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州轉頭想走, 卻瞧見大白將他的車鑰匙叼了下來,叼到他麵前。方起州明白了大白的意思, 是位置遠, 讓他開車去。他一直都知道這隻大老虎很聰明,雖然常常賣蠢。


    他發動了汽車,搖下車窗, 大白將大腦袋伸出窗外,在空氣中找尋方向和氣味, 給方起州指路。


    方起州給小虎打了電話,電話關機, 給盧卡斯打電話,他沒接,他一聲不吭地踩著油門加速。


    這時候不過九點, 街上還很熱鬧,方起州心裏著急, 就闖了不少紅燈。也有許多人看到一輛飛馳的布加迪裏, 從車窗探出了一隻像老虎般的巨大狗頭——或許那真的是老虎也不一定, 車飛馳過去的那一瞬間, 不少人都這麽想了,但是隨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眼花。城市裏, 怎麽有人敢養國家保護動物!


    不到二十分鍾, 方起州的車,就停在了一家很大的ktv門外。那ktv類似個娛樂會所了,價格高於同類, 當然服務也要更好,也提供一些灰色服務。


    他剛停下,泊車小弟就走到他車窗前,還沒問話,就被那隻白虎給嚇傻了。方起州問大白:“在這兒?”


    大白用力嗅了兩下,接著自己拉開了車門。方起州趕緊拉住它,“別亂跑。”他把車鑰匙拔下來,給了泊車的小弟,接著大白耀武揚威地走在前麵,把他直直拖進了ktv大廳。


    晚上的時候,ktv這樣的娛樂場所人非常多,看到這麽隻大老虎進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女人的尖叫,驚慌失色,打翻東西的聲音,前台甚至嚇得連電話都掉在地上,然後爬到了桌上蹲著,生怕老虎撲上來咬自己。大白像隻敏銳的警犬般,用力在地上深嗅著。這裏的保安隻有電棒,沒有配槍,根本不敢靠近老虎和那個牽著老虎的男人,隻敢發聲警告。有人報了警,警察似乎是當做玩笑了。


    方起州原本是打定主意不把大白帶出門了,但現在情況不同。而大白因為出門,也顯得極為興奮,它那種興奮的神態和低吼聲,更叫人發怵。而ktv裏吵,外麵的動靜根本影響不到裏麵的歌舞升平。這裏氣味混雜,似乎是有些幹擾到大白了。但大白可是一隻在飛馳的車上,都能準確找到方向的老虎。它不是軟腳蝦,所以在樓梯口徘徊了幾步,直直朝著二樓上去。


    最後,大白停在一個號碼為“666”的房間門口,它用吻部撞了撞門,示意就是這裏了。ktv的門不算隱私,一推就開,方起州打開門,聞見裏麵婚假的煙味酒味,還有香水味,不知道是不是誰喝多了吐了,總之味道讓他皺眉。


    “這誰啊?”


    “誰啊你們認識嗎?他牽了隻什麽東西?狗嗎?”


    有人注意到了他,但是逆光,看得不太清楚,隨即很快,有人發現這個不速之客牽著的大型寵物,並不是什麽大金毛之類的溫順犬類——那竟然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老虎!並且體型要比動物園或馬戲團裏看到的成年虎大得多!


    這是一群大學生,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老虎是萬獸之王,大白裝一裝,還是很唬人的。所有清醒的人都被嚇懵了,唱歌的聲音也停了,隻剩下mv在播放,伴奏帶在回響,以及一些喝在興頭上的人,充耳不聞地劃著拳。


    但這兩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很單薄,所以偌大的ktv包間裏,反而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寂靜。


    人群中傳來盧卡斯醉醺醺,還有些發抖,似乎是害怕的聲音,“表……表哥……”盧卡斯喝得有些多了,他轉頭一看,小虎不在他原本的座位上了,那裏沒有人。他冷汗當場就下來了,心如死灰地想著自己死定了。


