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從別的地方弄死,然後直接丟進湖裏,造成投壺自盡的假象,也不是不可能。


    他還朝四周看了看,說這邊兒樹木綠植這麽多,還沒有攝像頭,真想殺人拋屍,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我說那這案子就沒法查了,陳晚舟都火化了,驗不了屍啊。


    師父說那也未必。


    創新不行,那就還用土辦法,反正能給陳晚舟招魂就行了。


    師父拿黃裱紙折成小人兒,寫上陳晚舟的姓名跟生辰後,放到了供桌上。


    在點香搖鈴之前,師父頓了頓,然後將那張素描紙捏起來,也疊了個小人兒,然後問袁教授,知不知道魏映湖的生日。


    袁教授覺得奇怪,說您這是什麽意思?


    剛剛不是說要給陳晚舟招魂麽?魏映湖又沒死,您要她的生日做什麽?


    師父反問袁教授,上一次見到魏映湖是什麽時候。


    袁教授一愣,琢磨半天,才恍惚著說了句:您要不問我還沒想起來,我也有差不多一個來月的時間沒見過她了。


    一個月!


    陳晚舟也是一個月前去世的。


    袁教授猛地看向師父,說您不會以為魏映湖死了吧?


    師父拿筆等著,說死沒死,招個魂看看不就知道了麽?


    看這架勢,袁教授連忙將魏映湖的生日說了出來。


    等師父將兩個小人並排放到供桌上,接著又插上兩束高香,這才舉起招魂鈴搖了起來。


    說來也是奇怪,當招魂靈的聲音一起,桌上的兩束香就像是突然受了一陣風,香頭騰地一下就亮了!


    白色的輕煙朝著供桌上的兩個紙人飄去,在他們的周圍形成了一個代表無限的倒八字符號:∞


    這個無限的符號將兩個紙人纏繞起來,師父每搖一次鈴鐺,組成這個符號的白煙就越濃鬱。


    後來,師父放下鈴鐺,轉向袁教授,讓他想問什麽就問,倆孩子都在這兒了。


    倆孩子?


    袁教授情感先於理智爆發,話還沒說出口,嗓子眼兒就已經叫湧上胸腔的酸澀給糊住了!


    他紅著眼睛,皺著眉頭,嘴巴開開合合幾次後,才試探性的喊了聲自己學生的名字。


    晚舟……映湖……?


    袁教授話音剛落,那兩個煙圈兒就便從紙人身上飄落,然後來到袁教授身邊停住了。


    師父在旁邊出聲提示了一句,說袁教授,兩個孩子時間不多,您有什麽話,還是盡快問吧。


    袁教授本來陷在自責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這個時候被我師父一提醒,才猛地驚醒過來。


    他用手抹了把眼淚,然後對那兩個相連的煙圈兒問道,你們這兩個孩子,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凶手在哪裏?你們給老師指個道,老師給你們申冤!


    袁教授說完,寫著魏映湖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那個紙人,突然坍塌了下去。


    師父走過去一看,發現那紙人被水浸濕了,所以才立不住,塌下去了。


    而它旁邊的陳晚舟的紙人卻沒有變樣。


    這就跟師父之前猜想的一樣,陳晚舟並不是在水裏被溺死的。


    真正死在水裏的,是魏映湖。


    袁教授聽了以後,立馬將話轉述給那兩道煙圈,問他們師父說的對不對。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兩個煙圈卻突然朝著窗外飄走了。


    見狀,我跟師父立刻念起了往生咒。


    袁教授急的直在原地打轉,嘴裏一直說著:這怎麽回事兒?怎麽走了?話還沒說清楚呢啊……


    念完往生咒,師父對袁教授說,她們倆的意思很明顯了,請您幫忙收個屍就行。


    別的事兒,就不讓您摻和了。


    袁教授說怎麽不能摻和呢?我是要報警的,到時候一驗屍,什麽查不出來啊?


    那魏映湖的父母跟陳晚舟的父母不一樣。


    魏映湖的父母出身高知,都是十分嚴謹較真兒的性格。


    自己閨女被人害死了,他們肯定會要求驗屍,然後查個清楚的。


    師父看著袁教授,說他們要真的這麽在乎自己的女兒,為什麽魏映湖失蹤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們都沒有聲張呢?


