個款式的衣裳,容貌又這般盛,雖隻是淡青色,可也夠招眼了。


    冰蕪挑了挑眉,無奈道:“才誇了你,又開始沒個正經。”


    金釗撇了撇嘴,彎下腰逗了逗穿著淡青色衣裳也難掩其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舒舒,來叫舅舅。”雖養了近五百年的傷,可他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例如這位蒼山的小公主,她的事跡可謂如雷貫耳。金釗頭一回聽說這小公主的事跡,就想過她長什麽樣,如今看來,和他想象得差不離,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芷舒化形後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仍舊屬於蒼山範圍內,天宮是頭一回來,大婚典禮也是第一次見,一路上難得安靜,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要不夠用了。


    這會眼前突然出現一張大臉,她嚇了一跳,若不是這張臉好看,她都要上手撓了。


    芷舒定了定神,抬頭看向冰蕪。


    冰蕪笑著點了點芷舒的額頭,“這是金釗舅舅,先前母親與你說過的。”


    小姑娘又轉頭看了看嬉皮笑臉的金釗,歪著腦袋想了想,終於把眼前的人和母親口中所說的舅舅對上了號,她甜甜一笑,左邊臉頰出現了淺淺的梨渦,“舅舅。”


    還沒等金釗欣喜應下,小姑娘又道:“舅舅,母親說你吃喝玩樂什麽都會,是真的麽?可不可以帶舒舒一起?”


    金釗:“……”


    逸虛聞言突然轉頭看向冰蕪,眸色幽幽。


    冰蕪尷尬地咳了咳,又抬手在芷舒額上輕敲了一下,這孩子,旁的沒記住,這個記得倒是清楚。


    瑤音適時解圍,“好了,今日是金釗的大喜之日,有什麽話待會席間再說,我們先進去,讓他繼續招待貴客吧。”


    酉時正,盛宴正式開啟,絲竹悅耳,歌舞繚繞。


    金釗和敖清在滿座貴客中來回敬酒。


    拜多年經驗所賜,敬了一圈酒下來,金釗麵不改色,敖清即使有金釗擋去了大半酒,還是喝了個麵若桃花。


    再轉回來時,金釗舉著金琉璃的酒盞笑著商量道:“表姐,姐夫,都是自家人,咱們痛飲一杯就好了?”


    逸虛摩挲著酒盞上的紋路,輕笑道:“先前不是說要多飲幾杯?”


    冰蕪看熱鬧不嫌事大,緊跟著道:“可不是,方才見你端著酒盞過來,還以為你要先暢飲個三杯。”


    “那好吧,清清不勝酒力,我代她喝。”金釗說著飲盡了手中的酒,又接過敖清手中的那杯一口飲盡。


    抄起案桌上的酒壺,親自動手斟滿了一杯,認真道:“這一杯,多謝表姐,姐夫救命之恩。”如今回想起來他還真後怕不已,差一點他就隕落了。


    生死關頭,他才幡然醒悟,方想起他還有好多事沒做。


    “祝你和敖清公主天長地久。”冰蕪喝完酒後,


    酒過三巡,婚宴越發熱鬧了,絲竹聲、歌舞聲、喧鬧聲,又加上酒氣上頭,冰蕪隻覺得頭沉得慌,想離席透透氣,奈何天後拉著她不放。


    天後看著一旁有硯離和芷舒左右為伴的瑤音公主,頗為羨慕:“阿離和舒舒長得可真好,不知我何時才能再抱上了小孫子、小孫女。”


    “表弟才大婚,娘娘現在就想抱孫子,未免太著急了。”


    “釗兒成了婚,也算讓我放心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天後看著席間的一對新人,心中甚是欣慰。


    目光一轉,看到另一旁的紫色身影,天後歎了一聲:“釗兒的事了了,毓兒還是老樣子,說什麽也不肯聽我的勸。你與毓兒雖是表姐妹,可與親姐妹也差不離,若是可以,幫我勸勸她,那莫堯終非良人。”


