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幾秒過後,“房嬸兒”慢慢地站直了身體,雙手向前交疊,竟然衝我師父福了福。


    這種古代女子行禮的姿勢,我隻在戲台子上看到過!


    還不待我們驚詫完,“房嬸兒”又文縐縐的開口了。


    她說小女子姓齊,名雲嫻,原本是城內富商之女。


    她與表哥陸子恒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原本約定好,一旦他考上功名,便來家中提親,二人完婚。


    但陸子恒剛中了榜,就被當朝重臣看上,招入為婿了。


    她失了清白,又沒了丈夫,眾口鑠金之下,上吊自盡了。


    聽到這裏,師父打斷她,說姑娘,你死了有幾百年了吧?


    現在讓我幫你報仇,是不是晚了點兒?


    話音剛落,我就覺得那齊姑娘生氣了。


    因為屋子裏的溫度頓時就又下降了!


    齊姑娘說,幾百年過去了,她表哥早就化為白骨,融進這天地之間了。


    她不想報仇,但也在這人世間遊蕩的疲乏了。


    她想投胎去了。


    前幾日,她就在這屋子裏看著師父為錢二娘招魂,見識了師父的本事。


    所以,才讓房嬸兒找我們來。


    按理說啊,給她招魂超度不是什麽難事兒。


    但師父不是我,他沒那麽好騙。


    齊姑娘說出自己的訴求之後,師父先是沒說話,沉默了半晌。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喊了下那女鬼的名字。


    然而“齊雲嫻”三個字喊出口後,那女鬼就像沒聽見一樣,竟然沒有立刻反應。


    等到她意識到我師父這樣做的用意後,她的陰謀詭計也漏了餡兒!


    她根本就不是齊雲嫻!


    師父冷笑一聲,說你以為我沒了法器,就看不出你身上背著的人命了麽?


    他還點了點她的額頭,說你以為我看不見紮在你眉心上的鎮魂釘嗎?


    我茅山派香火延續數百年,你以為都是坑蒙拐騙來的?!


    此時的“房嬸兒”,已經不見了方才楚楚可憐的做小低伏樣兒。


    她換了個聲調,尖銳跋扈的厲聲質問師父,說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齊雲嫻,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拆穿我?


    師父嗬嗬一笑,說不聽完你的故事,我怎麽知道你就是那個搶走齊雲嫻丈夫的高官千金呢?


    聽到這裏,我看那女鬼的表情瞬間僵住了,說明師父說的是真的!


    我問師父是怎麽猜到的。


    師父說,很簡單,曆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


    勝利者為了博個好名聲,曆來的做法都是顛倒黑白!


    聞言,那女鬼也小人得誌般的譏笑了幾聲,說你現在弄明白又有什麽用。


    你什麽法器都沒帶,不聽我的,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當時真的怕了,原本就凍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這會兒因為怕死,更是控製不住的打起了擺子!


    然而師父卻鎮定自若,聽了那女鬼的話,還一臉不可救藥的搖了搖頭。


    他說我剛才就警告你了,我茅山派香火延續至今,不是坑蒙拐騙來的!


    那鎮魂釘,是我茅山驅邪鎮鬼神器,曆任掌教都熟知加持咒語!


    說完,師父便捏訣為筆,衝著那女鬼比劃了幾下。


    瞬間,就見“房嬸兒”身前鏡中的“自己”,猶如一尊石像,自額頭起,四分五裂了!


    師父給房嬸兒解決了兩個大麻煩,房嬸兒就把這事兒跟他們家的柳仙說了。


    柳仙覺得我師父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於是就托房嬸兒跟我師父說說,幫他也辦件事。