    袁教授咬著牙,還在堅持。


    他說博士生平時本來就忙,父母不願意打擾孩子工作學習,也是正常的。


    見袁教授不願意麵對現實,師父也不勉強,隻是提議先報警,將魏映湖的屍體打撈出來再說。


    招魂這事兒別人不信,我們還是找的文警官。


    文警官直接叫來了城裏的打撈隊。


    不出一個上午,便從未名湖湖中心那個斷尾石魚的下麵,將魏映湖的屍體撈出來了。


    這件事先是震驚了整個b大,後來又將校委會的領導也給驚動了。


    然而,直到屍體被運回警局,也不見魏映湖的父母到場。


    袁教授這個時候其實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給魏映湖的父母單位、家裏打電話,但始終沒有人接聽。


    文警官聽我說完這個事情的整個經過,直覺不好,立刻讓袁教授帶路,說要去魏家看看。


    結果等我們到了魏家,還沒到門口,就已經聞見了一股濃濃的煤氣味兒。


    警察們立刻經整個單元的人們都請下樓,等到整個單元門的住戶都被清空,他們才帶著防護罩,撬開鎖進去了。


    當時的煤氣味兒太重了,撬鎖的師傅緊張的不行,唯恐一個不小心劃出個火花兒,到時候大家就都完蛋了。


    不過讓師傅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的工具剛剛探進鎖眼,還沒開始撬呢,輕輕一撥,門就開了。


    魏家的門竟然沒有鎖!


    警察們緩緩地打開門,即便帶著防護麵具,但仍舊被那濃度極高的煤氣味兒給衝的往後退了一步。


    我跟師父當時在樓下,魏家在四樓。


    隔的那麽遠我們都聞見味兒了,可想而知,裏麵的人真是凶多吉少了。


    等待的過程中,袁教授有些認命又有些困惑的問我師父,說您是什麽時候猜到魏映湖已經出事了的?


    師父說從看到那幅素描像開始。


    之前袁教授說過,陳晚舟是個謹小慎微到甚至有些強迫症的人。


    這麽仔細的人,怎麽會將如此秘密珍貴的東西放到需要上交的作業裏呢?


    除非她認定自己後麵的人生注定無滋無味,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氣。


    這才決定背棄一切,和盤托出。


    之前袁教授就說過,陳晚舟家世,相貌都不出眾,性格也內向孤僻。


    擁有這樣配置的人,想必已然走過了一段孤獨又單調的人生了。


    按道理來說,如果不出意外,她的後半生估計也會照舊這樣沒有波瀾的繼續進行。


    可就在這個節骨點,她遇到愛情了。


    遇到和她靈魂契合的伴侶了!


    老房子著火,劈裏啪啦。


    陳晚舟黑白照片一樣單調無趣的人生裏,終於亮起煙花了。


    未來的人生突然變得色彩斑斕又明亮起來了。


    戀愛中的陳晚舟,每天都幸福的像抱著彩色泡泡遊走在雲端之中。


    可如果有一天,泡泡突然破了,她從雲端之上重新跌回人間,那種落差帶來的痛苦與絕望,一般人是體會不了的。


    我說,他倆如果真的那麽相愛,為什麽之前陳晚舟還要自殘呢?


    魏映湖為什麽要抄襲愛人的論文呢?


    師父沒有回答我,而是看向袁教授。


    他問袁教授,當初陳晚舟自殘的傳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有人親眼看見她傷害自己了麽?


    袁教授點點頭,說這事兒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人說就在未名湖畔的那片林子裏,看見陳晚舟跟一個男生發生了爭吵,還拉拉扯扯。


    後來那男的走了,等陳晚舟失魂落魄的從林子裏出來,就見她手裏捏著一根筆尖兒滴血的鋼筆。


    她的左手手腕處也有幾道深深的血痕。


    然後,陳晚舟為情自殘的消息便在學校流傳開了。


    聽到袁教授這麽說,我的關注點都在對方為什麽是男生這件事上麵。


    但師父關心的是,這個見證者,為什麽看見陳晚舟受傷以後,第一直覺不是她被襲擊了,而是為情自殘呢?


    我說他準是認識陳晚舟唄?


    師父搖搖頭,說不止!


    這個人不止認識陳晚舟,而且應當還十分了解她。


    陳晚舟性格孤僻,沒有朋友。


    在學校裏,除了朋友,還有誰能對她的生活日常、朋友圈、性格如此了解呢?


    袁教授此刻突然高聲“奧”了一聲,說是陳晚舟的舍友!


    博士生宿舍兩人一間。


    陳晚舟的室友名叫劉暢,也是古建築工程學的博士一年級學生。


    師父問這個叫劉暢的學術造詣和前景如何?


    袁教授想了下,說劉暢不是他的學生,他不了解。


    但是,他們這個學科比較小眾,學生不多。


    如果有哪個學生學術前景光明,那肯定是口口相傳,一提名字就是有口皆碑的。


    而他知道劉暢這個名字,是因為有一次她來找陳晚舟拿宿舍鑰匙,這才聽到的。


    師父嗯了一聲,說這樣看來,要將這件事告知警方,讓他們通傳下這個叫劉暢的學生了。


    正說著,樓上的警察已經抬著兩具屍體下來了。


    文警官說可以確定死者就是魏映湖的父母。


    根據法醫鑒定,二人已經死亡七個小時以上了。


    七個小時?我們發現魏映湖的屍體還不到一個小時呢。


    這夫妻倆是有提前預知的能力麽?


