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州的車在路上遭遇了兩輛大型suv的並肩夾擊, 將他的車像夾心餅幹一般壓製在一起。車尾的保險杠被撞得凹了進去,車子底盤低, 拖著不知道從車上掉落的什麽零件, 在地上滋出火星,發出呲呲的聲響。


    小虎的電話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第一次打過去時還被人掛了, 他意識到不對時,隻顧著踩緊回家的油門, 兩輛裝甲車一般的黑車在擁擠的城市道路高調地上演公路追擊戰。方起州持續不斷地給他打電話,在電話通的那刻他的車被一頭撞向路邊停放的車輛, 他的車前蓋陷入另一輛車的車廂,安全氣囊彈了出來。


    方起州舉著手機,湊近耳邊, 用盡全力說:“喂……小虎,你在哪……你還好嗎?我馬上就、回來……”“砰——”一聲, 他的車再次被巨力衝撞了一下, 死死嵌入另一輛車, 方起州聞到了汽油的味道, 腦門上黏糊糊的,好像有血。他神誌有些恍惚了, 連睜眼都需要極大的力氣, 方起州死死抓著手機,嘴裏咳了一口血出來,他撲棱了幾下睫毛, “你……等我……”最後撞過來那一下,方起州手裏的手機掉了下去,他覺得他需要幾根蛛絲來捆住他即將出竅的靈魂,因為死亡正像蜘蛛絲一般將他捆綁了一圈又一圈。


    但他很奇異地,沒有恐懼,隻是為自己不能完成的承諾而難過。


    一小時後,急救手術室門外,方義博收到一條信息量極大的匿名郵件。但是辦事手法,他能第一眼就認出是誰。張薛在發給方義博的郵件裏稱,方起州包養的那傻子在他手上,而且還稱……這個傻子就是他當年被掉包走那個兒子。張薛還說,你要贖回這個孩子,就拿那個更小的,快滿一歲的孩子來換,並且隻給他24小時決定的時間。


    方義博一開始是極度不相信這個荒誕的說法的,認為張薛在耍他,他知道起州那麽著急地走,就是因為打不通一個電話,也知道他在生死關頭還想著的那個傻子,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方義博抬頭看了眼急救室閃爍的紅燈,“手術中”這三個字樣,像針一樣紮著他的神經。徐菁抱著熟睡的小文卓,她和雪莉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倚靠著,有些冷地抱著肩,遠處守著五六個保鏢。拐角處,起州從美國帶回來的洋特助正在抽著煙打電話。方義博眉頭緊緊擰在一起,他捏著拳頭,半晌,臉色難看地點開附件,那是一張照片——徐菁年輕時的照片。


    沒有過多的證據,沒有什麽科學依據的報告書,卻提醒了他一個一直以來被自己忽視的問題。他在第一眼見到那個傻子時就覺得很像年輕時的徐菁,可他沒有多想,更不會想到,那其實是他的兒子。他記得那個小傻子說話有一點w市口音,自己從未正眼瞧過他,但那果然是個傻子……見到自己時會小聲而倉皇地說聲你好。他還有一次聽見那個傻子偷偷對起州說,“叔叔你和你爸爸好像啊,都不愛笑。”


    人人都知道,方二爺是個笑麵虎人物,他愛笑,但是他的笑絕不是代表友善的意思。而他對著兒子包養的小白臉,實在是拿不出什麽好臉色,甚至連假笑都欠奉。起州叫他什麽來著?他也記不清了,方義博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他長得很像徐菁,隻知道他尋了個八成相似的郭涵來,起州照樣不喜歡。因為起州對這個傻子實在太過上心了,好像沒他就活不下去一般,他不允許自己的繼承人有這麽個弱點存在,甚至想暗中除掉他。


    方義博想到他吩咐人在老虎的食物裏下藥的事,心裏霎時覺得這是報應。


    這時候,徐菁懷裏的小文卓突然哭了起來,徐菁連忙哄了起來,“不哭哦寶寶,寶寶不哭……媽媽在這裏……”


    雪莉說:“是餓了吧?”


    徐菁道:“這才喂過呢,可能是醫院的原因吧……”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正打著哈欠的雪莉,“不然你先回去吧?把文卓也帶回去,他這麽小,在醫院這種地方待久了不好。”


    “好啊,”方雪莉點點頭,正欲抱過孩子,“倫哥的車就在下麵等我呢。”


    她嘴裏的倫哥——梁凱倫就是方雪莉今天的訂婚對象,卻被這麽一場意外給驚擾了。


    文卓哭個不停,方雪莉一邊哄著,“姐姐抱哦小乖乖,”一邊想伸手接過來,哪知道一旁臉色難看至極的方義博,突然大步邁過來,奪過孩子,嘴裏大聲道:“不行!文卓哪兒也不能去,他就待在我身邊!”


