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幅上的字體不是機打的,是人手寫的。


    並且看筆畫的走勢就能看出來,寫這個橫幅的人,是個脾氣相當暴躁的。


    那一撇一捺都帶著邪氣,加上紅的像血一樣的顏色,怎麽看都覺得滲人!


    我問文警官這些都是誰寫的,文警官看了我一眼,說這些都是張雪芳寫的!


    當初他們接手這個案子以後,為了收集證據,就對張雪芳的鄰居做了走訪登記。


    聽鄰居說,張雪芳本人脾氣十分暴躁,就像是個火藥桶。


    不管是家裏人還是鄰居還是陌生人,但凡是惹到她了不合她的心意了,她都要跟人家沒完沒了的打架。


    不把對方折騰到跟你求饒服軟不算完。


    這些橫幅不止一樓有,各個樓層都有,甚至連電梯裏都有。


    而張雪芳之所以如此歇斯底裏的張貼這些催命符一樣的東西,僅僅是因為前段時間樓道裏新添了一個小寶寶。


    那小孩兒愛哭,但說真的哭得音量並不大,是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鄰居們都沒有說什麽。


    可是張雪芳不幹了,她一次次的找上門去跟人家吵架。


    人家已經盡量在哄孩子不讓孩子哭了,可她就跟長了追風耳了,明明人家孩子沒哭,她也非說孩子哭了。


    有一次人家孩子爹媽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就報警了。


    警察過來給勸了幾句,當時是好了,但沒過幾天,樓道裏就多出了這些滲人的橫幅了。


    樓道和電梯是公共空間,有鄰居跟物業舉報,物業就過來撕了。


    但物業撕一回,張雪芳就貼一回,次數多了,物業都沒轍了。


    也正是因為這些鄰居提供的信息,讓文警官他們更加認定了張雪芳是個偏執型人格的人,她是具備激情殺人的作案條件的。


    我們這麽說著,就到了張雪芳家了。


    開門前,我先沾了口水,在手心畫了一道鎮魂符,然後覆在防盜門上,想試探下這房子裏是不是有髒東西。


    如果有的話,鎮魂符有了反應,我的手心就會發熱。


    但我將手放在門上快一分鍾的時間,也沒有感受到半點兒熱度。


    這就說明,張雪芳家裏沒有鬼魂蝸居,我之前對張雪芳沒有被鬼附身的推測是準確的。


    等我將手放下,文警官就將門打開了。


    防盜門一開,入目的就是遍地的血跡。


    即便屍體都已經清理走了,但隻看著這一地的血跡,也能猜到當時的現場有多慘烈。


    戴上鞋套以後,我進去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看了一圈兒。


    我發現,和這大樓內外洋氣整潔的模樣相比,張雪芳家裏就顯得有些潦草了。


    不僅潦草,而且有些邋遢。


    這一家人可能不是特別勤快,就算是不看那些因為打鬥給弄亂的地方,光是看看其他平日裏的生活痕跡也能知道。


    首先,廚房的油煙很重,很多地方一模都粘手,一看平時做飯就油大,沒有按時除油的習慣。


    其次就是垃圾桶已經滿了,旁邊竟然還放著一袋沒有扔掉的垃圾。


    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孩子的小床上,明晃晃的幹涸著幾塊土黃色的印記,一看就是小孩子拉了尿了沒有及時清理……


    張雪芳是個銷售員,工作肯定很忙,來不及做家務是能夠理解的。


    但是,看張雪芳的檔案裏說,她丈夫吳飛沒有工作,公婆也沒有退休金,年紀也不大,按理說,三口子閑人在家,不可能騰不出手來做家務啊。


    也難怪張雪芳脾氣暴躁,做銷售的人,到了外麵得去給人裝孫子,回到家裏再吃不上一口熱飯。


    換了誰,脾氣都好不了……


    文警官給我指了指書房,說這是張雪芳的書房,基本上平日裏她就在書房裏睡。


    睡書房?


    我說張雪芳跟吳飛分床睡?他們之間有矛盾?


    聞言文警官搖搖頭,說外人看來張雪芳跟吳飛感情還是和睦的,最起碼沒聽見過他們吵架。


    而且他們問張雪芳為什麽跟吳飛分床睡的時候,她也隻是說方便工作,其餘的什麽都不肯交代。


    文警官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盯著書房裏的那張小床,以及貼著小床一側的牆麵上的海報。


    那是一張港台男明星的海報,看著貼了有些年頭了,上麵都掉色了不說,而且海報背麵的膠水也不牢靠了。


    外麵的風一吹進來,那海報的下麵一個角,就跟著飄動起來了。


    文警官見我一直盯著那張海報,於是就戴上手套,過去捏住那個角,然後將它掀起來了。


    他一邊掀還一邊嘟囔,說那天來取證的時候這個海報還貼的好好地呢。


    結果等他掀開一看,那海報後麵的牆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分布著很多小坑兒!