    師父此時自下而上的盯著這棟單元樓看了看,然後攔住要開走的運屍體的車,說他要看看。


    拉開裹屍袋上的拉鏈,第一個見到的是魏映湖父親的屍體。


    仔細打量了下魏父以後,師父奔著第二個裹屍袋走了過去。


    當師父拉開這個裹屍袋的拉鏈,看到魏母之後,他便立刻叫來文警官,讓他即刻派人去博士生宿舍樓抓人。


    文警官一愣,說抓誰啊?


    師父看向袁教授,說您和他們一起去,別讓劉暢跑了!


    來不及解釋,師父催促他們趕緊行動。


    可文警官卻有些為難,說我們抓人也得有個理由,您得跟我說清楚了啊。


    師父讓袁教授先帶路,在去的路上告訴我們,劉暢跟這幾起命案有直接關係!


    陳晚舟為情自殘的消息是她放出去的。


    至於原因,其實也很好猜。


    劉暢天賦一般,學業前景有限,為了能往上爬,她便不擇手段,訛上魏映湖他們一家了。


    師父的想法有些跳躍,我說她天賦一般,威脅魏映湖一家做什麽?


    她有什麽可威脅人家的?


    師父說有兩點:


    一、魏映湖的性取向;


    二、魏映湖父母找槍手替女兒論文造假;


    就這兩點,一旦暴露於眾人前,魏家三口人就絕對在b大待不下去了。


    不,應該說從此在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袁教授想了下,說那您的意思,那天陳晚舟和一個“男人”在小樹林拉拉扯扯,是劉暢撞見的?


    師父說不是撞見的。


    那天是劉暢尾隨陳晚舟過去的。


    尾隨?她尾隨陳晚舟做什麽?


    我說劉暢總不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師父歎口氣,說她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她也是個建築學博士生。


    劉暢跟陳晚舟朝夕相處,可能無意間就看到過那幅素描。


    她認出了素描裏的人臉和魏映湖的名字,撞破了二人不可見光的感情。


    也許當時她隻是抱著威脅陳晚舟的心思去跟蹤的她,也沒有想到跟陳晚舟私會的竟然是魏母!


    師父一說出“魏母”兩個字,我們幾個人都不由得看向了他。


    心想這事情的走向怎麽還往一種奇怪的論調上走了呢?


    我說她怎麽知道那是魏母呢?


    師父看向魏母的裹屍袋,是魏映湖和魏母長相十分相似。


    並且可能魏母是個控製欲很強的母親,所以母女倆的穿衣打扮風格都相似。


    師父的表情很嚴肅,他還瞥了我們一眼,說劉暢就是在這個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二人之間的對話,知道魏母抱著跟自己一樣的心思,逼著陳晚舟當槍手。


    隻不過魏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並以考慮是否接受兩人之間的感情為籌碼,逼迫陳晚舟替魏映湖寫論文。


    然而陳晚舟深知此事一旦敗露,隻會加速惡化兩人之間的感情,所以她並不願意。


    情緒激動之時,陳晚舟可能懇求過魏母,但魏母並不領情。


    重壓之下,人會通過肉體之上的疼痛來轉移精神上的痛苦。


    所以,就出現了之前學校傳出來的“陳晚舟為情自殘,鋼筆割腕”的傳言了。


    我說可是當時傳的是陳晚舟和男人拉拉扯扯啊。


    師父說這就是劉暢的陰險之處。


    她心存嫉妒,知道以陳晚舟對魏映湖的感情,一定會幫助她完成學業,達成學術成就。


    心存嫉妒之下,她放出一個虛虛實實的謠言,借此來警告陳晚舟和魏母,表示已經有人知道你們的秘密了,別想美事兒了。


    可陳晚舟還是鋌而走險,把這個論文寫了。


    她以為自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她低估了袁教授的眼力,也低估了自己在袁教授心裏的地位。


    陳晚舟自卑了多年,從沒想過自己能在別人心裏留下多麽深刻的印象。


    可袁教授愛才,十分重視對這個關門弟子的培養。


    他一眼就看出來,魏映湖的論文裏有她論述的邏輯,所以造假一事很快就被拆穿了。


    此時師父看了眼袁教授,說原本論文造假一事應該上報學院,給予處分的。


    但想必袁教授不忍壞了自己兩個學生的前途,也不願意傷了同事之間的情分,因此決定內部消化處理。


    袁教授有些慚愧,他回憶那天和找魏映湖談話。


    說現在想一想,那孩子看到“自己”論文上被標注的紅圈,其實神情上是很錯愕的。


    想來她已經認出來這不是她自己寫的那篇論文。


    同袁教授一樣,她不僅愛慕陳晚舟,同樣也十分看重她、了解她。


    她也一眼看出來,這論文是陳晚舟寫的。


    不明真相的她,自尊心受挫,回去定然要去質問陳晚舟。


    但倘若劉暢在這個時候,適時的跳出來,將那天小樹林裏發生的事情“好心的”告訴魏映湖,那麽魏映湖在被父母和愛人共同背叛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傷心絕望後去尋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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