    冰蕪了然,怪不得天後拉著她,而不是拉著母親,原來是為了這個。


    不過表姐,冰蕪目光落在席間那道絳紫色的身影上,許是飲過酒的原因,金毓一張臉更加豔若桃李,美得不可方物。


    冰蕪低聲一歎:“表姐決定的事,怕是難以改變。”


    鎖妖塔一事早已塵埃落定,莫堯功過相抵,一頓皮肉之骨卻在所難免。


    但他自己不願放過自己,甘願入水牢思過,時間不定,隻說什麽時候想明白,什麽時候出來。


    天後作為一個母親,自然不願意女兒苦等,何況也不知莫堯到底是何意。


    見天後情緒低落,冰蕪溫聲寬慰:“娘娘,表姐一向孝順,想必不願你為了她如此憂心。娘娘何不放寬心,興許表姐哪日就想通了呢,就像表弟一樣。”


    “但願吧,我如今隻希望……”


    天後話還沒說完,身後侍立的神官突然俯身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天後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緊接著目光一凝,猛地轉頭看向某處。


    過了幾息,天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冰蕪,語氣平靜:“可願意和我去看一場好戲?”


    樂羽館在九霄殿的附近,不到一刻鍾的路程。


    奉旨守在樂羽館外的神官見到來人一驚,險些嚇得暈過去,他慌忙行禮:“小神見過天後娘娘,冰蕪公主。”


    天後心裏有氣,看到這麵熟的神官更氣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便抬步往前去。


    “娘娘請留步,不能進啊,娘娘。”神官嚇得魂不守舍,連忙追了上去。


    天後不耐,抬手丟了個定身決。


    莆一靠近樂羽館,就聽到了裏頭的爭執。那低沉渾厚的男音和聲嘶力竭的女聲,冰蕪一點也不陌生。


    冰蕪下意識地看向天後,見她目光沉沉,一派氣怒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安慰她。剛到的時候,她還以為天後是來捉奸,還想著要不要離開。


    聽到這聲音,才知道怎麽一回事。為母則強,自己的兒子被害得險些隕落,怎能不氣。


    樂羽館裏的爭執還在繼續。


    “我的兒子死了,他們憑什麽逍遙快活?冰蕪、蒼山帝君、金釗……他們都該死,是他們害死了我們的兒子,你為什麽不幫兒子報仇?你是天帝啊!”


    天帝震怒,聲音沉得可怕:“你鬧夠沒有?本座一而再再而三給你們機會,你若還不知道珍稀,就休怪本座無情了。”


    “你好狠的心,他金釗是你兒子,淩兒就不是了麽?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對他這般無情。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的心腸當真可怕。”


    “是他做錯了,而且死不悔改。”天帝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


    “你是天帝,為何保不了他?分明是你不想,金釗不過是受了點傷,就值得你如此興師動眾,不惜將你另一個兒子打入水牢。倘若淩兒也是五爪金龍,你會這樣做麽?”


    姬盈說著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不止,“說到底,你眼中就隻有那兩個原身是五爪金龍的兒子,旁的兒子不過是想棄就能棄的棋子。”


    天帝神色難掩哀慟,良久,他沉聲道:“是你沒有教好他,他才敢犯下這樣的滔天過錯。且屢教不改,本座多番告誡過他,不是自己的東西,強求也強求不來,是他一意孤行,才有如今的下場。”


    “我哪裏沒有把他教好?他從小就聰慧過人,可是你可曾看在眼裏?他想拜入上清境,你對他說上清境不喜龍族,斷了他的念想。可是後來,金釗卻拜入了上清境。他飛升上神時,想入五方天將,做一名戰將,也是你回絕了他……”


    姬盈聲嘶力竭的指責:“是你一次又一次寒了他的心,是你逼他走上了這條路。”


    天帝沒好氣道:“上清境之事,是上一任昆侖山帝君出麵,金釗是沾了冰蕪的福才一同拜入上清境。當年六界不平,戰亂不斷,本座才未讓他入五方天將,你當時也同意,怎麽如今倒是怪起本座了?”