    方起州環顧了一圈,聲音輕飄飄的,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覺在裏麵,“他人呢。”


    “他……我,我,我不知道……他剛剛還在的。”五分鍾前,盧卡斯回過頭,小虎還在原處。


    他說完話,空氣更安靜了,仿佛是受方起州身上的低氣壓影響。


    盧卡斯真的感覺到自己的汗水從額頭滑下來。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狀態,他們噤聲,不敢說話,是因為怕那隻大老虎。他們之中有些人,連動物園也沒去過,從沒見過真正的老虎,以前見過的,畢竟是隔著籠子,有安全感。現在不一樣了,這隻比通常的成年老虎要大的白虎,正被一個人牽著,離自己不過兩米距離,而那條繩子看起來弱不禁風,隨時會斷。他們所有人都懼怕這個生物,怕老虎撲上來咬人,可盧卡斯不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家表哥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這時,有人冷不丁說了句:“他剛剛去上廁所了,我給他指了路。”


    接著他們就發現,大老虎和人離開了。他們一走,盧卡斯連忙也跟著出去,就在方才,他真的有股命懸一線的感覺。他敢發誓……要是他真的把小虎哥哥弄丟了,表哥可能真的會弄死他。


    方起州很容易便找到了廁所,這家ktv把他們當成了恐怖分子,正在疏散人群,一些保安遠遠跟著,根本不敢湊近。


    衛生間裏隻有幾個小隔間,方起州喊了他一聲,這次立刻就得到了回應。


    “叔叔!”小虎打開了隔間門,“真的是你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小虎幾乎是下意識地高興,隨即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違背了叔叔走之前囑咐自己的話。


    他兩頰酡紅,看起來像是喝了酒。


    方起州鬆了大白的鏈子,把他拴在門上,接著進了隔間,反手關上薄弱的門。方起州低頭在他身上聞了聞,“你喝酒了。”


    小虎用手指比了比,不好意思道:“一點點。”他是被別人硬灌的,真的隻喝了一點。小虎說完,就跟撒嬌似得,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腦袋埋進他的胸口,“對不起,我不該出來玩的。你不要怪盧卡斯,是我自己想出來。但是外麵……一點也不好玩,”他有些違心地說了最後這句,“雖然很多好吃的,盧卡斯請我吃了很多東西。但是他們唱歌,我不認識他們……好吵,好悶,一點也不好玩。”


    方起州並不責備他,一句指責也沒有,反而思考著是不是自己的錯。“我不怪你。”他的手掌在小虎的後背搓了搓,他的外套不知道擱在哪兒去了,或許是熱了所以脫了,方起州感覺到小虎渾身發熱,像是酒精作用。他安靜地抱著小虎,嘴唇貼著他的頭頂,“是叔叔錯了……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小虎從他的胸口仰起頭看他,“叔叔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方起州回答道。無論什麽事,他都會偏袒小虎,所以他完全認為這是盧卡斯和自己的責任。他看著小虎隱隱有些不相信的神情,還有些茫然,認為自己在騙他,“我真的不生氣,但是你不該亂跑,所以回家我要罰你。”


    小虎鼓起了包子臉,但他勇於承認錯誤,錯了該罰,他沮喪地垂下頭,並不反駁方叔叔。


    大白正在替他們放風,方起州給小虎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他一手拉著小虎,一手牽著大白,出去時,外麵卻圍著一圈保安。小虎下意識也拉著大白,怕它亂跑,怕它掙脫後去咬人。假如大白不受控製地再次咬人了,小虎知道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盡管報了警,可警察並不受理,隻有一群保安,在大白麵前腳步不穩地向後退著,卻被後麵的人擋著退路。從氣勢上,這麽一大群保安,就輸了大白一個。而方起州步伐不慌不忙,他朝著前方走去,那裏堆了好幾排的保安,一下就怕了,手裏的電棒也拿不穩。大白的體型駭人,走廊窄,保安一往旁躲,大白將他們從兩旁擠開,許多人感受到了肉食猛獸的皮毛與溫度與自己擦肩而過,讓人心髒驟停。