    那小坑兒一看就是利器戳出來的。


    有些小坑甚至都漏出了裏麵的混凝土和磚!


    毫無疑問,這些肯定都是張雪芳戳出來的!


    文警官摸著那些小坑說:依著她那個暴躁的脾氣,戳牆肯定也是為了泄憤。


    對此,我不置可否。


    但是,瞧著那些被利器戳出來的小坑兒,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詞:走火入魔!


    大家一般聽到“走火入魔”這個詞兒,想到的更多是武俠電視劇裏因為練功而失去神誌,走火入魔的大魔頭大反派。


    但在道家學說裏,走火入魔,也被稱之為“成讖”。


    就是一語成讖的那個成讖!


    讖,是不好的、不吉利的預言。


    成讖的意思就是,不吉利的預言成真了。


    我們平日裏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說話要注意分寸,要懂得避讖!


    說的就是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因為這個世間是存在磁場的,一旦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的時候,和你周圍的磁場產生了共振,那麽這個不好的預言,就會成真。


    日常生活裏,大家肯定都不願意給自己找不痛快,因此除了那些天生不會說話的,其餘的人們都是很注意分寸的。


    因此,這種共振其實很難實現。


    可事事都有例外。


    我摸著牆上那些小坑兒,一邊模仿著張雪芳戳刺的動作,一邊跟文警官說我的猜想。


    每到夜裏,張雪芳可能就會蜷縮在這張小床上,用剪刀或者是匕首在牆上戳刺泄憤。


    戳刺的同時,她嘴裏可能還會說著惡毒的話語。


    時間長了,量變引起質變。


    某一天,她突然和周圍的磁場共振了,走火入魔了。


    那個時候,她的精神不受自己控製,做出殺人越貨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文警官覺得我這個說法有些玄乎,他說你說的這不就是失心瘋麽?


    可是失心瘋不是間歇性發作的呀。


    警局特地找了精神病專家來給張雪芳做過檢測,沒發現她有什麽精神類的疾病。


    我說當然檢測不出來了,因為她這就不是失心瘋。


    但文警官還是不服,他說那也沒聽說過有人突然就魔怔了,對著自己一家老小動刀的。


    再說了,她殺的又不是隻有小孩子,家裏除了婆婆一個女人外,吳飛還有他爸可都是大老爺們兒。


    他們倆要想製服張雪芳這樣的女人,基本上一拳出去,張雪芳就得暈過去,還用得著搏鬥麽……


    我說走火入魔的人是沒有痛感的,而且力氣極大,基本上就是靠著一股子氣在往前衝。


    她不殺人,不泄掉那股氣,是根本不可能恢複原樣的。


    這就跟人吃了興奮記、打了腎上腺素一樣,當時橫衝直撞的不覺得疼,等藥勁兒一過就不行了。


    見文警官還是不信,我就說讓他帶我回警局,我當著他們宋局的麵,證明給他看就是了。


    見我如此篤定,文警官又一路風馳電掣的開車帶我回去。


    等我們回到警局,已經晚上快八點了,當時很多人為了見證我說的走火入魔,晚飯都不吃,唯恐錯過我施法。


    我看見宋局也坐在一旁,就先過去跟她打了個招呼,在得到她的允許後,就帶著兩個腿腳功夫厲害些的警察進審訊室了。


    見到我回來,我清楚的捕捉到了張雪芳瞳孔微微的變化。


    她就像是一隻晝伏夜出的毒蛇,此時瞳孔微微擴張了些。


    這就說明,她的情緒產生波動了。


    但到底是什麽情緒,我當時心裏猜測,應該是有些慌張。


    因為她上午戲耍了我,但覺得我沒看出來,所以心裏一直偷著樂,並確保我永遠也不會發現真相。


    但是我突然又回來了,這就不排除我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


    所以,她瞳孔微震,平靜的麵容上,露出了一絲破綻。


    但對此,我當時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也沒有主動跟她說話,隻是作為陪審坐在了靠右的位置上。


    進門前我跟那兩個警察說過了,進去以後他們倆主審,還是問之前的那些問題。


    而我則在一旁坐著,通過言語和肢體動作來挑釁張雪芳,勾起她的火爆脾氣,讓她不覺得再次進入那種“走火入魔”的狀態。


    兩位警察立刻會意,入座後就開始對張雪芳進行審訊。


    張雪芳一開始還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不願意多說話,擔心暴露自己的樣子。


    於是,我就突然開始掏鼻孔,然後往她的右前方彈鼻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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