    “本座沒有半分對不起你們,是你們辜負了本座對你們的情分。”


    姬盈低低地笑了起來,眼眶裏的淚如斷線珍珠般落下,“天帝若真對我們有情分,怎麽舍得這般對我們母子。淩兒才隕落了不久,天宮就如此迫不及待辦起了喜事。”


    “本座沒有要他的命,聽到他自盡,本座也很傷心。”他原想著過了千年、萬年,等這事淡下去後,就尋個法子把鈞淩放出來。


    千年、萬年的懲罰也夠了,想必到時候昆侖山、蒼山也願意退一步。可他沒想到,沒想到鈞淩會自盡。


    天帝歎了一聲:“你回棲霞殿罷,本座就當你今日沒出來過。”


    正說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外頭的歌舞不好看,還是美酒不好喝,天帝要來這等僻靜之處?”


    天帝一驚,循聲看去,果然見一道金色身影款款走來,他心裏咯噔了一下,明白今夜的事瞞不住了。


    天後走進來後,敷衍地行了禮,直接指著姬盈道:“天帝可否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若我記得沒錯,側妃如今應是幽禁在棲霞宮才是,怎麽會出現在此處?”


    天帝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這,這,她也算釗兒的長輩,聽聞釗兒大婚……”


    不等天帝說完,天後冷笑了一聲:“我方才在外頭都聽到了。”


    天帝埋怨地看了一眼,閉了嘴。


    天後冷聲道:“陛下可還記得,先前是怎麽應我的?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二,她擅自離開棲霞宮,陛下是否應該按照先前的諾言處置她?”


    天帝皺了皺眉:“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冰蕪想了想,出聲道:“舅舅,冰蕪本不該幹預長輩之間的事,隻是此事與我也算有莫大的關聯。我就直言不諱了。”


    冰蕪語氣似嘲似諷:“兩千多年前,側妃娘娘就算計了我一回,不過好在側妃娘娘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倒送了我一個大禮。”


    “怎麽回事?”天帝眉頭皺得更緊了。


    “旖夢草和玄母紅參,側妃娘娘在大太子的壽辰上將它下在了我的酒裏,為的就是鈞淩能得到昆侖山。”


    “後來我一直在想,玄母紅參那樣的寶貝,為何側妃娘娘不自己用,竟然舍得將之下我身上?畢竟,若是側妃娘娘用了,說不準能誕下一尾五爪金龍也不定……”


    冰蕪這話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天帝目光錯愕,不肯置信地看向姬盈。他忍不住去回想當年的事,似乎她當年有孕確實快了些……


    有些事經不起回想,細思極恐不外乎如是。


    姬盈自從聽聞鈞淩的死訊後,就一直心緒不穩,喜怒無常。被天帝用懷疑、震怒的眼神看著,反倒毫無反應。


    她哈哈一笑,得意地看著天帝和天後,“沒錯,當年是我算計你,可你依舊受不住誘惑,愛上了我。我不時離間你們夫妻,為的就是讓我們母子有朝一日能成為天庭之主。”


    “隻可惜,這個願望破碎了。淩兒隕落了,我亦無欲無求。”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說了,元宵節快樂,這章留評發紅包。


    感謝在2020-02-07 23:04:38~2020-02-08 23:5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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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冰蕪不意外姬盈的目的,但見她如此直言不諱, 心中有些許懷疑, 難道真的因為鈞淩之事心存死誌?


    見天帝天後麵色都不佳, 冰蕪想了想,微微拂身開口道:“舅舅, 舅母, 冰蕪還有事, 便先行一步告退了。”


    冰蕪離開後,天帝仍舊怔怔地看著姬盈, 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要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心裏。


    一想到昔日種種竟然都是算計,他覺得難以接受,目光越發複雜了。


    活得太久,他其實已經不在乎年輕時候的情情愛愛。年輕時的新鮮、激情早已隨著時光的消逝而退散。如今剩下的僅僅是念舊, 和往日所剩不多的情分。


    但不在乎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這是一場算計又是一回事。


    他不止是一個男人,還是這三界之主,豈能被人算計,玩弄與手心。天帝越想心中越發氣悶,眸色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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