    那種命懸一線的氣息從白虎身上帶走,直到這兩個人大張旗鼓地消失,這群保安也沒能反應過來。事發後,負責人得到消息,罵他們為什麽不報警,有人回答說:“報警了……可是警察不相信,打了幾個都是這樣。”可就算再怎麽不相信,通常情況下也會出個警力過來看看的,附近不遠就有個派出所,平時出事兩分鍾就能到,再混的混子都給教訓得服服帖帖的。可今天這事兒不一樣,ktv經理認識局裏大隊長,一打聽,人委婉地告訴他:“沒傷人就認了吧,你惹不起。”


    有拍了照的,後來拿著手機翻看,發現自己相冊裏的照片不翼而飛了,就好像那天發生的事是做夢一般。


    盧卡斯已經在車旁等著他們了,他認錯一般垂著腦袋,手指不安地絞著。方起州看也不看他,盧卡斯殷勤地說:“表哥,我來開車吧,你們坐後麵兒……”


    “你明天就回家。”他一臉“沒有商量餘地”,把盧卡斯的微薄希望給堵死了。


    “我不想回家……”盧卡斯知道自己差點釀成大錯,可他不是故意的,他知道回家意味著什麽。他沮喪道:“我以後不敢了,表哥你不要讓我回去好不好?”


    方起州沒回答他,他神色冷漠,“先回家。”


    但回家後,盧卡斯一句話還沒說上,就看見那個對自己鐵石心腸的表哥關上了房門,而大白一臉委屈地趴在他們的房間門口。盧卡斯蹲下身,他一下就不討厭這隻大老虎了。盧卡斯揉了揉老虎頭,大白在他的手掌底下打了個哈欠。盧卡斯眼神溫柔下來,低聲道:“你要不要來我房間睡覺?我分一半床給你,我還可以給你洗爪爪。”


    大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它扒拉著自己的腦袋,慢慢跟著他走了。而盧卡斯對待大白就仿佛在對待一個人一般,同他說話,並猜測他的回應。他把大白帶到浴室裏,但大老虎太過龐大了,盧卡斯隻替它洗了四隻腳掌。他洗得非常認真,而大白也非常享受。這隻白虎的爪子非常鋒利,能夠輕易在金屬上留下深邃的痕跡,就像盧卡斯隨身攜帶的刀一樣。


    “叔叔,你不要怪盧卡斯,不要趕他走,”小虎隻喝了兩口酒,但是一路上,他燒紅的臉並沒有降溫,反而是愈演愈烈。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煮熟的蝦子一般,不止是臉上,還有身體上,他不對酒精過敏,但是反應卻十分劇烈。小虎承認錯誤道:“都是我的、錯,我就是……想、想出去玩。”他說完,有些羞愧地閉上眼。掛在方叔叔身上,他如同一隻烤架上的樹袋熊。


    “我不趕他走,我騙他的。”實際上,方起州連機票都榜盧卡斯訂好了。但小虎這麽說,讓他意識到,盧卡斯也是個很可憐的孩子——並不是每一個有父母的孩子都很快樂的。他把小虎放到床上,給他脫鞋脫襪子,而後解開小虎的褲腰的扣子,“我剛剛說的,我要罰你。”


    小虎仍是一臉迷蒙,一點點酒精,就讓他變得很不一樣了,全身都紅,眼睛也紅,冒著水汽。他隻聽清楚了方叔叔說他不會趕盧卡斯走了,他由衷地替盧卡斯高興著,他偏過腦袋,打了個有些許酒味的嗝,接著兩腿一涼——他的褲子被方叔叔扯下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每天都在要抱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睡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睡芒並收藏每天都在要抱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