    方雪莉無措地看著他,“爸……”


    剛才還在哭的孩子,到他的手裏就安靜了下來,方義博深吸了口氣,低頭注視著這個孩子,語氣無波地對一旁的女兒說:“雪莉,你先回去休息吧,別讓凱倫等久了。”


    方雪莉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她望向方義博懷裏的文卓,那吃著手指的小baby,是爸爸的親骨肉,但自己不是,她看得出了神,心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發暗。徐菁拉了下她的手臂,“走吧,你爸爸心情不好。”


    “……嗯,”她點了下頭,為自己方才一瞬間的想法懊悔著,走之前,方雪莉對方義博說了一句,“爸,大哥一定會沒事的。”方義博對她緩和了臉色,讓她路上小心。


    她坐在車上,卻想到了那份決定自己命運的dna報告書,也想到了方藝巍葬禮那天,魏蓓蓓發瘋說自己是野種,就是那樣一個瘋子說的話,爸爸就產生了懷疑,盡管那天她偷聽到他們對話說永遠當她是親女兒,可說到底,方義博待她不同了。她能感覺到,這種不同非常明顯,就在剛剛從她手裏奪過小文卓的時候,她感受得特別深——親生骨肉是不同的。


    她將臉貼在車窗玻璃上,能看見自己的倒影,她突然說:“你說一個女人,是為什麽才會收集他丈夫的精子冷凍起來呢?”


    “……你問我啊?”梁凱倫抓著方向盤,莫名其妙地扭頭看她,“冷凍精子……不是懷不上收集那東西幹嘛?”


    方雪莉說:“要是她已經有孩子了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嘛,”他說:“也有可能是有什麽陰謀……比如給他弄個私生子出來?”


    方雪莉搖搖頭,覺得他的猜測叫人啼笑皆非。她抓著安全帶,茫然地自言自語道:“到底是為什麽呢……”魏蓓蓓都生了一個方藝巍了,到底為什麽要收集冷凍精子?而方藝巍那副長相,就很明顯是爸爸的孩子,魏蓓蓓到底是……她皺著眉頭,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韓丹妮又是怎麽知道魏蓓蓓手裏有冷凍精子的?聽說存在美國的,如果不是魏蓓蓓自己說出來的,那麽她是怎麽知道的?


    她揉了揉額角,決定找魏蓓蓓問一下,說不定能有什麽收獲,“你把我送回方家吧,我有點事。”


    方雪莉離開醫院後,隻剩下徐菁和二爺在手術室門口,衛斯理給遠在舊金山的孫明堂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讓他派了世界頂尖的外科醫生過來。因為中途醫生出來過一次,問他怎麽樣了,醫生搖著頭說還沒脫離危險。方義博之前威脅過這些醫生,說救不回來等著賠命,沒有醫生願意做這個弄不好自己會沒命的手術,方義博說你們不做現在就等著賠命。這些醫生都是根正苗紅有醫德的人,哪裏知道中國這麽大,還有這種不講道理的人,真當自己皇帝呢?可是一看那帶著槍的保鏢,就沒人不相信他的威脅了。


    即便如此,手術過程仍舊很坎坷,所以假如……有什麽,衛斯理不得不提前做好n b。


    汽車被連撞了三下,汽油泄露出來,方起州胸前被一根尖銳管子刺穿,他在汽車爆炸前被搶救出來,但是失血過多,手術進行了十個小時,就連孫明堂都趕過來了,帶了一撥頂尖醫療團隊,要求把那群還在手術的庸醫換下去。


    後來交涉了幾分鍾,方義博同意把主刀換下去,那醫生如釋重負地脫了手術外衣,這下沒救活也不能賴他了。


    主刀醫生一換,手術就變得順利起來,一小時後,捷報從手術室傳來,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正在做收尾工作。


    但方起州撞到了頭,醫生說可能會昏迷幾天。方義博看著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的方起州,心裏的大石落了地,就連徐菁也跟著喜極而泣,她抱著孩子,因為長時間繃著的精神,突然鬆了,她在下樓梯時突然踩滑,整個人連帶孩子,一起滾了下去,但徐菁用手護著小文卓的腦袋,以致於她受了很嚴重的傷,摔斷了肋骨,而寶寶是輕傷,他嚎啕大哭著,腿部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護士說需要輸血。


    方義博說你們醫院血庫血不夠嗎,護士納悶說,這小孩兒是rh陰型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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