    柳仙不止房嬸兒家這一個堂口,在隔壁村,還有一個。


    那是一個鰥夫,叫吳天。


    柳仙沒來得及告訴吳天自己渡劫的事兒。


    結果吳天收了人家壓堂錢,沒請來老仙上身,給人家耽誤事兒了。


    柳仙想請師父跑一趟,之前我們放這裏的五十塊壓堂錢,他就不要了,給我們當跑腿費。


    師父沒要錢,按照柳仙說的地址找了過去。


    吳天提前得了消息,知道我們要來,還擺了好酒好菜招待我們。


    師父讓他不用客氣,先說事兒。


    吳天說村裏有個叫亮子的男人說最近總是做噩夢。


    夢裏有倆男的站他們家門口,拿著鐵鏈和鐵鉤,說他的陽壽盡了,該跟他們走了。


    亮子是個孤兒,無牽無掛的,本就活的沒滋沒味兒,並不怕死。


    可在夢裏,每當他要往外走的時候,一定會被堂屋的門檻兒絆倒。


    以至於他在夢裏累的氣喘籲籲,卻始終出不了門。


    有時候折騰一夜,雞一叫,那倆男的就消失了。


    一開始亮子以為就是單純做噩夢,沒當回事兒。


    可這個夢連著做了幾天,他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他仔細的看了看那個門檻兒,沒察覺出來有什麽異樣。


    可他太欠,拿腳踢了兩下。


    老房子木頭都糟了,哪兒禁得住他這麽踹。


    結果那門檻兒就給他踢成了兩節兒。


    亮子知道自己闖禍了,立馬就過來找吳天了。


    吳天聽他這麽一說,就想找仙家問問,然而仙家避災去了,沒在家,沒幫上忙。


    吳天是個二把刀,他什麽都不懂。


    可他 擔心亮子出事兒,於是就把之前仙家送給他的蟒袍——也就是蛇蛻,借給了亮子,讓他晚上披著睡覺。


    這蟒袍上帶著仙家修行的功德,那兩個黑影不敢近身,亮子這才保住了性命。


    師父聽到這裏,立馬就讓吳天帶路,他要去亮子家看看。


    到了亮子家,我們敲了好久的門他才迷了蒙登的出來開。


    說是晚上不敢睡覺,現在作息上已經黑白顛倒了。


    我一看還真是!


    他眼下烏青,嘴唇發白,皮膚油膩暗沉,憔悴極了。


    可即便這樣,看見客人來了,還是很禮貌的洗了把臉,還要給我們沏茶。


    師父讓他別忙,說想看看被他踢壞的門檻兒。


    亮子哦了一聲,指了指堂屋門口兩節黑色的木頭,說那就是。


    他原本想釘上再接回去,可那木頭不知道為什麽質地那麽軟,根本就接不回去了。


    師父拿起來看了看,說當然接不回去了。


    因為這不是一般的木頭,是陰沉木。


    陰沉木是木中古董,能驅邪納福。


    每位木匠在用陰沉木打器件的時候,都要先在灶膛上給它加一口鍋氣,然後再進行安裝。


    亮子家的這個門檻想必當時也是這樣做的。


    但他那一腳將這段陰沉木踢成了兩節兒,寓意著一刀兩斷。


    不僅泄了那口鍋氣,還表示著主人家跟這個看門神緣分已盡了。


    亮子當時聽的一愣一愣的,說怪不得小時候陪奶奶燒火的時候,她不讓我坐門檻兒上呢……


    喃喃自語了兩句之後,亮子又趕忙抓住我師父的手,說老神仙,您救救我吧,我熬了好幾天了,受不了了……


    師父拍拍他,讓他冷靜一些,再仔細回憶回憶,那兩個來勾魂的人,長什麽模樣。


    亮子一想起來還是嚇得渾身哆嗦。


    他說那倆人其實就是兩道黑影,夢裏根本看不清五官。


    隻記得他們一直重複著一句話:徐成亮,時候到了,你該走了……


    吳天看他慫蛋德行,忍不住踢了他一腳,說你不是不怕麽!


    亮子說頭一回的確是沒怕,心裏想著走就走唄。


    可被那門檻絆倒以後,沒走成,他就覺得自己還沒到日子。


    人就是這樣,一旦上天給了你暗示,提醒你命不該絕的時候,就會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在你想活下去的時候,自然就怕這些想將你拖入深淵的東西。


    師父跟亮子要了生辰八字,問他這附近有沒有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亮子想都沒想就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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